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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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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近子时,她浑身的寒热交替愈是舒缓,醒转血脉,肢体复苏之际,还是会传来彻骨冷寒的痛楚,她微微半阖着眼睛,才见帐幕厚重,密不透风的小屋里,眼前似乎有个人影。
  不对啊,她刚刚不是在延福宫?
  现在这是在哪儿……
  
  帐中不宽阔,但摆设皆是华美精致,细细一看全是她自己搜罗来的物件,她顿时心安,长吁了口气,原来是在灏京自己的宅邸中。
  
  “可是醒了?”
  
  一个声音响起,这屋子本就不大,他清冷又嘶哑的声音,顿时吓得她魂不附体……
  “你你你你……”秋菀吓得一头扎进水里,只露着眼睛滴溜溜地打量。
  高挑,挺拔,却清瘦,貌若梅入青云,雪映月华,孤寒中带着撩人的傲。
  凌霜欺雪的冷。
  他一步步走进,终是停在她身侧。
  
  “我看不见你。”
  他说罢,忽地伸出手,一把扯出她的右腕。
  哪里像是双目失明,她顿时觉得他什么都能看见。
  
  他的指尖滑腻,冰凉,抚摸到那朵雪莲微微绽开了花苞。
  眸中死寂,似是又深沉了几分,他沉默着,将手覆上她的脸颊。
  秋菀一愣,但因痛意席卷,疲惫不堪,她此时毫无力气去反抗,再想着他本就什么都看不见,便索性任由他去了。
  又是痛楚,漫天席卷而来!
  她痛得狠狠咬牙,依稀发出呻*吟。
  越近子时,寒热交替越是渐歇,唯那一丝裂骨剥皮,涅盘重生的痛,令人不堪折磨。
  泪水腾涌,她咬紧牙关,唇角淡淡浮出一丝血色。
  
  意识渐渐模糊,她还来不及去问秦湑为何会在此处,便缓缓地被痛扯进了地狱深渊,几欲昏迷……
  睡了,或许便不痛了?
  她咬唇,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意识朦胧了几分,痛楚更加层叠,累积,肢体变得愈发麻木僵直。
  
  可她还未来得及阖上眼,双唇便被他的舌撩开。
  唇间一片温热,他的唇温柔得像是水,缠绵得像是雾,但他吐息紊乱,似是在忍受痛苦。
  他起起伏伏的胸臆,在她的掌下,她感到他深切的难忍。
  秋菀于意识抽离之际,被他唤醒,幽幽张开眼。
  
  “别再忘了我……”
  她恍惚间听见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在她的唇边。
  “子时以后,雪莲绽开,大圆镜智重又占据你的身心,你若此时睡去,便真的连刚刚记起的我,也不记得了……”
  这功法极其无情,愈是相思最深的人,忘得愈快,越是重要的事,便抛弃得越是干脆,修习多年,她手腕的雪莲已成了十瓣莲,只差六瓣便会完全忘情,抛却俗尘。
  不知为何,每年十一月初九,她经历重生之痛的今日,雪莲才会闭阖,隐隐记得些往事,但子时一到,全都归零。
  
  “痛……”她呢喃,轻轻地咬住他的唇。
  “痛你就咬我,还有一刻钟才到子时,你留在这儿一刻钟,记得我一刻钟,一刻钟以后,我会让你睡的。”
  “秦湑,我不咬你。”她虚弱地一笑。
  忍着裂身锥心,挫骨扬灰的剧痛,她紧蹙着眉,却无比温柔地,吻他。
  她从木盆里抽出手臂,还滴着热水,氤氲开青莲的香气,温热地环住他的脖子。
  像是在濒死的一瞬,最后一次吻她心爱的人。
  
  缠绵的吐息,温暖的缭绕,他忽地将她从水中抱出来。
  裹上了宽大的深青色衣袍,他紧紧地拥住她,隔着衣物,那温水还是渗出淡淡的潮湿,紧贴着他的身体,他触碰到她凉滑纤细的小腿,将她的双腿放在自己的腰间,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秋菀,你可有话要说?”他问她,双臂环着她清瘦若无骨的腰。
  “嗯……今夜,你要给我暖床才好……”她的下巴抵着他的肩头,隐隐传来她荏弱断续的呼吸声。
  
  果然是她……
  秦湑苦笑,江云宛那副花痴又狡黠的模样,即使换了个名字,她依旧是她。
  
  这许是世上最情*色的场景,她未着丝缕,湿着身子仅裹着青袍,被他嵌在怀里,她的双腿夹着他的腰,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可却因为她忍痛虚弱,他目不视物,仅仅留下一些温暖的意味,别无其他。
  只有一刻钟,一刻钟里她虽然不记得过去,但清晰地感触到她的思念,和对他的爱慕,所以她想留在他身边。
  可一刻钟后,一切回到正轨,痛意消失,雪莲重绽,她没有记忆,连那丝情愫也荡然无存,消失在心底。
  明日醒来,她又离开了。
  
  不甘心呐……
  秦湑听见她紊乱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有序,最后她累得昏睡过去,再也没有痛意和寒冷折磨着她,令她无法入睡了。
  他裹紧她的衣袍,将她放在床榻上,一重一重地为她铺被,盖毛毯,然后睡在她的身侧。
  夜极深了,他原本便黑漆的眼前,此刻什么也没有,但他紧紧地拥住她,感到那原本寒凉至极的身躯,此时被他捂得有些暖意。
  一夜无眠,他听着她的呼吸声,觉得这便是世间,最奢侈的事了。
  总好过阴阳相隔,死别无期。
  
  ※※※
  
  秋菀病了三日,昏睡了三日。
  三日里她有几次醒转,饮了些茶水,便又睡去,她累极了,也不知门外天翻地覆,日月更迭。
  
  三日中,璟初帝改元大同,掌握了实权,肃清江婳余党。
  秦湑重又拿回了赤锋军的虎符,招募新兵,一时间大燕和北梁一触即发的僵持冷战状态,达到了巅峰。
  赤锋军高举“还我山河”的旗帜,整饬军政,勤练兵马。
  
  秋菀醒来时,雪已经下了半日,纷纷扬扬遮了日光,她揽被起身,大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
  床榻上,被褥间温暖得令她想再睡片刻……
  
  “掌柜的!玉锵侯都走了半个时辰了,你赶紧起床罢!你都睡了三日了,一会儿他回来,还以为你是长在床上的……”长岁嘟囔着,一面推门进来。
  “什么?玉锵侯?”秋菀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再次选择钻进被窝。
  果然,被褥间淡淡佛手香,温暖地扑面而来!
  他他他……居然跟她睡了?
  秋菀一个鲤鱼打挺,疾迅地翻身下床,借着日光,去看右手腕处的雪莲……
  十瓣莲正绽开清丽无瑕的姿态,还好还好,她悠悠地长吁了一口气。
  雪莲还在,这说明她没和那个冰块脸发生什么。
  
  优哉游哉,确认了这个之后,她好整以暇地挪回铺着白狐皮毛的大椅里,翘着二郎腿开始喝茶,拿着一双滴溜溜的眸子去打量长岁张罗着丫鬟们铺床叠被。
  “别别别,这被子是侯爷的,别换了。”长岁忽地念叨这么一句。
  “噗——”秋菀一口茶水喷出来,她拿衣袖拭了拭嘴角道:“长岁,我的床上怎么会有秦湑的被子,拿去,烧掉!”
  长岁斜睨了一眼呲牙咧嘴,活蹦乱跳的秋菀,心道她还真是健忘,也不知道这几日里抱着人家玉锵侯睡得昏天黑地的人是谁。
  不过还好,见她大病痊愈,仅用了三日便恢复元气,此时还能跟他斗嘴,长岁也放心了……
  
  “今日有雪,侯爷说明日启程,你赶紧去巴结人家啊,不然咱们怎么去北疆……”长岁冷不丁地说道:“赤锋军都走得差不多了,也就剩秦将军和商将军留在灏京,还不是因为你昏睡了三日,抱着人家侯爷的腿不愿意松开呀……”
  秋菀听罢,捧着紫铜手炉,为自己盖了层裘衣,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唇道:“放心罢,他不带我走,我也会向皇帝请缨的,他双目失明,武功尽废,还能重上战场不成……”
  
  话音未落,秋菀却见一角黑衣的下摆,飘进屋内。
  完了,说他的坏话被听到了!
  长岁正打算骂她没良心,一转头,却看见秦湑进屋,顿时吓得半死。
  自己掌柜的因为修习大圆镜智,一向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他跟了她三年,何尝不知道这些,可他总觉得秦湑听到这番话,会很不舒服。
  长岁也不想让秦湑难过……
  三日里,侯爷是怎么对秋菀,他看在眼里,觉得秦湑真的是个好人。不管秋菀是不是江云宛,他总觉得有个人这样陪着她,她也会安心些。
  
  说到底,她只是利用他么?
  她既然觉得秦湑无法重上战场,难不成她一介女流自己打算指挥赤锋军,挥师北上?
  
  秦湑冷笑。
  黑绫覆着双目,他眼前一片漆黑,却能感受到秋菀的冷漠。
  子时一过,她果真不再记得他……
  
  风雪,在他身后肆虐,飓风裹挟着碎雪,卷在他衣袍的褶皱里,他轻裘垂地,雪白狐裘上的银毫随风而舞,峨冠博带,那封腰的丝绦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分明又多了几分悲凉。
  十指惨白修长,骨节分明,握着……一根金玉簪……
  那簪子末端一朵淡粉的莲花,玉质剔透,如水如空,偏偏渗出淡淡嫣红色,逆光一照变作淡粉,丝丝缕缕,氤氲开点染出一朵粉莲。
  缀以珍珠,缨络流苏,金玉相映,雅致脱俗。
  
  秋菀一时间,哑然无言。
  她怔怔望着他手中的簪子,目光缓缓上移,去打量他的脸。
  却见他薄唇一挑,哂笑得冷如冰霜,寂若寒潭。
  “秋菀,大话说得太早,谋策我不如你,领兵打仗,你还太嫩。”
  他大抵是生气了?
  语调如冰,渗着睥睨桀骜,蛮狠不妥协,冷傲孤寒,令人发毛……
  秋菀微怔,这样的秦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若他此时背后不是庭院梅花落雪,而是荒原战场千军万马,他独面血洗的九州大陆,也可以所向披靡。
  不知为何,她眼前,居然真的有他少年的模样。
  十四岁,北疆战火连天,他摘了帅旗,独行万里,一人一马,望着尸堆如山,血流成河的战场,狼牙月下,他负手而立,眼眸死寂。
  
  秦湑……
  
  她忽地起身,大步上前,停在离他一寸的地方。
  他毫不动容,反而冷笑以对。
  “秋先生既然怀疑,不妨一试。”他冷漠至极,周身的薄光勾勒出比她还无情的轮廓。
  她伤了他,她刚刚刺耳的怀疑,令他杀意顿起。
  他可以冷对天下,千夫所指,却无法容忍她言辞嘲弄,语带冷峭!
  “唰——”长剑出鞘,他微微泛着蓝光的剑,准确无误地直指她的颈间……
  
  “侯爷,你干嘛呀,我家掌柜的病才刚好!”长岁急得跳脚。
  这两个人也真是的,二话不说就开始打架算怎么回事?
  
  “秦湑,我不会武功,但是轻功一流,你要是能抓到我,我就相信你!”秋菀飞身,足尖轻点廊柱,碧袍飘舞。
  他长剑随之而来,闻声而动,任何细微到风吹梅枝,雪落屋瓦的声音,他全都捕捉得到。
  剑光寒芒毕现,他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衣袖。
  “嗤——”秋菀抿唇一笑,不在意广袖,连连后撤翻身,旋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舞姿。
  他剑花一闪,长剑飞至她的足下!
  轻点,翩跹而起,她跃起一寸,碧裳缭绕翻飞出青莲香,如风吹池塘。
  
  声音,味道,一切都在指引他。
  此时无目,胜却双目视物,舞剑多余,一招一式旨在杀敌!
  “唰——”长剑破空而来,寒芒陡涨,爆出炫目的杀气,呼啸而至。
  他身姿轻盈,她舞乱柔风。
  风吹青丝,雪满长剑,雪幕重重,日光灰霾晦暝,唯他凛冽清寒的剑光,映出她翩若惊鸿的身影。
  秋菀心下暗暗惊诧,秦湑难道从几年前便开始练剑了?
  上次劫法场之时,他便一连杀了无数重甲军士,如今几日不见,他竟然剑法如此高超,想来再有三招,她就要被他抓住了。
  她本就不会武功,三脚猫的花拳绣腿她可以,一招一式地跟他打,她上哪儿赢他?
  不过她轻功真的是一流,当时在太虚岛,她懒得去学武功,觉得轻功用来逃命便可,所以飞檐走壁,蜻蜓点水,自然不在话下。
  
  她旋身而起,又躲过一剑,青丝缭乱之间,她从身后,被一只手臂紧紧抓住。
  他一把揽过她的腰,发力将她拉进怀里……
  乌墨的发翩飞,丝带乱舞,风雪满目,她暗惊,却还来不及挣扎,便被他拥进怀里。
  这个拥抱一点也不温柔!
  反而狠得要把她捏碎一般……
  骨骼间痛意弥漫,他紧紧钳制住她,竟然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将她反剪双手。
  剑,早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秋菀痛得低声道:“喂,松手啊,你打一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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