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幼麟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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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连木巴自己都从未见过这许多美酒,其味道又远较族中酒水醇厚清冽,一碗接一碗之下,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又哪里约束得住众手下?更遑论其余各部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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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马衔枚、披星戴月。
经过一阵急行军,约莫寅时一刻,姜维引着五百郡兵、堪堪赶到羌人营前。
借着月光皎洁,姜维看得真切,羌人果真醉态毕露,歪歪扭扭,躺了一地。
他当下翻身上马,飞奔至营门。
营门在日间被羌人撞烂,他们手脚又笨,修复不成,竟然搬了一座拒马桩摆在中间,权且充当门面。
姜维毫不费力拨开拒马,随即一马当先,领着五百郡兵举火如星、杀入营中。
魏兵以姜维为首,在营内纵横驰骤。他们当真恨极了羌人,逢着就杀,遇营便烧。
无数营帐被点燃烧透,不多时,便映红了半片天际。
许多羌人都是在睡梦中被烧死、或被浓烟呛死。
躺在外间的羌人也自毫无戒备,纵有几个惊醒的羌人青壮勇士,高声呼喊示警,欲要奋力抵抗。只是仓促之间,难成队列,甚至连随身的兵器都找不到了,又哪里能够抵挡住队列齐整的魏军冲击?
姜维掌中长枪上下翻飞,只挑扎手的羌人下手,枪下并无一合之将。在他的带领下,魏军士气高扬,一路从营帐后门杀到前门,复又从前门杀回后门,前后冲杀三回,连踢二十座营帐,羌人死伤不计其数。
此番突袭的阵仗着实不小,一时间营内充斥着辚辚脚步声、杀伐声、马嘶声、呼喊声、惨叫声、木头营帐燃烧得噼里啪啦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是夜,魏军斩羌人大小头领三十余人,点火烧营,前后驰骋。
羌人士卒群龙无首,被驱逐得四散而逃,烧死、踏死者众,余者皆降。为祸甚烈、州府震动的羌乱因此三日而平。
第五章 人在曹营心在汉()
汉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八月十五夜,天水冀城,姜宅。
姜维站在窗前,呆呆得看着眼前的这座古拙粗犷、风格大气的宅邸。
这是一座占地约莫八分,只有一进的宅邸,院子占去一半地方,五七间房屋依次分布在院子西北东三面,房屋脊背平直而短,用材上以木料为主,兼以砖石,围墙则由黄土累就,瞧着都有了些年岁。
似这般汉风浓郁的建筑,他上一世只在博物馆、展览馆以及电视上看到过。呆立良久,方才回过神,想到这已是自己穿越后的第六天了。
距离上次率领五百郡兵击破三千羌人乱兵一战也已过去五日。
这看似毫无胜算一战,已经令他名声大躁。
凯旋之日,太守马遵恍若没事人一般,亲自出城十里迎接。郡中豪门请客饮宴不断。这些官面上的迎来送往,牵制了他许多精力,甚至有些筋疲力尽。
一直到今天,他才消停下来,终于能够好好思考一番关于未来的出路。
自汉灵帝光和七年公元184年黄巾起义以来,各路诸侯粉墨登场,竞相逐霸,至今已有三十五载。时至今日,仅有曹、刘、孙三家笑到了最后。
历史上,当今魏王殿下、一代枭雄、雄才伟略的曹操曹孟德将于数月后辞世,继任者曹丕即将在明年——即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逼迫汉帝禅让,登基成为大魏皇帝,并改元延康。
对于曹魏政权,后世国学大家钱穆在其所著的《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一书中评价:“曹氏得国不正,其统治不得不依靠士族门阀。”在魏明帝曹叡驾崩后,做大的司马氏专权,不久即篡夺曹氏江山,最终三分天下归晋。
然而司马氏得国亦算不上光明正大,无法以忠孝治天下,根基不稳。而后上层士族门阀腐朽糜烂,内斗不止,武备松弛,最终酿出个五胡乱华的大浩劫来。
他知道,那是华夏历史上最为黑暗沉痛的一页。读史时每当念到这一段,哪一次不曾扼腕叹息,引以为憾?
魏晋得国不正,人心难聚,纵有混一宇内之力,而无长治久安之德。而孙吴虽有奋进之心,毕竟无大义名分,也非栖凤之良梧。
剩下的选择,唯有蜀汉。
然而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他不禁扪心自问,是否有此能力改变蜀汉凄惨的结局?
此时的关云长已经发动了襄樊会战。历史上,再过几个月,在其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之后,旋即就是刘备夷陵兵败、桃园梦断,蜀汉菁华毕于一役,贤主良臣先后陨落,仅留下诸葛亮一人鞠躬尽瘁,却也只换了个死而后已的嗟叹。
后主时代,在诸葛亮、蒋琬、费祎先后离世后,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姜维终成为蜀汉大将军,执掌三军。正要秣马厉兵,北进雍凉,却遭宫中府中各路掣肘。他纵有万丈雄心,也只换来屡伐无功,避祸沓中的结局。
及至四十四年后,邓艾偷渡阴平,袭取cd。姜维借钟会谋反之心,试图斗转星移,再造乾坤。却因行事不密,功亏一篑。虽一计除了灭蜀的二士,蜀汉和他自己的命运至此也彻底断送。
历史上,姜伯约据上将之重,处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资财无余,侧室无妾媵之亵,后庭无声乐之娱。衣服取供,舆马取备,饮食节制,不奢不约,官给费用,随手消尽。一心只想着实现武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遗志,却因兵败身死,成王败寇,只在青史上留下了毁誉参半的名声,当真说得上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了。
想到此处,姜维暗下决心:“反正自己上一世也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既然这一世借了你的身体,那么,就由我来实现你的志向,奉汉室为正朔,辅助明主结束这个乱世,一统天下,收拾人心,彻底避免汉人成为两脚羊的血泪结局吧!”
念及此处,他心中已有决断。但转念一想,眼下有老母家人,若要南下投汉,只怕须费些思量。
他回顾自己家中,除了母亲李氏和自己两位主人外,尚有家生子三人。
建安十八年(公元214年),马超在天水为夏侯渊、杨阜、姜叙所败,南下汉中投靠张鲁,临行时唆使凉州羌胡造反。姜维父亲姜冏当时为了保护太守姜叙,死于羌人乱军之中。
仆从姜义随同主人姜冏战死,遗留下妻子杨氏,以及一对年仅十岁的姜文、姜武双胞胎兄弟。
太守姜叙感激姜冏之功劳,上表荫冏子,当时年方十二的姜维为天水郡中郎,参本郡军事。
家中顶梁柱已去,留下母亲李氏一个人,只靠着乡下的几亩薄田和微薄的抚恤,含辛茹苦操持这么一个残破的家,历尽艰辛,终将姜维、姜文、姜武三人抚养长大。期间苦难,又岂足为外人道。
在他继承了原有主人的武艺本领之外,似乎连带着对母亲李氏的孺慕之情也一并流传下来。而且穿越这几日来,母亲李氏对他关怀备至,舐犊情深,令他在这一世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一个人自是来去自由,若只走了自己,怕是会遗祸家人。”姜维心中大是不忍,拍着窗沿,长长叹了口气。
正当他心烦意乱之际,忽听到隔壁母亲房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一人影提了个篮子,向他行来。
姜维借着月光,凝神望去,却是母亲李氏正缓缓走来。
“伯约我儿,夜已深凉,何故在此叹气?”
“啊。。。是母亲啊,快快请进。”姜维忙将母亲李氏迎入屋子里安坐。
姜母坐罢,从篮中取出两块麦饼,递于姜维,道:“夜里不眠,肚中难免饥饿,我儿且吃了这两块饼子充充饥。”
他倒确有些饿了,当下接过一块,道:“儿吃一块,母亲也吃一块。”
姜母却将两块饼子都塞进姜维手中,摇头道:“为娘年纪已是大了,夜里用食,明日腹中必定滞涨难受。我儿都吃了罢。”
姜维见状,便不再推脱,一左一右抓起两个饼子,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见儿子吃得香,姜母露出笑容,又怕他噎着,忙帮着倒了杯水,念叨道:“慢些吃,慢些吃。”
姜维连饼就水,囫囵吃了个半饱,重重打了个饱嗝,这才问起母亲来意。
姜母道:“近日心神难定,夜里稍有动静,便会自行醒来,方才闻见我儿捶窗叹气,心中关切,故而前来。可是有甚心事么?”
感受到母亲无微不至的关切,姜维纵是穿越之人,心中也自感动莫名。
只是此番他欲携全家投奔蜀国,却拿捏不准母亲是否愿意轻易离开祖地。他苦思半晌并无半分良策,故而叹气,个中缘由,又教他如何说得出口?
夏夜的屋内有些闷热,姜维心中气闷,索性站起身来,将窗格推得更开一些。
时夜已深沉,窗外明月如灯,衬得满天星斗羸弱无光,唯有北斗七星长明不灭,气贯长虹,耀眼异常,因时下是夏季的原故,斗柄指向南方。
望着南指的北斗星,姜维脑中灵光乍现,倏忽有一妙计浮上心头。
第六章 北斗指南()
略一思忖,他转身道:“适才已是小睡了一刻,不料被梦惊醒,此梦奇幻异常,儿不甚解,故而叹气。”
姜母面露关切神色,皱眉道:“梦有预报吉凶、探知祸福之用,我儿梦境奇幻,必有所指,且细细说来,为娘也好为你参详一二。”
姜维端坐正色道:“适才儿梦见一群人左右分立,当中一位乃是武将打扮,须发皆白,神色肃穆,手持我姜家独传的八面威风枪,直唤我为姜家小子。”
姜母思索片刻,迟疑道:“传闻我天水姜氏先祖睢公不苟言笑,寿至八十,鹤发童颜,与你所说之人,到是有些相似……”忽又诧异道:“莫不是是先祖公托梦?我儿,你在梦中还见了什么了,快快道来!”
姜维应了声,又道:“这位将军身后左右分立十数人,嗯,十一、十二、十三,不错,连带这位将军一起,共是十四人无疑。最远处两人,瞧着像是阿爷和阿爹,只是仓促间看不真切,难以确定。”
“这便是了,这便是了!”姜母站起身来,神色甚是激动,道:“先祖睢公昔日追随光武大帝转战南北,解甲归田后定居天水,开枝散叶,至你已是一十五代,你梦中所见这一十四人,定是我天水姜氏列祖列宗无疑。我儿,这是先祖公显灵,托梦于你啊!”
古人敬天法祖,都相信祖先托梦一说。姜维乃天水姜氏这一支独传的嫡子,姜母已是认定姜维此番必是得了先祖托梦,怕是有要事相告,因此忙追问道:“先祖公可曾说了什么?”
姜维叹了口气,道:“适才梦中,先祖公竖指戳儿,言我姜氏屡受国恩,满门忠烈,问我今日为何助纣为虐,污了家门名声,还骂儿是不忠不孝的子孙。”
姜母闻言大惊失色,重重跌坐在凳子上,过了好半晌,方幽幽道:“我儿自小苦学兵法武艺,寒暑不休。出仕后与羌人大小十余战,每战必身先士卒,不避刀箭。远的且不说,上月自武都迁来的羌人作乱,若非你领兵弹压,三日而定,此时天水应已是在水深火热中了。你保境安民,州中郡中屡有褒奖,先祖如何说你是不忠不孝之子啊?”
“是,儿当时正是这般应答。”姜维装着无奈的样子,道:“岂料先祖公。。。先祖公他说。。。他说。。。”
“先祖公倒是说了什么,哎呀,可急死为娘了。”姜母方寸大乱,此刻当真如坐针毡。
姜维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先祖公说,魏王。。。魏王已是篡位在即了。”
姜母惊呼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她虽是一介妇道人家,也知道魏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上朝不脱履、不解剑之事。天下只知有魏王,而不知有汉帝。即便天水一地,令之所出,皆由魏王,从未听说过汉帝下过什么令旨。这世道,不曾有改朝换代之事,却已有改朝换代之实了。
先祖以汉室忠臣自居,而姜维此时却效命于曹魏,难怪被骂不忠不孝,只是眼下世道如此,他们孤儿寡母又能有甚法子?
姜母终究只是个妇道人家,陡然面临这般难题,已是有些六神五主了。她忽又想到,先祖公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托梦,必有所明示。念及此处,她猛地握住姜维的手臂,追问道:“先祖公还有何言?你且细细说来!”
姜维搔搔头,道:“倒是不曾明言,只是叫儿抬头观望星象。他说完这句话,西边忽刮来一阵风,众先祖公便一一消散于风中了。儿也从梦中惊醒,起床抬头看天,百思却不知玄妙何在,故而叹气,不想惊扰到母亲,当真不该。”
姜母闻言,快步走到床边,运起目力,往天上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