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幼麟传-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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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方才喝茶时,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想到的应对之语。他这话的意思是:主公北有强敌曹操,东有孙权威逼,身边还有孙夫人(孙权妹)掣肘,在这种内外交的情况下,正是因为有了法孝直的辅佐,才能大展拳脚。法正于主公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助力,这让我如何能限制法正的行为意志呢?
姜维闻言,心惊不已,暗叹道:“高,实在是高啊!”
在常人听来,诸葛亮这番话在表扬法正为刘备立下汗马功劳,是为大汉的辅翼。
但聪明人可以听出其中的潜台词:法正犯得这些错误,他心里明白着呢,只是念其对主公有用,这才网开一面、不愿深究。
若有睿智者再深探一层,就能发现诸葛亮这是在指责法正恃功而骄了。
为人臣子,恃功而骄向来就是的大忌,从来都是取祸之道。
法正才智高绝,焉能听不出其中深意?
故而,诸葛亮表面上虽然没有和法正交锋,这话一旦传扬出去,聪明如法正者必须缴械投降,收敛自己的行为。更何况,这番语明面上大大得维护了法正的面子,法正不仅不能翻脸,还必须感谢诸葛亮考虑周全。
姜维暗忖道:“或许尚书令的军事才能不在军师之下,但这份把握人心的细功夫,却是难望军师项背了。”
诸葛亮的眼光在亭中扫视,眼看众人还在回味他方才的话,尚未回过神来,不由微微一笑。《蜀科》是他的心血,也是他施展抱负的基础,决不允许有人肆意践踏。
姜维却知道诸葛亮这番话不是说给亭中诸人听的,而是说给法正听的,于是笑道:“先生之言,他日若有机会,维自当亲自说与尚书令大人。”
诸葛亮顿时露出赞许神色,暗自颔首:“此子聪明绝顶,真是可造之才。”
他好感既起,有心栽培,便作邀道:“伯约、德衡,你等皆是少年英杰,若有闲暇,可多来参加集会。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
在场诸人都是才智高绝之辈,转瞬就已明白过来姜维所言之意。
马谡望向姜维,神色复杂:
“先生座下,论有捷才,自己若论第二,没人敢争第一。不想今日竟然让这个年轻人争了个先,倒是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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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郭攸之这么一打岔,众人的谈兴有些淡了,在亭中烹茶闲聊一会儿后,便纷纷告辞离去。
诸葛亮将姜维、马钧二人引到书房。待童子奉茶后,姜维说明来意,又递上法正之信。
诸葛亮看过后,问了马钧几个学问上的问题。马钧经历了早上尚书令府上那一场,此时早已沉着许多,均能一一对答如流。
诸葛亮方满意点了点头,取了一纸信笺,伏笔写了几句,盖上方印后,将信交与马钧,请他随时到公署报到就是。
马钧知道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当下不住向诸葛亮拜谢。
第五十三章 亢龙有悔()
姜维瞅准时机,又将对荆襄战事的担忧重述了一遍。眼见诸葛亮侧耳倾听,姜维又补充道:
“眼下襄樊战事,前将军声势正盛,然而曹操在明,孙权在暗,实则危机重重。一旦有变,荆襄至蜀中,千里之遥,必然应变不及。
倘若东吴按兵不动,自然万事大吉。倘若…倘若有变,主公乃至情至性之人,为报仇血恨,必倾尽全国之力,讨伐东吴。到那时,眼下这大好的局面,恐将生变矣。
维自知为新附之人,军国大事本不应置喙,然自古月盈则亏,物极必反,军师不可不察。”
姜维说完,起身长揖到地。
他这番话给诸葛亮提了两个醒。其一,孙权心怀不轨,襄樊战事恐将有变。其二,倘若有变,以刘备的性格,必然在盛怒之下,挥军东进。这和诸葛亮东和孙权,北拒曹操的战略意图,无疑是背道而驰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相信以诸葛亮之才,必能体谅到他的一片苦心。
诸葛亮面色如水,轻摇羽扇,沉思良久,忽开口问道:“伯约这番话除尚书令与吾外,可曾说与他人?”
“不曾。”
诸葛亮缓缓颔首,正色道:“吾既已知此事,当向主公劝谏一二。不过糜子方终究是主公妻兄,这番话出得你口,入得吾耳,今后休要再提。”
姜维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诸葛亮的意思很明白,糜芳与其兄长糜竺一家乃是东海豪富,早在主公刘备领徐州时就投奔其账下,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甚至把妹妹都嫁于主公刘备为妻,一路追随至今,是主公极为亲信的心腹。
而姜维不过是一名刚从曹魏新附而来的降将,冒然公开怀疑主公心腹,无异于挑拨君臣矛盾。人皆有智子疑邻之心,此话倘若让主公刘备知道,心中必生嫌隙,反而会将他自己置于困窘之境。
此事就此打住。
姜维情知诸葛亮不让他过分涉及其中,也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忙抱拳以示感谢。
眼见诸葛亮也对此事表示慎重之意,姜维心头蓦地一松。
眼下是秋九月中旬,关羽兵势正盛,而历史上他兵败身死于冬十二月中旬,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时间。
诸葛亮、法正二人能劝服刘备尽快出兵防备东吴那是最好。倘若事不可为,至不济也不能让夷陵之战发生,平白耗损蜀汉十年元气。这是他心中的底线。
当然他心底也不无遗憾。诸葛亮、法正二人再天生奇才,也不如自己穿越之身更了解这一段历史。倘若自己的位置再高一点,与刘备的关系再亲近一点,未必便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姜维带着这股即有轻松、又有忐忑的心情告辞离开。他知道以自己今时今日之地位处境,这已是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走到街上,看到人流熙熙攘攘,姜维放下心事,徐徐吐了口气。他在蜀汉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还有一大家子老小需要照看。人最要紧的不正是脚踏实地吗?
余者,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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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跪坐良久,不时想起姜维之言,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焦虑。
思虑良久,他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檀木盒子。因许久不曾使用的缘故,箱子上铺了薄薄一层灰尘。他吹了口气,这些灰尘顿时漫天飞舞而去。
他将盒子珍而重之得放在案几上,洗手净面,焚香叩首后,将它缓缓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三枚陈旧的龟甲和一把干蓍草。
龟策占卜,这是周文王被拘羑里时所推演并流传至今的古法。
诸葛亮心中默念:“夫摓策定数,灼龟观兆,周公卜三龟,而武王有瘳。兆应信诚于内,而时人明察见之于外,可不谓两合者哉!今弟子心中有惑,还请太昊、文王为吾解之。”
他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忽抓起一颗龟甲,向正上空抛去,在这颗龟甲尚未落地之际,逐一抓起剩下的龟壳,一一抛向空中。
随着连续几声“啪嗒”,三枚龟壳跌落在案上。
诸葛亮睁眼一看,见三颗龟壳均是背面朝天,稳稳当当停于案上。
依照古法,三画卦两两相叠,乃成后天八卦。第一次推演的乃是三个主位的阴阳之变。
龟背向阳,是为阳爻,眼前三颗龟壳均为背面朝天,是为主位皆是阳爻,阳爻正当其位,是为乾卦。
《易·乾》曰: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这一卦寓意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能按照主方得意愿而来,乃是吉人自有天相之卦。
诸葛亮微微松了口气。他收拢龟壳,开始推算三个客位之变。
只见三声“啪嗒”之后,三颗龟壳亦是背面朝天,跌落在案上。
他这时终于变了脸色。
客位阳爻,其位不当,寓指客位态度强硬,是对主位不利的潜在因素。两卦相叠,正是亢龙有悔之象。
上九,亢龙有悔。上九之爻,居全卦之尽头,升无可升,盈不可久也。
诸葛亮的脑门渗出细密的汗珠:“难道关云长此次北伐当真凶险至极吗?”
他肩膀微抖,不经意间将茶杯打落在地,他却全然不知,只是专注得取出蓍草,开始筹算验证。
这一切正巧被门外的一名妇人看见。这名妇人三十几许年纪,衣着简朴,明眸善睐,瞧着十分聪慧,正是诸葛亮的结发妻子黄月英。
他们夫妇二人素来喜欢清静,偌大府中只有几名老仆童子服侍,家中许多事情都需要两位主人自己来做。方才她见客人都已散去,便捧着灶上刚刚熬好的红枣莲子羹给夫君送来,正巧见到了算卦这一幕。
黄月英知道自己的夫君乃是儒家弟子,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君虽然精通龟策占卜之道,但是并不迷信于此。在她印象中,两人成亲至今,夫君总共只算过三卦。
第一卦,算在刘使君三顾茅庐的前夕。那日算出的是豫卦。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
她在夫君诸葛亮身边日久,耳濡目染之下,也是颇通易经。这一卦寓意:晚上反复考量,事情即使成功,也可能会有变化。
其实,关于是否追随刘使君一事,卦象并未告诉夫君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他最终还是义无反顾跟着刘使君走了。黄月英知道,只因自家夫君心中装着天下大义,装着满腔抱负。不论卦象如何,他的内心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第二卦,算在曹操南征,夫君出使东吴前夜。那一卦是比卦。六四:外之比,贞吉。那一卦寓意:与外国结盟亲善,贞兆吉利。果不其然,夫君促成刘孙同盟,赤壁一把大火烧得曹操仓皇北顾,刘使君始有天下一分之地。
黄月英也知道,哪怕那日算出的是下下之卦,自己的夫君还是会责无旁贷,慷慨赴吴的。只因他便是这样一个只要认定真理,即使九死也不会悔改的男子。
黄月英还知道,自己的夫君诸葛亮多智,平日里成竹在胸,于占卜一道并不热衷,但每次占卜,都是风云将变之时。
夫君算卦,与其说是以占卜问前程,实则更多得是需要借助外物抚慰内心的焦虑、疑惑罢了。
今日又有了第三次算卦。
她悄悄走近,将莲子羹轻轻放在一旁,侧目微觑,只见案上蓍草纵横排列,显示的正是亢龙有悔之象。
“莫不成天下大势又将有变吗?”
第五十四章 羽林左丞()
三日之后的秋九月二十日,据驿馆令测看,这是一个宜移徙的黄道吉日。
驿馆虽然百物齐整不缺,但住着终究少了一些家的味道。姜维征求了家人意见后,遂选了这日作为乔迁之日。
马岱得了消息,天刚蒙蒙亮就领了十来名手下、携了礼物来到驿馆帮忙。亏得这些军汉人多势众,方将刘备所赐大大小小的箱子一口气抬到新的宅邸。
宅邸早已在昨日里外又洒扫整理了一遍,眼下早已清理干净,只需一个仪式就可入住。
待到祭祀完祖先,也不过己时一刻时分。姜维正招呼马岱和军汉们在堂中安坐歇息,忽有一阵敲门之声传来。
他不由得十分讶异。他们一家子人新来蜀中,本没几个朋友,相熟的也不过董允、尹默二人,他此前得了董允的招呼要低调行事,以免他人眼红,故而并未邀请宾客,甚至连董允、尹默二人也不曾知会,也不知谁会在此时上门?
不过客人上门了,总要亲自去迎候一番。
姜维当下领着姜文快步走到门前,却见一名两鬓微白的中年汉子正立于门前。他身后跟着两名仆役,推着一辆小车,车上装着六个酒坛,半片羊身,上面都盖了一小方红绸。
那汉子抱拳道:“小人张七,是右将军的家人,我家将军闻知姜将军今日乔迁之喜,特命小人送来薄礼一份,还望笑纳。”
右将军就是张飞。姜维疑问道:“我与右将军素未蒙面,如此厚礼,实不敢受。”
张七面无表情,径直道:“我家少主却识得姜将军,都是邻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姜将军切勿推辞。”说完,指挥仆役将礼物一一卸下,不容分说堆放在大门内,然后躬身告辞而去。
马岱道:“右将军府位于巷口,你们家乔迁动静不小,他家自然是知道的。右将军眼下坐镇阆中,府中由其长子张苞说了算,这定是他的主意。想来那日花厅一战之后,他对你应是十分佩服的。”
姜维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其实这位虎贲中郎将的身手也是不凡,若是在战场上冲击敌阵之威,只怕远在我之上。”
今日姜维府邸内外都被打扫的窗明几净,全家都是喜气洋洋,又兼马岱带了十来名手下,依稀倒有几分人丁兴旺、贵客盈门的模样。
家中成年男主人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