春风化雨(重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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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对自家小姐的“失忆”已经习以为常,见她难得说话,忙一五一十地说了:“从前二小姐最喜欢到花园里玩了,不过夫人怕您着凉,总限着您,难得出去一趟,您就喜爱放纸鸢,再去西院荡会儿秋千,还总摘回许多花来。在屋子里的时候,您学琴,学棋,学刺绣,也看书写字,王妃未出嫁前,总说您将来长大了,一定会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呢,不过……”
“不过什么?”
迎春掩嘴而笑:“二小姐您经常学得很是不耐烦,只拿样子糊弄王妃呢!”
雨不置可否,末了又问:“我从前都看哪些书?”
迎春面露难色:“奴婢不识字,并不晓得,不过,奴婢可以把您以前常看的书给您拿来。”
雨点点头,便由迎春扶着回去,迎春拿来了几本书,雨扫了一眼,多是《女诫》、《女论语》一类,以及专门评述历代贤后、贤妃的书籍,也有几本诗词,小小年纪,就如此修炼内涵气度,果真闻人家的女儿,都是比照着皇后培养的。雨翻着那些诗词,心头忽地就浮现了安王曾教给她的那些,心下凄凄,她闭上双眼,内心翻滚不已,究竟是不能忘,还是不想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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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雨午睡过后刚刚起身,便有丫鬟来报,说是世子爷回来了,去拜见护国公和老太太之后,就会来看望自己。雨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世子爷就是闻人语的爹,他外出公干,一走就是两个月,回来拜见完爹娘就要来看女儿,看来闻人语平日里很得爹爹欢心。
雨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慌乱,乔氏倒是好糊弄,可对着护国公世子、当朝的工部尚书,她还真没这个把握。她抬眼看向迎春,迎春立刻会意,附在雨的耳边说:“二小姐您平日里和世子爷最亲了,尤其喜爱跟世子爷撒娇呢。”
雨叹了口气,哪家的女儿不爱跟爹爹撒娇?可她自小家贫,父亲起早贪黑地干活,根本见不着人影,六岁起她就随师傅上了山,根本没有这样的经验。想了想,雨复又躺下,准备仍旧称病推脱过去。
闻人哲是和乔氏一起来的,看到雨依旧躺在床上,乔氏大吃一惊,向陈嬷嬷问道:“这几日语儿不是已经可以起身到院子里走一走了么?怎么又躺下了?”
陈嬷嬷惶恐地躬身,直拿眼瞧着迎春,迎春一脸委屈,忙跪了下来:“回夫人的话,二小姐今早起来后觉得有些不适,这才又躺下的。”
“可让大夫来看过了?”
“这……”迎春一时语塞。
雨抬了抬手,虚弱地说:“爹,娘,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不让请大夫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身子有点乏罢了。”
闻人哲跨了几步上前,坐在雨的床边,关切地看着她:“语儿,身子还未好全,就不要再出去吹风了,如今入了秋,一天比一天冷,你的病要赶紧好起来,否则到了冬天,就更难痊愈了。”
这世子爷虽已年过四十,却眉清目秀,很是儒雅,难怪闻人诗和闻人语两姐妹都是美人,父母的长相都很出色。雨看着闻人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爹,虽是差不多的年纪,可印象中,自己的爹已是两鬓斑白的老人了。她眼睛一红,正像是女儿见了久别的父亲时的反应,喃喃地喊了一声:“爹爹……”
闻人哲看见女儿的眼泪,也触动了心肠,忍不住弯下腰在女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除了安王以外,雨还是第一次和男子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可想到这是闻人语的父亲,闻人语如今又还是个小女孩,只能生生忍了下去。
闻人哲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递给雨:“路过龙云寺的时候,特地进去给你求的护身符,主持大师开了光,一定能保你快快好起来。”说罢,他将护身符拿了出来,亲手为女儿挂上。
雨心下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父亲专门为女儿求来了护身符,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念及此,雨带着几丝真心向闻人哲笑了笑:“谢谢爹爹!”
乔氏笑着走上前来说:“这可好了,有了爹爹亲自求来的护身符,想必语儿一定很快便能痊愈了,语儿病了之后,一直念叨着想爹爹,爷今日就在这儿和我们一起用饭吧。”
雨看着乔氏殷切的目光,想着她平日里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也有心想帮帮她,便做期盼状看着闻人哲,闻人哲爽快地笑着答应了。
母女俩平日里吃得就很好,今晚的菜色更是丰富,因着闻人哲爱吃蟹,螃蟹也早早就端了上来,乔氏也不用丫鬟服侍,十分殷勤地为闻人哲剥好,浇上姜醋递上。俩人聊着一些家里的事情,雨则一直保持着精神有些不济的微笑,偶尔说两句话,倒也没什么不妥。
一顿饭刚毕,丫鬟伺候着用菊花水洗了手去腥,又上了红糖姜茶喝着暖胃,雨斜靠在床上,闻人哲和乔氏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其乐融融。忽地有下人来报,说是何姨娘来看二小姐了。
乔氏当下脸色就变了,雨有些后知后觉,却也能隐隐察觉出来一些,在安王府时,安王没有妻妾,连通房的丫头也没有,她从没有经历过后院争宠的事情,但她也明白,闻人语病了一个多月,这个何姨娘从没来探望过,闻人哲刚一回来,她就来了,还是专挑着闻人哲在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一个看着不到三十的妇人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笑语盈盈地向闻人哲和乔氏行了礼,雨淡淡地扫看了一眼,这何姨娘倒真真是个美人,眼波柔媚如水,皮肤白里透红,配上悬胆玉鼻和丰厚的翘唇,以及婀娜多姿的身态,一下子就把乔氏比了下去,可真是应了那句娶妻娶德,娶妾娶色。从何姨娘进门起,就一下子吸引了闻人哲的目光,乔氏恨得牙痒痒,使劲绞着帕子,却又不得不笑颜应付着。
何姨娘走到雨的床边坐下,拉着雨的手,还没说话,眼就红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带着丝哽咽道:“脸色这样苍白,又瘦了这许多,语姐儿这回可真是受苦了。”何姨娘是吴越人士,虽然来了京城多年,讲话仍带着吴音,甜中带嗲,软中带糯,听得人骨头都要酥掉了。
何姨娘招了招手,便有丫鬟送上了许多补品,闻人哲在一旁看了,都是人参、鹿茸一类,还有一株品相完好的天山雪莲,便有些动容地对何姨娘说:“你私蓄本就不多,还送了这么多名贵的补品给语儿。”
何姨娘娇滴滴地说:“爷说哪里的话,如今诗姐儿嫁与了安王,家里便只剩语姐儿一个女儿承欢膝下,爷心尖上疼着的,妾身也爱得不知怎么才好,别说送些补品,便是来侍疾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何姨娘眼神一转,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前段时间染了些风寒,怕再过了病气给语姐儿,就一直没敢过来,姐姐,你不会怪妾身吧?”
她一副垂泪欲滴的模样看着乔氏,乔氏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她,却也只得平静地说道:“怎么会呢,你的身子要紧。”
闻人哲感动不已,忙牵起了何姨娘的手:“兰烟,身子还没好就出来,万一吹了风加重了病情可怎么好?”
何兰烟垂下眼,温顺地道:“是,爷,妾身知道错了。”
闻人哲将她扶了起来,软声道:“来,我送你回去。”说罢,他看着雨说:“爹明日再来看你,”又向乔氏嘱咐道:“照顾好语儿。”
何兰烟笑颜如花地向乔氏行了礼,随着闻人哲扬长而去。雨看得目瞪口呆,这何姨娘在这里待了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把闻人哲带走了,真是好手段,再看看乔氏一副愤恨的模样,不禁张口问道:“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乔氏朝着何兰烟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不屑地说:“十个男人,有九个都喜欢这样的!狐媚子,就知道一味地装可怜儿,一股子骚劲儿!”
雨自嘲地笑了笑,她从来不知道,也从来不会像这样去讨好安王,甚至都不懂得怎样打扮,何姨娘让她真正见识到女人在男人面前时应该是怎样的,她无端地就想起了安王妃在安王面前娇羞的模样,她低下头——难怪他会将她赶出了王府。
乔氏回过神,看见女儿的模样,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忙又说:“语儿,不必将那起子狐媚子放在心上,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也就能迷惑男人一时,登不了大雅之堂,你是大家闺秀,日后嫁了人,也要拿出正妻的气度来。”
雨抬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9章 (九)()
日子一天天过去,雨的身体也逐渐好起来,当年她随师傅修炼内功,一切心法口诀都烂熟于心,重新练起来也并不难。只是她有心想把武功再练起来,一来强身健体,二来有力自保,可这满屋子仆妇里外跟着,根本找不到练武的机会,真是一点自由也没有。
自成了闻人语之后,雨最大的不适便是这动辄就被人伺候,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病着,才需假手于人,可身体渐好之后她才发现,跟本不是这样,而是这个大小姐从小就是这样被人伺候大的。
有一次,铃兰正在给雨梳头,她随口说了句:“我自己来吧。”
铃兰吓得一愣,忙跪下来哭道:“二小姐,奴婢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奴婢不是有心的,还请二小姐开恩!”
雨愣了半晌不知说什么,一旁的陈嬷嬷沉了脸道:“定是你伺候不当心,惹恼了小姐,下去领罚吧。”
铃兰委屈地抹抹眼泪,磕了个头,准备乖乖出去领罚,雨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不是不是,你继续梳吧,就当我没说过。”
陈嬷嬷一脸不解地看着雨,铃兰虽也是不解,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般地庆幸。雨逐渐明白,下人其实不是怕她,而是怕这个陈嬷嬷。陈嬷嬷是闻人语的奶娘,在雨的概念里,奶娘并不陌生,当年弟弟出生后,因为家里实在太穷,母亲也动了去大户人家当奶娘的心思,可看着嗷嗷待哺的弟弟,最终还是不忍而作罢。雨此后便明白了,当了别人的奶娘,自己的孩子就没的吃了,不仅如此,大多数奶娘还会一直留在自己奶大的小主人身边,就如陈嬷嬷一般,变成管事的下人。
因为自小离家,雨对亲情一直很渴盼,她还记得在家里时,虽然贫穷,父母感情却很好,母亲一到冬天便手脚冰凉,父亲便会将母亲的脚放在怀里,用手去握她的手,为她取暖。偶尔父亲也会带回几个地瓜或是芋头,母亲在灶火里煨下,熟了之后,一家四口围着大灶坐下,有说有笑地吃着,简直如过年一般。
可在这里,闻人语的父亲公事繁忙不说,回来后还有各房妻妾要应付,难得来吃顿饭都能被何姨娘请走,母亲是一府主母,每天打理阖府事宜也是非常繁忙,平日里陪着闻人语最多的,也只能是这些下人,陈嬷嬷奶娘的身份便显得更加超然。从她平日的表现来看,不仅这院子里的下人服她,原来的闻人语也是极依赖她的,想来也将她当成了半个娘,所以基本她说什么,雨就照做,有她在时也不多说话,怕被她看出端倪。
当小姐的日子,实在是百无聊赖,这闻人语曾经精通的琴和刺绣,雨是一概不会,围棋略懂一些,也是安王教的,她不愿触碰,只好看书。从前与安王一起读书时,看得大多是诗词,那时心中充满了对情爱的美好期待,见到描述情爱的诗句,便心下欢喜,越读越爱。如今她刻意避开那些诗词不看,然而闻人语看的书并不多,倒是那几本评述历代贤后贤妃的书籍,还能读的下去。
无论是楚之樊姬,汉之卫子夫、班婕妤,还是唐之长孙、徐惠,雨一一读来,觉得她们的故事虽不尽相同,却也大体不差——女之贤者,上承夫君,下延子嗣,为皇帝广纳淑女,进言规劝,不涉政事。
雨恍然大悟,她不是淑女,不在安王妃为安王求娶的范围内,她也不能如窦漪房、独孤伽罗一般,一步步助夫君登上帝位,安王待她好,不过是一时新鲜,她又不懂讨好,连何姨娘都不如,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雨合上书本,眼中有泪,嘴角却溢出一丝嘲弄的笑来。
“二小姐还是别看那些书了吧,如今身子刚好,本该多活动活动,却整日坐在那里看书,一看起来便像着了魔似地又哭又笑,奴婢看着都觉得害怕。”陈嬷嬷站在雨的身边,软声劝道。
雨笑看了她一眼:“嬷嬷说的是,我这便不看了。”
陈嬷嬷也笑着说:“从前只觉得大小姐性子沉静,二小姐虽不出门,性子却是活泼的,如今二小姐长大了,反倒越来越有大小姐的风范。”
安王妃性子沉静?只怕是心机深沉吧,雨不动声色地笑笑:“像姐姐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