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迟歌-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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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水琪第二次看到世子笑得那么愉悦。
3。行云流水
今天一天都在收集正常二倍体西瓜的花粉,腰弯了一天,到傍晚酸得躺在藤椅上怎么捏都不舒服。
我让大娘把饭桌搬到院子里,摆上热腾腾的饭菜,盛好饭碗。院子里有很多藤萝架,青青色的藤蔓蜿蜒着,在夕阳中闪着柔和的光泽。
我四下望了望寻找启云的踪影,她就伴着一股特殊的香味兴冲冲拎着个什么东西冲过来了。
“宝华春的酱猪蹄!小姐!”她走得很轻很急,表情却是愉悦无比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在路边捡到一把被丢弃的塑料花的小女孩,笑眯眯的。
我惊喜地跑到屋里拿了一个干净的大碗,把冒着热气和诱人香气的猪蹄装起来,说:“宝华春的!怎么买到的?”
启云小心翼翼地把食盒里的酱汁全都倒在碗里,一滴都不舍得浪费,开心地说,“下午从瓜田里回来洗完手就跑去了。”
我摸摸她柔软头发,“到城里那么远,你跑得也太累了。”
“没事儿,我原还担心卖完了呢,谁不知道宝华春的酱猪蹄出名的要早去排队那!今儿我刚赶到那里排队,天晓得,正好剩下最后一只了。看来我轻功虽然不够月落好,速度还不慢……”本来她是笑着对我说话的,然后突然就出不了声了,怔怔看着我,细细的眉毛拧成两股。
啊,月落已经不在我们身边了,启云再也不能说,“月儿轻功比我好……”
……沉默,尴尬的沉默……
我冷静地坐下来,把她的碗筷子推过去,用小刀把那个又肥又烂飘着香气的猪蹄切成两半,“坐下来吧,该饿了。”
她轻轻地坐下来。我们两个沉默地吃饭,如这几个月来一样,一人一半把猪蹄分吃光。吃完饭,我们收拾碗筷,我伸手揪了揪她的发稍,说,“好啦,趁着天没黑透,帮我洗洗头发,晾干好睡觉。”
她回头微微翘起嘴角。把脸盆皂角毛巾什么准备好,搬出一张长躺椅出来。
我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启云柔软的手把温水泼到我头发上,晚风凉凉地吹拂在脸上,恩,还有刚吃饱饭的满足。
“天真要变热了。”我睁开眼,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和几丝云霞,悠悠呼了一口气。
“是呀。对了,雪池送来的钱庄账本看了么?”
我想了想,“看了一半。其实他不给我看也行的,我又不大明白生意上那些事。”
“他不是要你放心么。”
“我很放心啊。”
启云看我一眼,手指力道恰好地揉捏着我的头,笑道,“他的心我明白,你还能不知道?他不想你再像在王府里时那样日日提心吊胆,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罢了。就你这个敏感别扭的心思,平日看账本都爱理不理漫不经心的。要是他真的不给你按例送来,你嘴上不说,心里又该疙瘩了。”
我扑嗤笑了一下,眯着眼自嘲,“哎呀,原来我这般小心眼啊。”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天边红霞愈深,皂角的清香和着热水的温度流淌着,藤萝椭圆的叶子在微风中摇头晃脑,此刻我的心是安宁的。在痛苦中沉浸太久,片刻的安详亦是奢侈。
身边只剩下启云陪着我,月落走了,洛宇也离开了,雪池雪舞不可能天天过来。原以来,找到了陪伴一生的人,不会在漂泊寂寞,原来还是竹篮打水。一个接一个都走了吧。那么启云呢?启云终究也要离开我的呀。
想到这里,我抬眼看向启云,“启云,你今年多少岁了?”
启云略惊奇地看我一眼,“怎么想起问这个了?今年应该27了吧。”
噢,乔竹悦也21了,眨眼间,我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三年了。“你看你看,启云,怎么大家都把你的大事都忘了呢?”
她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我倒希望所有人忘掉,永远不再提起来才好呢!”
我笑着羞她,“这怎么行呢?女人总是要嫁人的。该不是你不好意思吧?”
启云白我一眼,不出声。
我拉拉她沾满水的手,被她拍回来。我叹一口气,“云,我也不和你扭捏。女人需要一个男人陪着的,难道你总没有欲望?”
启云微微一笑,“我是干哪行的,会扭捏这个?不过这是另一回事,我真的不想要男人。你躺好,水都流进脖子了。”
我腾挪了一下,继续说,“你别学我那个孤僻的脾气,怎么也改不掉,不讨男人喜欢。我不逼你,你有了喜欢的人,就来跟我说,我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嫁了。”
洗好了头发,启云抓起梳子几下把发丝全都理顺。我瞅了瞅一眼那把桃木梳子,“这梳子……我怎么一直没发觉呢,不就是我在王府用的那把吗?”
启云把梳子塞给我自己,起身端起脸盆把水倒在花架下的泥土里,“我也不知道,你来这里住的时候,都是雪池打点的行李,可能……那个人把你日常用的东西都备好了送过来的吧。”
我一下子把梳子仍在榻上不管它。“把琴搬出来,我给你弹一段,等头发干。”
我端端正正,有模有样坐在琴面前,看似耐心实际心乱不已地弹拨。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有谁、有……”
我停下,重新起了一遍调子,“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还是不对,弦音太高了,跟不上去。我又来一遍,“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这回倒是过去了。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这里又不对劲了,我再次调弦,尝试一遍,“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难,难知足,难知足……”这次不管我怎么调都弹不准这个调子,气得我把琴一摔,“气死我了!”
启云在一边嗑瓜子,笑眯眯的,“耐心点,弹得挺好的了。要不重头来一遍?”
天黑了,开始有星辰浮出来,蝈蝈也开始演唱会。夜来香的幽香慢慢渗出来。
我定了定神,点头重头弹唱过,唉,我的琴艺要烂死了,不过现在既没有洛宇在旁边耐心地指导我,也没有长孙熙文不留情面地嘲笑,我爱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没有天赋就没有,没有灵气就没有吧,反正我不是那个乔竹悦。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我呆呆在心里吟起来,是啊,新人笑,旧人哭。苓儿算是新人,我是不是算洛宇的旧人呢?呵,苯,当然是了!为什么会这样?去年这个时候,他养病,傍晚的时候也会听我弹琴,他帮我指正错误,温柔地挽起我垂下来的发丝。
洛宇离开我了?我忽然惊醒,拼命看了看四周,除了身边的启云,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些个影影幢幢的树影是他藏在里面吗?不,洛宇呢,洛宇在哪里,真的走了吗?啊,洛宇居然会和离开我联系在一起,我的心真痛啊……
启云突然抬头看我,叹了一口气,扶住我的肩膀,轻声说,“怎么反复唱这两句?又犯心疼了?”
我使紧抓她衣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启云掏出手绢给我擦脸,“不哭了,不哭了,乖小姐,我这里呢,不会离开你的。”
为什么两个人的身体都在抖呢,已经更深露重了吗?不会呀,太阳不是才刚下山吗,我的头发还未干呢。啊,真疼啊。
……
过了很久很久,我在启云怀里快睡着了,困意一阵阵袭来。
启云拍拍我,轻轻说,“进去睡吧,这里凉——啊!”
“怎么了?”我迷迷瞪瞪地问。
她僵着动作,在我耳边说,热气喷到我耳后痒痒的,“皇上来了。”
我猛地抬起头,看见那张熟悉之至的脸,在暮色中略含嗔色,发丝静静垂着,一双俊眸深沉无比。白林在不远处的树下守着,看向天边。
我连忙站起来,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问他天都黑了来这里干什么?
我略微福了福身子,低头道:“皇上,这么晚了,怎么还来。”我真的还就这么问出来了。
“嗯,过来看看。”他脸黑黑地点点头。哪里得罪他了吗?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脸色,搬了一把椅子让给他。长孙熙文瞟了一眼,却一屁股坐在花架上。
喂!不要坐坏了我那个纤巧脆弱的花架啊!我和启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搭好的呢,你一个大男人坐上去怎么回事啊!我忍了又忍,总算没敢喊出来,眼睁睁看着颤颤巍巍的架子。好吧,我承认,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惨不忍睹,他坐上去看起来好似挺轻巧的。
我看看眉目俊朗的他。这半年他每个月都来看我一两次,面对我冷冷淡淡无精打采的脸每次都没有“天威震怒”,今晚上怎么这么不对劲了?
“启云,快去沏茶。”我可有可无吩咐着。
启云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我懒懒地自顾一边坐下来。不好意思,我心情也不好,一点也不想看你的脸色。风从他的方向吹过来,带来微微的龙涎香味,龙涎香是安魂定身之物,我莫名的火气渐渐平息。
他扭头目光如针,语气还是那样阴寒讽刺,“他几次亲自来求你回去,你以死相逼不肯协从。今晚倒在这里弹靡靡之音,这等姿态做给谁看?”原来我弹琴的时候他就在了。
我霍地动气,抬头扫他一眼,正要反唇相讥,又硬生生吞下去了。冲动是魔鬼,我心里念叨,咬了咬下唇,待平静了一些才开口,“皇上日理万机,国家大事缠身,还请不必为小女子的俗务操心了。”
“你!”长孙熙文瞪我一眼,好半晌又说,“罢了,现在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只不想你后悔。”
“我一点也不后悔。”我想了想,慢腾腾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要选择离开。离开洛宇有锥心之痛,可是要我留下看着他和别的女子甜蜜蜜,强颜欢笑强作大度,我会慢慢死掉。可是,我后悔了吗?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把伤口深深地藏起来,难熬的清闲……
长孙熙文看我失魂落魄的,皱了皱眉,不再看我,淡淡地说,“过几天就是十五了。你得做做样子,去明王府拜见王爷王妃,就算是过场子也得装足了样子。小朱子把行程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为难你的。你让侍女们准备一下。”
“嗯,我知道了。”我低头。
没有话说。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长孙熙文。朋友吗,他在我这里从来不用“朕”,对我的无礼也不大理会。夜风撩起他顺直的黑发,抚摸着他优美的脸廓。他们俩真像,要是他就好了……
长孙熙文好像感觉到我在盯他,突然斜眼看过来,满满是戏谑,“怎么,从认识我第一次就喜欢盯着我看,恩?”
我苦笑一下,有些愧疚。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存的心意,可是……我只是透过你,看着另外一个人。
他忽然把头凑过来,我吓了一跳,来不及避开,眼睁睁看着他贴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眼眸幽黑幽黑的,倒映着我的影子。我不安起来,扶着把手要侧身避开。
他掐住我的下巴,“不要躲,让我看看你。”
我垂下眼帘,无法动弹,心里盼望着启云快点回来,她怎么泡壶茶都要那么久。
“竹悦……”他忽然这么唤我,轻轻地,温柔地。我迟疑着,略抬了抬头,看着他的脸,心里有一刹那的犹豫。
“你愿不愿意进宫?”他粗糙的手指磨着下巴上的皮肤,有些生痛。
我屏住呼吸,做好被他打的准备,一口气说道,“你不是才选秀完毕纳了好多女子吗?还不满足?听说皇上不避非议,隆恩眷顾,把国色天香的叛臣之妹岳小眉也纳入后宫。不过真可怜,失去了家族的支持,原本想着皇后宝座已是囊中之物,却只封了小小才人。”
长孙熙文猛然放开我,眸光深了又深,在夜色中格外幽暗。我却不知死活,打定主意要他死心,“对了,听说大皇子上个月出生了,曹娘娘被册封为贵妃,位居后宫之首,席妃娘娘有没有闹意见?”我冷笑着,紧接着说到,“皇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