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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部分

一品仵作-第4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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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下一步的用兵之计,皇后至今尚未明示。

    “好了,你们回去吧,今日是上元节,夜里记得加强戒备。”暮青说罢,又看地图去了。

    邱安和乌雅阿吉道声遵旨,一齐走了。

    但刚走没多久,也就一更时分,邱安又来了中军大帐,这一回,他的形色显得有些匆忙。

    暮青神色一凛,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邱安气还没喘匀,瞧见暮青的神色,赶紧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来,咧嘴笑道:“好事好事!”

    月杀接过书信递了上去,暮青一瞧,见书信封在明黄的锦缎里,竟不是军情,而是一封家书!

    暮青捧着家书许久没动,一时竟有些失神。

    邱安见了,笑着挠了挠头,随即悄悄地退了出去。

    月杀到暮青身后站定,将目光定在了大帐门口。

    中军大帐里静了下来,军案上仍然铺着地图,明黄的锦缎放在上头,似墨色山河里的一抹天光,烛影跃动着,叫人的心也跟着狂跳。

    这些日子,朝中的消息也时常传入军中。她知道何少楷兵谏事败,江南水师全军皆降;知道章同勇斩叛将,负伤立功;知道朝中肃清了半数大员,知道何初心这两日就能被押回都城……她知道他日理万机,兴许起居都搬到了太极殿,故而理性上她并不希望他百忙之中回什么家书,可当她看到邱安捧着这封明黄的锦缎进来时,她才知道,她心里有多盼。

    哪怕信中是对她那二字家书的怨怪之言,她都想要看——看看他的字,哪怕睹信思人。

    直到此时,她才理解了为何她远在他乡时,步惜欢总那么盼信如盼人。

    她屏息着将信展开,当看到那熟悉的笔迹时,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一刻,桌案上的灯烛似乎放得有些近,火苗儿炙烤着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暮青深吸一口气,怀着迫切的心情匆匆地扫了眼家书,恨不能一目十行,一眼就看尽信中之言,却不料这一眼扫下去,她的眉尖儿忽然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随即猛地将信往桌上一拍!

    啪!

    月杀闻声看来,见纸风扑得烛火摇动,火光在女子的眉心间跃动着,那脸色真称得上是瞬息百变。

    中军大帐外,邱安尚未走远,听见声响不由回头,正琢磨着那声响是何由来,就见暮青挑开帘子走了出来。

    “请瑾王前来议事,你和乌雅阿吉也来。”暮青负手而立,神色如常。

    邱安一听暮青宣的只有他们这几个人,顿时猜到所议之事应与计取州城有关,于是急忙去了。

    刺月门乃江湖门派,专司情报及暗杀之事,门主的身份如若被世人知晓,难免会惹人诟病。当暮青知道动用刺卫实属无奈之举后,她就有意将参与此事的人缩减到了最少。

    巫瑾、邱安、乌雅阿吉、月杀,都是信得过的人。

    四人齐聚于中军大帐之后,神甲卫便在外把守,十丈之内无人能进。每当此时,军中就知道皇后娘娘又与将军们商议军机要事了。

    这夜,直到三更时分,邱安和乌雅阿吉才从大帐里出来。

    没走多远,邱安便停下脚步,仰头望了望山月。

    “邱总兵担心此计会败?”乌雅阿吉笑道。

    邱安愣了愣,摇头道;“那倒没有!这可是皇后娘娘的计策,老子亲眼在淮州见过她赈灾平叛,岭南王都被她擒杀了,她的计策,咋能不信?我就是挺好奇的,娘娘此前说陈飞顶多盘查三天俘虏,目前来看果真如此!本来我担心刺卫们即便进了城,但想行刺杀之计,也需先想法子从瓮城的军营之中溜进城中,这期间万一出了岔子,攻城之计便会功亏一篑,可皇后娘娘却说陈飞一定会将俘虏调入城中!你说这又是何缘由?王爷跟随娘娘的时日长些,要是能参透,不妨说来听听。”

    乌雅阿吉哈哈一笑,“娘娘不是说了,待大军进城之日,你自会知晓吗?”

    一听这话,邱安反倒更纳闷儿,“你说为啥非得等到大军进城之日?”

    乌雅阿吉似笑非笑地道:“这本王怎么知道?邱总兵既然一肚子的疑问,刚刚在凤驾面前为何不问?”

    “我、我这不是……”邱安咳了一声,硬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半年之前,如果有人说他邱安会怕个女人,他非拿刀把那人给砍了不成!他行走江湖半辈子了,倒也不是真怕皇后娘娘那清冷的性子,只是每当她决断诸事之时,那气度总叫他发怵,就跟……就跟见了圣上似的。

    “邱总兵想想皇后娘娘审人时的手段就该知道,娘娘通晓之术世间难见,本王也不解她的心思。只是她的话,你只管信就是了。”

    “信是信……”邱安望着月色,再开口时,话锋已经转开了,“滇州城乃天下险关,倘若咱们真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岭南的州城,天下间那些自诩熟读兵书之人还不得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一想到这事儿,老子就他娘的激动,今儿夜里怕是睡不着觉了。”

    乌雅阿吉闻言又哈哈一笑,笑罢神色稍淡,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夜空,似真似假地道:“是啊,自从进了岭南,小爷就没睡着过……”

    山月寒凉,夜风微寒,两人再未说话,只是同行而去。

    这时候,中军大帐里却传出了话音。

    巫瑾道:“百姓信奉阴司之事,此计只怕有损你的名声。”

    “我只在意这场仗打下来会有多少伤亡,这是伤亡最小的法子,就是费些时日。”暮青起身走出大帐,也仰头望向山月。此月照着南疆的山河,此刻也必定照着汴都的宫墙,自爹过世之后,她习惯了漂泊,从未像今夜这般盼着早归,“只要攻下州城,后方的城池就好过了,希望一个月内我们能走出岭南。”

    “这一路上辛苦妹妹了。”巫瑾也走了出来,与暮青一同望着月色。

    “大哥也出过力,将士们也皆在用命相助,如非大家同心协力,我一人如何能成事?倒是这一路走得慢,对不住大哥。”出来两个多月了,还没走出岭南,一路上她又是折道淮州平叛,又是助朝廷平定岭南的,巫瑾一句牢骚也没发,他父皇病重,他想必比谁都急着回去。

    “二十年都等过来了,还差两个月?”巫瑾仰着头,山月当空,广袖迎风,眸底添了几分惆怅。他离开故国太久了,久到已经记不起故国的明月了。说来也是讽刺,离两国的边境越近,他越发不知道到底哪一边才是自己的故国了。

    暮青回过头来,看见巫瑾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罢了,待攻下州城再说吧。

    *

    次日,朝廷大军继续往滇州城下送俘虏,而且一送就送了四人,说是买二赠二,还说俘虏养在军中白费朝廷的粮饷,明天要买二赠三。

    这简直是侮辱与挑衅,岭南军中怨气重重,眼看就要压不住了,那些俘虏就跟引火绳似的,主将陈飞为稳军心,一面称俘虏在朝廷军营里受了惊,以休养为名把他们遣入城中安置,一面去王府请命出兵。

    廖先生死了,南图的人早在听说岭南王被擒杀后就急匆匆地撤了,如今的岭南由刺史李献主政,由岭南王生前的亲信们调度大军。

    一番商议,王府里终于同意出兵。

    嘉康二年正月十八,这天凑巧是岭南王被擒杀满一个月的日子,岭南军出动了两个营精锐弓兵埋伏于州城十里外,打算在神甲军押送俘虏到州城的路上拼死一战,为岭南王报仇雪恨。

    可从清晨等到傍晚,埋伏好的弓手们都没能等来神甲军。眼看着天色已晚,陈飞担心朝廷有何诡计,于是命大军撤回,并急命斥候前去打探,果见朝廷的军营里有动兵之相!

    陈飞急命岭南军备战,二更时分,只见官道之上火把绵延,朝廷大军发兵十万到了滇州城下。

    只见险道崎岖,山关峻拔,滇州城如同坐落在黑天之上,巍巍城楼,火光煌煌,若黑崖之巅生着天火,令人望之生畏。

    陈飞居高临下地睨着朝廷大军,冷笑着喊道:“邱总兵,怎么俘虏不送了,要改攻城了?该不是粮饷真不足了吧?要是粮饷不足,总兵大人就说一声,岭南的将士不打乘人之危的仗!我们军中喂马的草料多得很,可以分朝廷一些,吃饱了再来攻城,你们也好做个饱死鬼。”

    此话损得很,城楼上的岭南守军顿时哄笑成一片。

    邱安也跟着笑了声,“陈将军说笑了,朝廷打下来的那六座城池的粮仓可丰得很,将士们这几日吃得饱睡得香,养足了精神就是为了今夜攻城的。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都吃着岭南的粮饷,说来也是自家兄弟,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陈将军不妨打开城门,叫兄弟们进去得了!”

    此话无耻,岭南军的哄笑声顿时变成了一片骂声。

    陈飞怒问:“既然是自家兄弟,那朝廷何不撤兵?”

    邱安道:“那是因为岭南王割据一方,暗降北燕,勾结属国,策反叛臣!岭南王现已伏诛,难道你们还要不臣不成?”

    “我只知道王爷爱兵如子,王爷死于朝廷之手,岭南军誓要擒杀英睿皇后,为王爷报仇!”

    “去你娘的爱兵如子!姜靳老贼在仙人峡时为擒皇后殿下,竟将亲信当做垫背!爱兵如子?做个样子收揽人心谁他娘的不会?你把城门打开,老子也能爱兵如子!”

    仙人峡一战岭南军大败,南霞县当日就降了朝廷,岭南军中只能猜想此战之惨烈,却不知其中竟有这等详情。

    英睿皇后智勇无双,朝廷大军一贯诡计多端,陈飞不敢轻信邱安之言,斥道:“休想乱我军心!朝廷害死王爷,还想辱他身后之名,我陈飞今日必与滇州城共存亡!闲话少说,邱总兵不是要率兵攻城吗?那就叫我岭南将士看看朝廷之师究竟有多少能耐,能从强弩长弓、巨石火油之下活命!”

    “好!这可是你要看的!”邱安一抬手,“来人,把给陈将军的礼送来!”

    阵前送礼,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礼。

    陈飞定睛望着城下,只见火把自邱安身后分开,一队神甲侍卫行出,肩上扛着重物,到了阵前,往地上一放,砰的一声!

    一队精兵拿火把一照,照见地上放着的赫然是一口黑棺!

    陈飞嘶了声,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邱安扬声道:“陈将军,若说爱兵如子,我邱某人手下的兄弟也是爹生娘养的,就这么往你的强弩长弓、巨石火油之下送,老子也心疼。今夜不妨就让姜靳老贼的尸骨开道,有什么杀招儿尽管招呼,我让姜靳老贼先替兄弟们接着!”

    岭南军一听黑棺里装着的真是岭南王的尸骨,顿时哗怒!

    陈飞双目血红,怒道:“邱安!你们以朝廷之师自居,却做此辱人尸骨的不道之事,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邱安冷笑道:“难道为了保住我邱某人的这张脸面,我就得明知滇州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非得把将士们的性命往城下送?若是这样,老子这脸还真不要了!你们既然自诩忠义之师,口口声声的要为姜靳老贼报仇,那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毁他尸骨!”

    “你!”陈飞怒不可遏,身后的将士们却都在问他怎么办,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尸骨能毁不能毁岂由他说了算?于是他急忙命人去王府禀报军情,自己在城楼上和邱安耗着时间。

    “你说那棺中的尸骨是王爷,本将就信?说不定棺中是空的,有本事你开棺!”

    “开棺你就不怕惊扰死者?老子可告诉你,姜靳老贼死了一个月了,尸骨早就烂得面目全非了,开棺你也认不出来了。管你他娘的信不信,老子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今夜如要攻城,老子就地开棺,把姜靳老贼的尸骨千刀万剐,一个将士分一片肉,我看你们敢不敢杀老子的兵!”

    “你!”陈飞发现,他跟江湖草莽出身的邱安吵嘴,根本就吵不赢。于是他干脆闭嘴,就在城楼上耗着,一面做出挣扎之态,一面心急火燎的等着王府和刺史府方面的决断。

    可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去禀报军情的亲兵不见回来,陈飞又命人持红符前去催促,一个时辰内催了三次,眼看着三更的梆子敲过了两回,邱安在城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问了几次要战要降,陈飞急得两眼发红,只得把副将差遣了回去。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快!”

    “是!”

    副将即刻下了城楼,快马出了瓮城,往王府驰去。

    *

    城中宵禁,三更时分恍若黑城。

    副将一路疾驰,到了王府门口,马未勒稳就跳了下来,三两步上了石阶,抬手就去拍门,“开……”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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