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主公要臣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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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湛隔着雨幕看清来者是谁,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唇角勾了些许笑意。他接过宁晋怀中的书,宁晋也不看他,也不停留,又转身跑去搬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何湛要出来帮忙时,宁晋都会把书丢给何湛,顺势将他推回去。
来来回回几趟,他们才将全部的书籍救回来。
何湛蹲在地上将凌乱的书页理整齐,一本一本摊开来,又吩咐小厮将未打湿的书籍放回原处。宁晋躲在门后,露出半边身子偷偷打量着何湛,全身已经湿透,风卷过来时,他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何湛微微蹙眉,提笔沾了沾墨水,将雨水模糊的那些字迹及时誊写下来,以防以后看不清。
看着何湛专心致志的样子,宁晋想过去告诉他,不要写,要去换衣衫,然后喝碗姜汤驱寒,不然很容易着凉。可想到三叔是那样厌恶他,不愿再见他,宁晋想说的那些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宁晋转身跑出院子,秋雨很冷很冷,寒气侵入他的骨头中,让他全身都泛疼,绝不止心口一处。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滑过他的脸颊,宁晋肩膀狠狠颤了一下,脚步停在小围墙的角落中。他蹲在墙角处,从墙外伸出粗壮的梧桐枝,宽阔的叶子挡出些许雨势,落在他身上皆是又重又大的雨珠子。
不该出现的。宁晋这样想,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迹。又要惹三叔厌烦了。
来了忠国公府,他就不再想回清平王府,可现在何湛不愿见他,他还能往哪里去呢?府上的人从不会支使他去干粗活重活,他不知道在这里能干些什么,在这里白吃白喝度日,三叔肯定会越来越讨厌他,嫌弃他没有骨气。
他该走,必须得走。他有手有脚,出去不至于饿死,他曾度过很多难熬的时候,前面再苦再难,他都不会觉得艰辛。只是他离开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何湛了。
再也见不到。。。
宁晋将头深深埋在臂弯当中,沉郁压抑地哭出声来。
一把伞遮在他的头顶上方,隔着梧桐叶落下的雨珠“啪”地一声重重打在黑金的伞面上。宁晋茫然无措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只见那柄宽大的油纸伞将他完全拢住,何湛屈膝跪在他的面前。
“三叔。。。”他面露惊恐色,想去扶何湛起来,又不敢去碰他。
“冷吗?”何湛紧紧握着伞柄,骨节泛白。
——冷吗?
——这样还冷吗?
何湛闭上眼睛,伸手将宁晋轻轻按在怀中,问:“这样,还冷吗?”
宁晋睁大了眼睛,眼泪蓦地滚出来。他紧紧抓住何湛的衣衫,低低啜泣几声,继而转成不断的呜咽。
何湛伸手摸了摸宁晋的头,说:“别在这儿淋雨了。”
何湛将宁晋拉起来,牵着他的手往南阁子方向走去。宁晋不敢问何湛是否原谅了他,生怕再说错话,惹何湛不快。油纸伞偏向宁晋,雨水浸湿了何湛半个肩头。
手掌间是宁晋手指传来的冰凉,何湛的腿还有些软。
一不小心玩过火,把主公给气哭了。这该如何是好?
两人回到南阁子时,衣衫皆是湿透的。小桃红见状,赶忙吩咐人去置备沐浴的东西,自个儿又去厨房熬热姜汤。
热腾腾的蒸汽充斥在整个屋子里,宁晋坐在木桶中,有些不知所措。他被温暖的水流包围,冷透了的身体渐渐恢复温度。何湛仅与他隔着一个屏风,他甚至能听见对面清晰的水花声,如撩动的春水,溅出叮咚的轻响。
何湛舒缓地叹出一口气,说:“再过几天,北城有花会。这个季节应是金英会。到了冬天,还会有君子会。你想去看看么?”金英指得便是秋菊,不过是找了个由头举行集会。冬天的君子会更热闹,君子会的台柱子是岁寒三友,届时会和上元节一起举办,来自各地的文人骚客都会汇集于此。
无论何湛说什么,宁晋都点头。宁晋点了头又发觉何湛好像看不到他,喏喏地答了句:“好。”
何湛从木桶中出来,水声哗啦啦作响。他将搭在屏风上的清袍取下来,宁晋隔着屏风能模模糊糊看到他挺拔的身形。何湛外表看上去很瘦弱,可袍子下的躯体一点都不瘦柴,他白皙的皮肤上沾着水滴,肌肉和背部的线条健美,肩背很宽阔,肩头上蜿蜒着一条淡粉色的疤痕。
何湛将清袍穿得松松垮垮,手抵在屏风上,从一侧转过来看向宁晋,眉眼含笑,问道:“你洗好了吗?”
不知为何,宁晋总觉得何湛的目光有些揶揄人。他悄悄往下潜了潜,水面上只露个头,他的脸被腾腾热气蒸得微红。宁晋看着何湛半敞露的胸膛,他能隐隐约约看见怯声说:“好。。。好了。”
何湛说:“好,我在南阁子等你。”
原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宁晋也不知怎的,就觉得气血上涌,脸色通红,胡乱地点点头,不敢再多看何湛一眼。
何湛穿好衣袍出去,雨还未停,却要安静许多。他伸手接住廊檐上落下的水滴,沉吟良久,方才缓步回去。南阁子中燃着安神的熏香,何湛刚沐浴完,周身干爽轻盈,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听着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别提多舒坦。
就是肩膀上还有些痛痒。在清风山挨得那一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脱痂后伤口处露出淡粉色的新肉,虽不会疼痛难忍,但是痒痒的,让人不痛快。何湛起身拿药膏,解开衣衫,准备再上些药。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宁晋踏进来,刚想越过屏风,就看见何湛□□的上身,脚步一下僵住。何湛见是他,眉目上挑,道:“哦,来了?”
宁晋轻轻恩了声,手脚无措,不知该往哪儿放似的,许久才问何湛:“那个,用我帮忙吗?”他看着何湛手中的药膏。
何湛想扭着脖子看也挺累的,主公要帮忙,他也不好拒绝对吧?何湛点了点头。
宁晋像是得了大赦令似的,兴冲冲地跳到床上,接过药膏,轻柔地涂在何湛肩上的疤痕处。以往给何湛上药的时候,他的伤口太过狰狞恐怖,宁晋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伤口上,如今伤口已好得七七八八,宁晋才发觉何湛肩头的曲线圆润柔美,肌肤雪白,大约富贵人家的子弟都这样。
宁晋觉得何湛的肩头就像他在清平王府见过的珍珠一样好看,让人看着就想咬一口。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何湛笑着动了动肩膀,道:“痒。”
宁晋放轻手下的力度,只觉那块长长的疤痕也不那么狰狞恐怖了,就像是文殊兰的花瓣落在上面一样,只需轻轻拂去即可。看着看着,他就跟魔怔了似的,张口咬住何湛的肩。
何湛惊地缩了一下,诧异地回身看向宁晋。宁晋也懵,他也不知怎的就下了口,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何湛茫然地说:“你咬我干甚?”
宁晋惊惶无措,急得面红耳赤,硬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何湛看他憋得满脸通红,也甚是疑惑,忽地就嗅见空中的药香味,这才恍然大悟道:“你该不是闻见忍冬的味道,就以为这能吃吧?”
宁晋不知道忍冬是什么,胡乱地忙点头。何湛笑说:“这药是外用的,不能吃啊。”
宁晋深深低着头,答道:
“恩。。。我就尝尝。。。”
第19章 吃醋()
雨还没停,哒哒的马蹄声飞奔过十里长街,阴郁的夜空将整个京城都浸在黑暗中,唯有几盏风灯摇摇晃晃地悬在不知名的店铺上。两匹马被拉停在忠国公府的门前,从马上跃下的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走到府门前,“咣咣”敲了敲门。
不久,打开府门的是个穿着蓑衣提着灯的小厮,偷偷伸出一个头打量着来者,问:“是谁?”
前方的男子摘下斗笠,那是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身材魁梧,浓眉似刀般凛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从怀中掏出来一块青龙翡翠的玉坠,递到小厮的面前,声音浑厚:“在下杨坤杨褚恭,前来拜访三公子何湛。”
小厮将玉坠接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玉坠后刻着“何裴之属”四字,的确是三少爷的玉坠。他警惕地又望向杨坤身后的人,相比杨坤,那人显得很瘦小,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大物件,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宽大的斗笠甚至都遮住了那人的肩膀,仿佛只消这风再大点,就能将他吹走似的。小厮不太能看见那人的脸,只听他声音细若蚊,学着杨坤说:“在下沈玉沈怀珏,前来拜访三公子何湛。”
小厮揉了揉鼻子,扬着下巴说:“等着啊,我去通报一声。”
彼时何湛正同宁晋一起用膳,何湛替宁晋夹了些菜。宁晋脸还红着,不太说话,只闷头扒饭吃。何湛反省着自己是不是对这孩子太严苛了,让宁晋做事都束手束脚的,没有宁左宁右那股泼猴子劲儿。
守夜的小厮带着风雨进来,将玉坠躬身奉上,说:“外头来了两位公子,一名为杨坤,一名为沈玉,说是来拜访公子。”
何湛眉目一挑,眸色里被惊喜点燃,他接过玉坠,紧紧将其握在手掌间,问道:“你是说褚恭来了!?快快请进来!”
等那小厮转身去请,何湛赶忙唤住他:“不用了,我亲自去迎。”他脚步比往常一日都要轻快,大步流星地就往正门走去,小厮赶紧跟上,替何湛打着伞。
宁晋猛地抬起头来,他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让何湛亲自去迎的那人是褚恭?
是何湛在生死关头都要念的那个,褚恭?
何湛心里别提多激动,激动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杨坤,只要想起杨坤,何湛就能想到在战场上寒风明月,荒漠夕阳,这些伴随着他度过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岁月。犹记大漠上的残阳变成血红色的那日,杨坤策马而来的身影如同被包裹在熊熊烈火当中,他手中的□□挑开包围何湛的敌军,血花飞溅,哀嚎四起。杨坤的声音穿透重重阻碍,沉稳而浑厚地吼道:
“裴之,我来了!”
门被缓缓打开,立在黑暗中的身影肩宽背阔,高大魁梧,浓眉锐眼,嘴角咧得极大,笑道:“裴之,我来了。”
这一句问候恍如隔世,何湛甚至有一瞬间认为自己在做梦。他衣袖下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待至确定此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他缓缓松开手,叹笑道:“来了就好。”
杨坤将身后的沈玉往前推了推,道:“这是沈玉,我的朋友。”沈玉紧紧抱着怀中的盒子,冲着何湛行了个礼说:“沈玉沈怀珏,见过何三公子。”
何湛点点头,请他们进来:“别客气。褚恭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杨坤拍了拍沈玉僵硬的肩,宽声说:“对,裴之跟那些富家公子不大一样,没啥坏脾气。你太客气,反倒让他不痛快了。”
何湛听言,哈哈笑了两声。沈玉只点头,抬眼偷偷打量着何湛,只见这公子身着月白长袍,发胡乱束着,乍一看是个放浪形骸的人物,可他眉目间蕴着天生贵气,书上写“芝兰玉树”,想必便是形容他这样的人物。
忠国公府很大,园林建得很精致,遂沉在夜色中,却别有一番韵致。沈玉忍不住四处打量着,又恐失了礼节,赶紧敛好目光。
杨坤与何湛并肩而行,他脚下生风,面带红光,扬声道:“青州一别已有两年,如今能再见到裴之,真是一大快事。”
何湛的意识还有些恍惚,像是身处云端,耳畔所听所闻皆是幻觉似的。杨坤见他没说话,以为自己突然造访让何湛有些无措,笨拙道:“怀珏还说夜里来访不好,我就是急着想见你,是不是不大妥?”
何湛这才回过神,赶紧回答道:“没有,岂会!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杨坤咧嘴笑开说:“那就好。”说完,他似叹似笑:“这两年你变了不少啊。”杨坤行走江湖数十年,交友甚广,可真能担得起“风流客”一名的却只有何湛了。何湛不像富贵乡里出来的金丝鸟,像是二月的野莺,顶潇洒的金衣公子。可今再一见,杨坤总觉得何湛变化极大,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何湛将杨坤沈玉引入南阁子。阁子内桔光软涌,盈了满室。杨坤看见桌上的饭菜已下了大半,桌后还坐着一个小少年,穿着黑色的小袍子,跟他眼睛一个颜色,黑得能滴出墨来。杨坤见那孩子死死盯着自己,以为自己吓到了他,冲他憨笑一声,又转对何湛说:“这是谁家的小孩子?长得真俊。”
何湛看了看宁晋,答道:“哦,这是我侄子宁晋,在府上陪我读书了。”
杨坤跟进了自己家门似的,也不拘束,利落地将自己背上的□□解下来,又脱掉蓑衣斗笠,笑着说:“挺好的。”沈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做错事,坏了人家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