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幼麟传-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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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判么?”姜维闻罢,不由心道:“和师傅所说‘料敌机先’有些类似,这个倒是我擅长之处。”
思忖间,黄忠忽低声喝道:“小子,你看好了!”
说完,策动马匹朝麻雀反方向奔去,一边奔驰,一边抽出一支箭矢,搭于箭上。
奔到距离麻雀百步之外时,黄忠猛然转身,身子半依在马背上,拉弓如满月,倏忽急剧射出。
这一箭如流星赶月,气势如虹,树枝上的黄雀忽然意识到不妙,展翅正欲躲避。
但双足甫一离开树枝,箭支刚好飞至树枝上五寸位置,正中其脑门。
麻雀尚未来得及惊叫一声,身躯便已被一箭贯穿,一时羽毛四溅。
姜维目睹这一切,只觉心驰神往,激动难抑。
黄忠这一箭不仅势大力沉,而且能够预判麻雀即将起飞的高度,可谓殊为难得。
须知百步之外的麻雀,已经目所难视,他多半是靠感觉才做出如此精准无误的判断。若是没有数十年的火候,根本难以展现这等神术。
姜维当下敬佩道:“只凭这一箭,晚辈即使再练二十年,也难望老将军项背。”
黄忠面有得色,轻轻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慢慢策马回转。
“你的天赋是老夫平生所见,只要多想一想,多练一练,自然而然就能练成。”
姜维点了点头,自马袋中取出一支箭矢,正欲再试。
这时,黄忠忽递过手中长弓,凝神道:“用这把弓试试。”
姜维也不客套,伸手接过,入手时,只觉此弓比铜胎铁背弓轻便不少;稍一打量,只见长弓外表漆黑,弓身由竹木、铜铁混制、弓弦由牛筋丝线揉制;粗粗一拉,约莫有四石力道,劲道刚柔并济,手感较之铜胎铁背弓那就好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不敢托大,于是深吸一口气,静坐马背,眯眼拉弓去觑。
五十步外,一群麻雀正闹得欢腾,混不知危险临近。
姜维凝神屏息,拉弓搭箭,却迟迟不射,他在细细回忆黄忠方才所有的动作,也在仔细观察麻雀运动的轨迹和动作幅度。
他保持这般动作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期间一动也不曾动。
黄忠也不仅不催促,脸上反而露出惊讶之色,不住缓缓颔首。
那群麻雀似乎开始争吵,其中有一只灰色麻雀挤占了黄色麻雀的地盘,黄色麻雀展翅飞起,正欲俯冲驱赶。
就在此时,姜维蓦然双目圆睁,控线的右指倏忽一松,长箭劈风斩浪,直扑灰色麻雀方位。
箭之所向,灰色麻雀轻轻一跃,就此躲开;但黄色麻雀却像故意将自己的身躯送上一般,正巧飞至箭矢落处,顿时被射了个稀烂。
黄忠抚掌大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子龙晚年能得如此佳徒,后继有人,着实羡煞老夫!”
通过这一射,姜维已经抓住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感觉,此番闻得老将军夸赞,当即抱拳回道:“晚辈何德何能,全仗老将军不吝赐教。”
说完,便要将长弓还回。
黄忠摆手道:“此弓名曰‘养由基弓’,传闻为昔日神箭手养由基所用,也是跟随老夫一生的宝弓,配合破甲锥,百步内可破七重硬甲……”
顿了顿,感怀道:“老夫是一只脚已经入土之人,难道带着先人宝物陪葬吗?如此太也暴殄天物。你既然能悟成射石箭,足见是有缘之人,今日便将之赠与你了。”
姜维一惊,推辞道:“也许绍先(霍弋字)比晚辈更适合拥佩此弓。”
黄忠摇头道:“绍先机敏沉稳,是个练箭的性子,但他天资有限,开不动如此强弓……”
说到这儿,他忽目光湛湛,盯着姜维道:“放眼大汉年轻一辈,既能使动此弓,又能练成精妙箭术之人,唯有你姜维姜伯约。你且收好了,切记日后须好生报效大汉,可莫要让宝弓蒙尘喽。”
姜维感受到老将军的关心,只觉感激莫名。他也非扭捏之人,当即欠身道:“既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收弓入袋,两人一前一后,策马回城。
黄忠一身本事有了传承,此时心事尽去,一路上止不住得开怀大笑。
第二百二十九章 礼重情重()
汉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夏五月三十日,凌晨。
今日是汉中王诏令诸葛亮领衔北上汉中之日,也是朝廷暗中开始执行平羌策的第一日。
天还不见亮,姜维就已在姜文、姜武两兄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完毕。
两兄弟还在马厩中整理装备行李;姜维穿戴好盔甲,来到院中,正要活动一番筋骨,忽闻门口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这几日已经陆续跟师傅,还有诸位兄弟们道过别了,却不知今日谁会那么早来拜访……”
姜维心中好奇,踱步上前开门。
开得门后,却见关银屏双手捧着一只包裹,正作盈盈等候。
说起来,姜维最近公事繁忙,闲暇时间多沉迷练武,倒是有很久没见到关银屏了,当下惊喜道:“银屏,你怎么来了?”
关银屏见他全副武装的模样,问道:“三哥这是要出发了么?”
姜维点头道:“不错,不过距离集合还有一个时辰,你先进来稍坐吧。”
边说,边伸手要把她引入院中。
关银屏却摇了摇头,只上前两步,将手中包裹塞到姜维手中,展颜笑道:
“听说西北昼夜气温相差极大,又兼风疾沙多,我便缝制了这件大氅,总算赶得及给三哥送来。”
姜维一时有些愕然。
在他的印象中,关银屏会些武艺,但针线女红的功夫那是一点都不会的,今日居然还能缝制衣裳,这倒是令人感到难以置信。
想到这儿,他的脸上不禁露出狐疑的神色。
关银屏知他所想,俏脸登时一红,顿足道:
“人家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从头学起,一针一线都是亲手缝制,十指都被刺伤好几次呢,你可千万莫要取笑。”
说完,伸出如白玉般的纤纤十指,前后翻转,示于姜维。
凝神望去,但见关银屏每一个指肚上,几乎都有针孔创口,有几个创口也许是新近扎破的,新鲜的痂痕殷红醒目。
姜维突然明白过来,关银屏一个月来深居简出,原是不辞辛劳地在为他缝制大氅啊。
他心中生出一阵感动,动容道:“银屏……你何必如此……”
关银屏倏忽将纤手收回,笑道:“本来慢慢缝制倒也无妨。但五日前,二兄说你马上便要走了,我心中着急,这才多被扎了几下……不过不碍事的,眼下早已不疼了。”
此时两人凑的近了,姜维发现她眼眶熬得通红,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实在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稍一思索,便知她在熬夜做活。
当下佯怒问道:“为了赶制衣裳,有几夜不曾好好休息了呢?”
关银屏并不答他,反而撒娇道:“人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做出来的,三哥你不瞧瞧喜不喜欢么?”
姜维被一打岔,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低下头来,轻轻解开包裹。
关银屏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
便从包裹中取出一件码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她双手只捏住衣物左右肩部,于空中一拉一震间,一件墨绿色的大氅顿时映入眼帘。
这件大氅甚是宽大,关银屏小小的个子几乎要将之高举于顶,甚至还要踮起脚尖,才能将大氅完全展示出来。
有她来当人肉衣架,姜维于是弯下腰来细细打量。
这件大氅的样式为对襟大袖式,整体宽大且有系带,不仅可做披风挡风遮雨,也可做常服穿着。
大氅以流光溢彩的蜀锦为底,服面绣有一只又一只的马头,鹿角,麋身,龙鳞,牛尾的麒麟,正卧于祥云之上,虎视前方,炯炯有神。
阳光下照耀下,这件大氅正散发出贵重丝绸独有的暗亚光泽。若以精美度而论,这实在可以称得上一是艺术品了。
但姜维却颇有些哭笑不得。
大氅是武将在外征战时的必需品。
因为武将穿戴上盔甲后已经十分臃肿,外面只能套上战袍、大氅之类的宽大袍服;而且盔甲多是金属、皮革所制,经不住日晒雨淋,套件大氅能起到保护盔甲行头的作用。
再者,行军不是走到哪都会安营扎寨,露宿荒野是家常便饭,在这种情况下,大氅一裹就当做是被褥了。
所以一般来讲,大氅大多只讲究结实耐用,而这件大氅实在太奢靡了一些。
但姜维转念一想,关银屏耗费一个月光阴,单单只是为了制作这一件大氅,礼重,情义更重,这一时又令他铭感五内。
如论如何,这都是她诚挚无比的心意。
此时,关银屏与姜维之间隔了一层大氅,一时瞧不清他的表情,不禁有些忐忑,问道:“三哥,你可喜欢么?”
姜维从她手中接过大氅,潇洒利落往身后一甩,套在身上后,左右转了一圈,摆手微笑道:“谢谢你了,我很是喜欢。”
时姜维全副武装,内着银色盔甲,外套墨绿大氅,脚踩牛皮软靴,腰系兽口吞金带钩;因刚刚沐浴完毕的缘故,他的头束尚未干透,只用了一只木簪随意挽起,晨光下染上一层耀眼的橘红,从关银屏角度来看,竟是说不出的神清气爽,道不尽的英武非凡。
她瞧着瞧着,竟然呆住了,好半晌,方喃喃道:“真…真好看……”说完这句话,忽觉不妥,脸上登时染上一片飞霞。
姜维笑了笑,转身却将大氅解下。
关银屏见状,顾不得羞赧,急道:“怎么不穿了?“?姜维道:”这么贵重的大氅,此时我却舍不得穿,须等到最盛大的场合穿用才是。“
关银屏乍闻此言,只觉得这一个月的苦工不曾白费,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尖忽然涌上一丝甜蜜。
这时,姜武背负长约四尺的白虹剑,肩扛绿沉长枪,姜文则牵着小白、小黑两匹马儿,两兄弟一起走出门来,陡然见到关银屏,先是一愣,随后忙抱拳问候。
小白哧溜溜打了鼻响,竟然举着脑袋主动朝关银屏怀中撞去,直逗弄得她开怀大笑起来。
双方问候完毕,姜维问道:“我母亲呢?”
姜文回道:“主母担心少主,昨夜一宿难免,此时刚刚睡下,可要小人去唤醒么?”
姜维摇头道:“母亲年纪大了,见不得离别的场面,不必叫她……。你们先去锦里等我,我把关小姐送回家便来找你们汇合。”
两兄弟应了一声,肩挑背抗,拉着两匹马儿当先离去。
目送两人离开后,姜维便与关银屏并肩往关府方向走去。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半途,关银屏忽抬首问道:“三哥,你可认识一个叫李遗的家伙么?”
姜维一愣,回道:“李遗啊,他是我与二兄的朋友,怎么突然提起他?”
关银屏峨眉微皱,言道:“这人三番四次来府中拜访二兄,说是讨教武艺,但中途老是来找我说话,我总觉得他怪怪的,似乎别有所图,好像骂了他一顿。“
姜维闻言,心头突然一紧,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关银屏见状,转身负手而行,笑靥如花道:“不过他既然是你与二兄的朋友,我以后便不骂他,远远躲开便是。”
姜维有些无奈,偏偏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姜府到关府不过二里多路,半柱香功夫即至。两人走到关府大门前,齐齐站定。
姜维问道:“大兄人在汉中,你有什么话要捎给他么?“
关银屏垂首不答,沉默半晌,忽眼眶通红,幽幽道:“大兄和廖叔叔去了汉中,二兄每日要很晚才能回家,如今连三哥你也要走了……锦官城那么大,我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姜维见状忙宽慰道:“我很快便回……”许是觉得这句话不够有说服力,稍一沉思,又道:
“家母在蜀中也十分寂寞,你若闲来无事,可以去陪陪家母呢?她自打第一眼见到你,就十分喜欢你,还不停唠叨,说要是有个这样伶俐的女儿就好了……”
关银屏蓦地抬头,杏目灵动,惊喜问道:“真的么?“
姜维笑道:“这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了,为了谢你赠衣,以及照顾家母,我这次回程时帮你带礼物可好?”
终究是少女心性,关银屏闻言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欢呼雀跃道:“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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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虽然尚未亮透,但锦里巷口早已热闹一片,到处都是准备开张做生意的店家和伙计,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姜文、姜武两兄弟寻了个显眼的位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