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幼麟传-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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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心道:“还真是一个谁也不得罪的性子。如此性格用来做生意,自然是和气生财,用来治军,却是少了些果断狠辣。”
羽林卫满员虽然只有一千二百人,不过两个营大小,但毕竟是禁卫亲军,军营占地颇广,约莫有二十倾大小,内部主要有营帐、武备库、伙房、马厩、校场、马场六个区域。光马场一地就已占去十顷,是为骑兵练习马术之用。
两人且行且走,慢慢行到马场。果见有数百人聚集在马场沙地上,三五成群,正练习骑马,场上人马之声鼎沸。
糜威面有得色,驻马停步,饶有兴致得观望起来。姜维细细观察,其中也颇有几个马术精良之辈。
姜维陪他看了一阵,忽问道:“敢问中郎将,平日都是如何练兵的?”
糜威答道:“平日辰时鼓响三通,在校场聚集兵将,两曲军士先绕校场跑三圈,权当热身,用罢饭食后,第一曲上午训练射箭,击刺,下午在马场训练骑术,第二曲的训练则与之相反。两曲在申时用罢晚饭后解散,各自回营房歇息。”
姜维缓缓颔首,这些基本单兵基本功确实是要仔细练习的,他正欲听下文,却见糜威重又转过头去观望士兵操练。姜维不禁问道:“没了?”
糜威拍额道:“差点忘了,羽林卫每十天便要操练一回阵型。伯约你是知道的,我军是主公亲军,代表的是大汉的颜面,平时为主公宿卫、开道,阵型齐整十分要紧。”
姜维心下大概知道赵云为何说羽林卫不堪一战。
《六韬》载,昔日周武王问战骑之策于姜太公,姜太公答:
“战骑有十胜,九败…。。所谓十胜者:敌人始至,行陈未定,前后不属,陷其前骑,击其左右,敌人必走;敌人行陈整齐坚固,士卒欲斗,吾骑翼而勿去,或驰而往,或驰而来,其疾如风,其暴如雷,白昼如昏,数更旌旗,变易衣服,其军可克;敌人行陈不固,士卒不斗,薄其前后,猎其左右,翼而击之,敌人必惧;敌人暮欲归舍,三军恐骇,翼其两旁,疾击其后,薄其垒口,无使得入,敌人必败。”
“敌人无险阻保固,深入长驱,绝其粮路,敌人必饥;地平而易,四面见敌,车骑陷之,敌人必乱;敌人奔走,士卒散乱,或翼其两旁,或掩其前后,其将可擒;敌人暮返,其兵甚众,其行阵必乱;令我骑十而为队,百而为屯,车五而为聚,十而为群,多设旌旗,杂以强弩;或击其两旁,或绝其前后,敌将可虏。此骑之十胜也。”
大抵骑兵之威,在于其强大的机动,始终如噬人的毒蛇,寻找敌阵的破绽、薄弱之处。一旦找准机会,列阵冲击敌阵的后背、侧翼,则有势不可挡之威;若一击不中,则阴遁远去,再寻良机。
若战力悬殊,则择机断敌粮道,或配合主力两翼包抄,如此方可竟全功。
而糜威的练兵之法,多注重骑兵个人骑射技巧,而非整体的协同。这无异于放弃骑兵最大的优势,纯粹将骑兵当做单兵来练。即使他每十日安排操练阵型,那也只是为了君主仪仗,当不得真。
难怪以赵云、马岱眼光之毒辣,一眼就看出羽林卫不堪一击。
时近晌午,伙房方向响起竹击之声,好些个正在马术的士兵如蒙大赦,飞一般地向营区跑去,竟然丢下场上一大片无主之马。
姜维见状,眉头又是一皱。马匹为骑兵最大之依仗,以他自己在天水和阳平关所见,骑手对待马匹,简直比对待自己老娘还要好上三分。勤快刷洗不说,自己有一块上好的麦饼,恨不得掰成两半与马同食,怎么可能出现因为自己要去抢用午饭,而将马匹弃之不管的情况?
羽林卫的第二个缺点,就是有些士卒不爱惜马匹,人马难得以合一。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主将糜威就站在马场出口,所有士兵前往伙房的路上必然会见到他,但竟然只有寥寥数人向他行礼致敬。
这表明这些士兵并不畏惧主将,尊卑不分,只怕军纪也不容乐观。
这时糜全上前道:“禀报中郎将,姜左丞,午膳已是准备完毕,请二位到账中用膳。”
糜威浑然不觉有异,作邀道:“已到午饭时候。伯约与我一道用膳吧。”
姜维又问道:“寻常不到战时,士兵一日只用两餐,羽林卫何以一日三餐?”
糜威回道:“我见将士训练辛苦,这一顿午饭,是我私人贴补的。”
姜维闻言,顿时咋舌不止。
糜威之父糜竺,早在投奔刘备之前,就是东海豪富。看来入蜀后,也没忘了经商这一老本行,不然要管一千多人吃马嚼,如何能撑得住儿子这般挥霍?
两人当下回到营中,早有手下奉上两份饭食。古代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糜威大户人家出身,自然十分遵循。两人相对无言,粗粗用完午饭。又有下人送上杯子,只见糜威吸了口水,漱口后,又吐了回去。
姜维心道:“这才有点官二代养尊处优的样子。但是军中讲究打成一片,这般养尊处优,难怪士卒看不上。”
经过一个上午的巡视,姜维对于羽林卫的症状,大抵已是有了些了解。
用罢午饭,糜威又诚恳道:“带不好兵,我五内如焚,还请伯约助我!”
姜维沉吟片刻后道:“末将既然归入羽林卫,自当遵从中郎将调遣。但练兵一事,须依末将三个条件。”
糜威大喜:“伯约请说,休说三件,便是十件也依得!”
姜维正视糜威,缓缓道:“俗话说慈不掌军,末将带兵,以纪律严明为先,手段可能稍显冷酷,中郎将不可心生妇人之仁,从中阻挠末将。”
糜威颔首道:“正是应该。”
“其二,治军当上行下效,中郎将需与士卒同食同宿,一同参与训练。军中物资供应,金银布帛,职务升降,末将也当参赞一二。”
这是要插手军中的人事、财政大权了,糜威略一沉思,点头道:“这也不难。”
姜维见糜威渴求的面庞,凝神道:“这第三点,也是最难的一点。末将若代为治军,治军期间,便是中郎将大人,也要听从末将号令。”
他话因刚落,糜全旋即斥责道:“放肆,我家少主乃是一军主将,如何能听你佐贰官之调遣。”
姜维丝毫不理会,直把一对眼睛望向主座上之人。
糜威一愣,他找姜维来帮忙,但姜维却要取他权柄,心中不免有些犹豫,本欲婉拒,但他忽想起那日他在花厅的身姿,又想到凭自己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张苞了。
念及此处,糜威银牙一咬,沉声道:“我自是信任伯约的,这一条,也依得!”
姜维豁然起身,抱拳道:“如此,末将愿立军令状,以一个月为期,定将这只羽林卫调教得焕然一新,定教赵将军对中郎将刮目相看。”
糜威大喜,起身握住姜维双手,激动道:“如此,则有劳伯约了!”
第五十七章 新官上任()
营中生活本就十分单调,等闲不许外出军营,每日训练也自十分辛苦。将士们用罢晚饭,大部分人会在营房中吹牛,闲扯。也有些胆大者,会在营帐中聚众赌博,只是不以现钱交割,寻营士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由了。
但此时马厩中,有十来名身着便服的军汉正一边闲聊,一边细细洗刷各自的马匹,赫然就是一股清流。
姜维就任羽林左丞一事,当日就在营中传开了。马厩中的诸人你一言,我一句,聊的正是这件事。
“听说新任的左丞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子,还是北边来的降将。”
“我们羽林卫真是后娘养的,主将是个啥都不懂的富家公子,这次又塞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做我们副将。”
“谁让我们是由刘璋组建的,自然不受主公待见……”
“住嘴!”忽有一人厉声喝道:“这话也是你可说得的?可是嫌命太长了?”发话之人年约二十五六,浓眉大眼,身量高大,隐隐为众人之首。
众人听他呵斥,都是噤若寒蝉,各自将注意力转回洗刷一事。好半晌,方有一人嘟嚷道:
“句屯将,平日里都是你教我们骑马射箭,在你的教导下,我们甲字屯在整个羽林卫中向来都是标杆。你做屯长已经两年了,换我说,要提拔就该提拔你这样有真本事、能服众的,找个降将来,又算个什么事儿?”
他这番话一时引起诸人的共鸣,纷纷点头应和。
句姓的屯将冷冷道:“就属你话多。”
众人见他表情严肃,吐了吐舌头,也便不再说话。
句姓的屯将目不斜视,待到将眼前这匹栗色战马细细洗刷完毕后,方道:“倘若这位新来的左丞是个有本事的,我们自当听从。如果不是,那我们接着练我们自己的,不用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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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不过卯时,姜维就穿戴整齐,在姜武和几名昨日刚拨付的亲兵的陪伴下,来到校场。
时近十月,已是昼短夜长之象,天色尚且蒙蒙,校场里空无一人。
姜维端坐在点将台,面色如水,对着姜武道:“擂鼓,聚将!”
一通鼓是三十六声,前击七,后击八,中间十八徐徐发,更兼临后击三声,三通鼓奏成一百八响。
“咚咚咚咚”一通鼓后,营区内顿时骚乱起来,星星点点的灯光火把间或亮起,嘈杂喧嚣之声渐起,但也有个别营房帐丝毫没有动静。
姜维沉声道:“加重擂鼓。”
姜武咬紧牙,将第二通鼓擂得震天响。第二通堪堪擂罢,只见一队约莫百余人的士兵,鱼贯跑入校场。
姜维定睛看去,这一队人,虽然有些睡眼惺忪,但衣着、动作皆是十分整齐,不过几十息的功夫,他们就找到自己平日的位置列队完毕。领头之人二十五六岁,身量高大,浓眉大眼,也正打量着台上的自己。
姜维微不可见得点了点头:“总算还有一队周正的。”
第三通擂到一半,校场中陆陆续续跑进许多士卒,他们大多衣衫不整,骂骂咧咧,四处寻找自己的位置,倒像一群无头的苍蝇。校场中一时十分喧嚣。
第三通鼓擂毕,场中已经聚集了数百人,黑压压站成一片。忽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原来是糜威和糜全二人到了。
他们两人下马后,快步走到点将台上。糜威想是起得仓促,一身上好的玄甲上,仔细看竟然还有好几个扣子不曾扣上。糜全则是一脸愠色,悻悻地望向姜维,似在责怪他擅改擂鼓聚将的时间。
姜维与糜威见礼后,请他入座。按制,羽林卫一千二百人,除了守卫王府的三百人当值之外,营中应有九百之数。但在此时,三通鼓后,场上只有七八百人,尚有百余人未到。
场下各路人马均已找到自己的位置列队完毕,不少人正前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还有人拿手指向点将台上。
姜维知道他们正在议论自己,他却并不理会,也不发号施令,只做冷眼旁观。
糜威见军纪如此涣散,面上露出羞赧神色,道:“伯约,平日里将士们并非如此,也许是今日提前一个时辰擂鼓聚将的缘故。”
姜维面无表情:“中郎将勿虑。”
时间悄然流逝,姜维于案上点起线香,直到燃烧了一大半,校场门口方有动静响起,这最后一屯的兵将终于还是到了。
他们的位置倒是好找,就在点将台对下的第一列。左右两屯站定后,早早给他们预留出空档。
姜维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他见方才各屯兵将都是跑步入场,眼前这群士兵竟然簇拥着一个二十出头,面容白皙的武将,大摇大摆得步行而来,虽然是迟到了,却没有半点慌张的样子。
糜全露出不忿的神色,附耳道:“禀左丞,方才迟到的是乙字屯,屯将叫吴骁,是讨逆将军吴懿的侄子。他仗着自家族姑是主公的夫人,平日里十分嚣张,有时连我家将军都不放在眼里……”
他还要再说,边上的糜威却早已羞红了脸。他知道糜全是好心,希望借姜维之手治一治这个刺头,但他身为全军主将,镇不住手下,这事说出来终不光彩,只得重重咳嗽几声。糜全这才讪讪住口。
姜维心中暗道:“又是一个世家子弟、官二代。”
话说吴懿当年随刘焉入蜀,深受刘焉父子信任,后刘备进攻刘璋后,顺势归降了刘备,并将妹妹嫁于刘备为妻。他为人高亢强劲,又因其妹的身份,是蜀汉的极为重要将领之一,地位仅在关张赵马黄魏等数将之下。
等到这最后一屯人马站定,糜威上前,道:“各位将士,羽林卫身为三大宿卫亲军,主公十分关心。特调派姜维任羽林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