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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部分

一品仵作-第393部分

小说: 一品仵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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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回宫歇会儿,晚膳时为夫再回去与你详说。”

    “好。”

    暮青知道自己睡不着,却没在太极殿内耽搁,当下便起身回了乾方宫。

    如今已少有事情能在暮青心中兴起风浪,这天下午却心神不宁,熬到晚膳时分,步惜欢回了寝宫,一进来便叹道:“南图国君的处境不妙。”

    晚膳已经摆好了,见步惜欢到桌前坐下,暮青递了碗鳝丝汤来,步惜欢品了几口才说道:“没想到,南图国君不事朝政已有两三年了,内传他痴迷丹术神志不清,时好时坏,朝政由左相一党把持,连御批都经由皇后之手递出。右相及朝中的一些忠君之臣奏请陛见,十有九回,皇帝都神志不清难以召见。我在南下途中给南图递过一封密信,那时南图百官竟已有半年没见着皇帝的面儿了。”

    “什么?”暮青直觉得遍体生寒,眸底不由起了惊澜,“半年不见国君,这一国之尊是当真神志不清,还是遭人囚禁了?”

    “不好说,说是痴迷丹术,但右相一党及朝中的一些老臣认定是巫谷皇后囚禁了国君。谷家乃武勋世家,左相盘川一党与谷家有姻亲之好,南图国君亲政时,二族联手,势力虽强,倒不足以把持朝政。但自从南图国君身患隐疾,巫谷皇后干政日甚,朝政渐渐被左相一党把持。”

    “既然百官已有半年多未见君面了,朝政又被人把持着,那何必派人来出使?使臣之中又为何以景家人为首?”暮青问着,想起使臣中半数以上的人怀有异心,不由猜测道,“莫非……皇后及左相一党有暗害巫瑾之意,派景家人前来出使是为了取信于巫瑾?”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景子春为使,固然能取信于巫瑾,但景子春有嘴,难道不会告诉巫瑾回国有险?巫瑾不在,但景子春已经把朝中的事告诉步惜欢了,难道巫谷皇后及左相一党料不到这些?

    步惜欢嘲讽地笑了笑,一语道破其中玄机,“你我就算知道,也无力阻止巫瑾回国。生父病重,召他回国,归国路上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回,否则便是不孝大罪。”

    暮青闻言,将玉筷往桌上一拍,只听啪的一声,一根玉筷已断成了两截。

    步惜欢叹了一声,唤了人来,待彩娥重新换上一副玉筷,他才慢悠悠地端碗执筷,边布菜边叹道:“话还没说完呢,别恼。景家哪会由左相盘川一党牵着鼻子走?大兴之变天下皆知,我亲政后又遣使向南图传递国书,就算南图朝政被一党把持,也难以遮掩此事。景家联合几位老臣强闯宫门,硬是将国书呈到了南图国君面前。传言中神志不清、病了半年之久的南图国君竟上了朝,亲点右相之子景子春等四人为使臣,迎巫瑾回国。奈何左相势大,又荐了四人,这便是咱们今儿见到的八人。”

    “可这八人里,有六人是左相一党,四人在明,两人在暗。左相所荐的那四人,景子春自然不会信任,但其余的人既然是南图国君钦点的,说明他不知那两人投靠了左相。”

    “现在知道也为时不晚。”步惜欢意味颇深地一笑,显然,他已将暮青的话告知景子春了,“好了,用膳,别只顾着操心。”

    步惜欢把布满菜品的碗碟递到暮青面前,暮青吃了两口,问道:“如此说来,南图皇对巫瑾倒有几分父子真情?”

    步惜欢叹道:“应该有。”

    “应该?”

    “这些事得问巫瑾。为夫只知大图国有九州,神权与皇权并治,国都不仅建有皇宫,还建有神殿,而各州除了官府,还建有神庙。百姓信神,诸事皆问神明,连狱讼之事也不例外。朝廷有律法,而庙殿有神典,冲突在所难免,这其中自然有皇族久居神官之下的不甘,夺权之争旷日持久,不乏惨烈之战。最终,大图分裂为南图和图鄂,皇族治五州,神官治四州,起初兵争不断,两权交界之处生灵涂炭。随后,南图新君即位,御驾亲征图鄂,图鄂圣女驾临神庙为民祈福,两国大战一触即发,却突然讲和,图鄂圣女前往位于南图都城的神殿中,三年之后得了一子,带回了图鄂。巫瑾幼时居于图鄂,六岁被送来大兴为质,他甚少谈及父母之事,其中忌讳颇多,我也不知详情。”

    “我曾听他说,圣女守护神庙,只可与族中的转世神官成亲,所生之女为下一代圣女,代代相传,血脉相承。圣女嫁给神官以外的人不合族法,违者罪同叛族,要以火刑祭神,此事本有先例,但本代圣女既然无事,想必是两国默许的。”暮青猜测道。

    “嗯。”步惜欢懒洋洋地道,“其实倒也能推测一二。兴兵日久,国力不堪重负,时逢新君即位,党争未平,朝局不稳,新君御驾亲征,兴兵是假,重兵压境,给图鄂施压是真。图鄂治四州,又信奉神权,定然不比南图看重养兵,战事太久,图鄂国境线上的压力定然不比南图小。为求保全,圣女被送往位于南图国都的神殿之中为质,她与新君之间有情无情不好断言,但巫瑾乃南图皇子,他不在南图,反而到了图鄂,这何尝不是为质?”

    暮青忽然吸了口凉气!

    却听步惜欢继续道:“两国止战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有机会,谁无一统之心?有着皇脉及圣脉的孩子在两国主战派眼中定是碍眼至极,想必排挤暗杀之类的招数不会少见。巫瑾被送来大兴,看似是为质,可他若当年留在图鄂,未必能否活到今日。”

    暮青怔着,玉碗在手,却仿佛捧着重石,压得手有些颤。自古天家无父子,巫瑾甚少谈及爹娘,她无法断言南图皇帝和图鄂圣女是否有情。若是,为人父母,无力护子,竟要亲手将幼子送入别国为质,哪怕知道质子在外必受欺凌,也要想方设法地保全他的性命,这割舍之痛该是何等滋味?而巫瑾,生来就被利用,随时会遭抛弃,身在他国二十载,归国路上还艰险重重……

    暮青放下碗筷,没心思再吃了。

    对面没声音,暮青望去,见步惜欢正望着窗外,眉宇间有神往之色。

    暮青知道他在神往什么,不由握住了步惜欢的手。

    步惜欢回过神来,正撞上暮青眼底的忧色,不由笑了笑,宽慰道:“没事,放心。”

    话音落下,只见范通进了殿来,奏道:“陛下,左相等人已在太极殿内候着了。”

    步惜欢这才道:“陈有良他们来了,巫瑾回国之事需要商议,为夫今夜必定晚归,你早些歇着。”

    说罢,就起身匆匆走了。

    暮青哪能歇得下?她命彩娥撤了晚膳,在殿内孤坐到三更。步惜欢回来时又是四更天,刚入龙帐,暮青翻身便坐了起来,问道:“商议得如何?”

    步惜欢叹了一声,在龙榻边坐了下来,道:“借兵巫瑾,送他回国。”

    “借兵?南图朝廷能同意我们的大军入境吗?”大军入境,需提前传递国书,不说把持朝政的左相一党同不同意,就算同意,这国书一去一回少说要半年。南图国君病重,有那么多的时日可等?

    “叫巫瑾带着大军及国书一同回国,便可省去传递国书的时日。景家和几位老臣会设法在朝中周旋,倘若大军不得入境,也定有仪仗来迎,景家会安排可靠的近侍。”

    “使节团中就有两人暗中投靠了左相,景家不也没发现?如何能保证近侍绝对可靠?”

    步惜欢叹道:“巫瑾回国事关重大,各方必有一番博弈,谁也不可能安排得滴水不漏,只能倍加小心,见机行事。”

    暮青抿了抿唇,步惜欢的话有道理,她只是太担心巫瑾。

    “太晚了,先睡吧,待会儿还有早朝。”暮青道。

    步惜欢更了衣,两人一同躺下,守夜的宫人在龙帐外将九重宫帐一一放下,吹熄了内殿的烛火,随即退出了寝殿。

    帐内,暮青睁着眼,眸若星子,半分睡意也无,不知过了多久,那眸中波澜渐沉,似已有定策在胸。

    晨起后,步惜欢准备上朝,暮青一言不发。

    午时,步惜欢回来用膳,告知暮青朝廷已下了诏令,命巫瑾赶回汴都城。暮青只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用过午膳,两人入帐小憩,瞅着暮青心事重重又顾忌不提的样子,步惜欢没有多言。直到醒来后,二人到外殿用茶点,步惜欢才道:“好了,有话就说,别憋着了。”

    她有话说,他早看出来了。以她的性子,忍而不言大抵是因为他昨夜回来的太晚,她担心早晨说影响他上朝,中午说影响他午睡,所以就拖着了。

    步惜欢笑着打趣暮青,低头品茶时眉头却轻轻一蹙,将满面忧色遮在了袖后茶中。

    “我想去趟南图。”暮青的声音听来平静,其中的沉重却只有自己知晓。

    步惜欢的动作忽然顿住!

    殿外秋蝉鸣噪,殿内夫妻对坐,男子久久未动。枫色满袖遮人面,却遮不住杯身上泛白的指尖。

    “不可。”茶水的颤波晃碎了映入其中的容颜,步惜欢将茶盏放下时却神色如常。

    “阿欢……”

    “现在不可!”步惜欢沉着声打断暮青,发觉失态后,他缓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一直有到南图走一趟的心思,可眼下时机不对,此行太险。”

    “阿欢。”暮青握住步惜欢的手,她理解他的失态,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解释清楚,“我想去南图,不是图鄂。我对寻根问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当初在盛京,你和大哥想方设法地帮我查身世,我想着若能查清,以无为道长在寒门子弟心目中的威望,兴许能对你有助,故而也就同意了。可直到如今,此事也无实证,而你已经亲政,朝局日渐明朗,白卿之号又深受天下学子景仰,我的外公是不是无为道长,对你的帮助已经不大,我对寻根问祖也就淡了念头。其实不必去寻,昨日见到景子春的神色时,我心里已有定论了。我跟图鄂圣女的容貌有几分相似,空相大师将他与无为道长对弈的棋谱赠予我,如今景子春见了我也面有诧色,天底下哪有如此多的巧合?我的外祖母十有八九是图鄂族人。巫瑾是我的表兄也好,义兄也罢,总归帮我驱除寒毒,多次救我性命,如今他有险,我难以说服自己坐视不理——此乃其一。”

    “其二,巫瑾回国定有争位之心,若不如此,难以活命。他登大宝对你有大助,远的不说,只说岭南,南图与岭南接壤,若巫瑾即位,岭南之危可解。反之,你和巫瑾是盟友,若巫谷皇后及左相一党支持的皇子即位,必定视你为敌,到时岭南和南图联手,你必处险境!所以,于国于私,我们都应尽全力助巫瑾回国。”

    眼下这局势,暮青都看得透,她相信步惜欢一定心如明镜。

    步惜欢却道:“你以为这些岭南王看不透?我问过景子春,他们得知岭南王有不臣之心,进入岭南时特意乔装而行,幸未遇伏。此事说出来你可信?如此顺利地过了岭南地界,景子春自己都生疑。他们一行中有左相一党,左相等人又非痴傻之辈,既知岭南不臣,怎能不好生利用?不出所料,岭南王应该已和南图勾结,没对景子春一行动手,不过是时机不到。巫瑾一旦进入岭南,必有事端,我怎能再让你也跟着涉险?”

    “既知有险,那便算是知己知彼。所谓‘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我不信你既知岭南有险,还会看着使节团及大军去蹚险,你定有对策。有八府之鉴在前,我总觉得谁坑谁还不一定,你不过是不想让我涉险罢了。”

    “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步惜欢琢磨着此话,神色三分疑三分恼,笑骂道,“少听你夸人,好不容易听一回,却别有居心。别以为得你一句夸赞,为夫就会放你涉险。”

    气氛缓和了些,暮青咬了咬唇,一句“我会小心”没说出口。她知道,自打她在郑家庄中打算自刎起,她的“会小心”在步惜欢眼里大抵是没什么说服力的。

    “你别小看巫瑾的势力,他娘是图鄂圣女,母子连心,岂会不帮他?这些年,他娘没少传密信给他,图鄂及南图的势力更替,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娘也是个奇女子,图鄂圣女按族法应与神官成亲,图鄂为了止战将她送往南图的神殿中为质,命她诞下皇子带回图鄂,如此一来,她便成了不洁之身。当年,图鄂圣女与外族私奔,其妹继任新圣女,此后长老院都会甄选出一二位候选圣女,以备替换。巫瑾他娘料到长老院会在她带幼子回图鄂后另选圣女,于是命她在图鄂培养多年的势力一举暗杀了候选圣女及其身后的长老势力,逼得族中无人可选,只得劝她改嫁神官。她便以此为筹码,要挟长老院同意将她为质生子之事刻于神碑之上,逼长老院承认他们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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