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39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何少楷并不觉得事态严重,但他还是把事情的始末道了出来。
前兵曹尚书林幼学安排在茶楼里的那些寒士因林府被抄而没了去处,见圣上没动何家,便生出了投奔之意,可又怕何家有意避嫌不肯接纳他们,于是背地里偷偷托人探听口风,他听说之后,便跟那些寒士见了面。
那些人在他面前将茶楼的情形详说了一番,认为白卿身为七贤之首却没有入朝为官,显然是奉君命在民间笼络天下学子的。祖父年事已高,做事瞻前顾后,近来被圣上治得死死的,他心中憋着口气,便指使那些人把圣上想在翰林院广纳天下贤士的想法散布了出去,果然引来了翰林们的担忧。
刘政的庶子正巧在水师奉职,他就让齐大有给刘政送了条江湖门路去。他与白卿无仇无怨,但他死了能挫一挫圣上的威风,一想着圣上会吃个哑巴亏,他就觉得心中的积郁一扫而空。
以防万一,他特意嘱咐齐大有事后要灭口,齐大有把事儿办得干净利落,圣上不该查到水师里才对。
何少楷犹自不解,何善其听了事情的始末后,一腔心火却烧得越发旺了起来。
“你忘了魏卓之?比江湖门路,齐大有能比得过他?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元党把持朝政之时,圣上形同傀儡,身边却仍豢养着一批高手,这些高手是哪儿来的?圣上若在江湖上没有根基,淮南军中那些将士是怎么安插进去的?圣上命人从江湖上查察刺客的底细,岂是齐大有杀一个牵线搭桥的人就能彻底灭口的?”
何少楷听着,面色总算是变了,显然他从未想到过这些。
何善其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毕竟年轻,历练不足,思虑不周倒也罢了,可祖父明明警告过你了,你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现在齐大有被抓了,你说!该怎么办?”
一听此言,何少楷反倒定了定心神,“齐大有是不会出卖我的,当年若不是我肯提携他,他还是一个跑江湖的贱民。江湖义气在他眼里重于性命,这也正是我所看重的,他绝不会供我出来。圣上查到了他,却也只能查到他那儿了。”
“正因为如此,祖父才担心你!齐大有唯你是从,军中何人不知?他不肯供出你来,圣上就猜不出此事有你的份儿?”
“猜?仅仅凭猜,圣上就能处置我?”何少楷嗤笑了一声,仿佛祖父老糊涂了,“再说了,现如今,圣上还不敢把何家怎样吧?”
何善其看着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险些犯了头风,“好!好!你年轻气盛,不挨打不知疼,那你就看着好了,此番就算查无实证,圣上不能严办于你,也必有小惩!”
小惩?
何少楷嘲弄地笑道:“好啊,那孙儿就恭候圣裁。”
他并未恭候太久,三日后,朝中便下了榜文——大学士汪明德、翰林刘政、江南水师都尉齐大有为主谋,判斩抄家;刘政之子刘安革水师校尉之职,徒十年,关州编管;其余翰林六人革职抄家,流放千里,永不再录。
这圣裁与在刺史府公堂里夜审那日差不许多,只是在榜文之中还惩戒了一人——江南水师都尉齐大有受军候何少楷举荐入仕,奉职期间勾结绿林,敛财杀人,多有劣迹。何少楷识人不明,怠于督监,险酿大祸,故而罚俸一年,责其闭门思过。
罚俸,思过。
何少楷在府中接了圣旨,装模作样地送走了宫人,回到书房时满面嘲色,“祖父猜中了,还真是小惩啊。”
小得不疼不痒。
何善其却问道:“圣旨上可有说命你闭门思过到何时?”
何少楷一愣,本已随手扔在桌上的圣旨又被他拿了起来,打开一看,皱了眉头。
没说……
何善其长叹一声,闭了闭眼,“没明示啊……那你这一闭门思过,只怕是形同赋闲了。”
“……”他敢!
何少楷险些冲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人家是君,他是臣,自然是敢的。只不过,他很怀疑,“祖父会不会多虑了?我若赋闲,军中必生异声,这对圣上有何好处?”
“看似没有好处,但圣上之谋,你可看得透?”
“……”
“自圣上亲政以来,手段层出不穷,可有一回朝中有人看透了?”
“……”
“圣上亲政还不到半年,江南的局势就被他控制成这样,你敢保证你闭门思过的日子里,朝中局势不变,军中局势不变吗?”
“……”
“淮南的兵权是怎么收归朝廷的?你敢保证不会旧事重演吗?”
何少楷听着,总算露出了惊色,这才怕了,“祖父,您万万不可任淮南军的旧事在我们水师军中重演!”
“祖父当然不想丢这兵权,可祖父的劝诫你听过吗?祖父要你示弱,你偏要惹事,你想让圣上吃个哑巴亏,圣上就让你吃个哑巴亏,他是君,你是臣,你能怎样?”何善其长叹一声,神色失望。
何少楷这才拿出了认错的姿态来,双拳一抱,跪了下来,“祖父,孙儿错了,您说怎么办吧,孙儿听您的!”
何善其除了叹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许久过后,他才把何少楷扶了起来,“你这阵子就老老实实地在府里闭门思过,若实在憋闷,就帮着张罗张罗你妹妹议亲的事。”
何少楷见祖父目含精光,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还是想示和,以退为进。何少楷抿了抿唇,不得不忍,道了声:“是,孙儿知道了。”
书房外,听说兄长被罚,急忙赶来安慰的何初心听见这一番话,抹泪奔回了后宅。
十月二十五,霜降已过,日值受死。
午时三刻,东市法场,三颗头颅滚落,刑台上的血尚未凉透,数匹快马便从东门驰入了汴都城中。
马上之人身穿信使官袍,其后随行着广袖宽袍,颇具南风。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宫门!
半柱香的时辰后,范通高举密函入了承乾殿,“启奏陛下,南图遣使,送来国书!”
第十章 南图国书()
恋上你看书网 W。630BOOK。LA ,最快更新一品仵作最新章节!
南图国书——国君病重,急召三皇子瑾回国!
步惜欢眉峰微沉,随手将看罢的国书递给了暮青。
暮青扫了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呢?
其实,他们等这一封南图国书等了有好些时日了。
步惜欢一出盛京就命人给南图送过一封密信,亲政后又遣使向南图递过一回国书,算算路程,南图得知巫瑾出京的消息少说有四个月了,而这一封召他回国的国书来得比预计中要晚不少时日,南图对巫瑾回国一事似有拖延之态。
但不管怎么说,南图使节还是到了,只是没想到会带来南图皇帝病重的消息。
不巧的是,两个多月前,关淮大涝,巫瑾赈灾未归,不在汴都。
暮青思忖着,职业病犯了,“皇帝病重,此言可信吗?”
“可不可信,见见使节不就知道了?”步惜欢说罢,转身问范通,“南图来使现在何处?”
“回陛下,使节在太极殿静候陛见。”
步惜欢看了暮青一眼,“走,瞧瞧去。”
……
南图来使八人,身上皆有风尘仆仆之色。依国礼,八人本该先到驿馆沐浴更衣,而后奏请有司,明日早朝再奉旨入宫陛见。这么着急进宫,南图皇帝病重的消息倒不像有假。
使节们在太极殿内候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听宫人报说帝后驾到,不由愣了愣。
他们这一路上没少听说英睿皇后的传闻,那些传闻颇具传奇色彩,英睿皇后在民间的声势简直堪比图鄂圣女在南图国的声势。但圣女只有神权而无皇权,这位英睿皇后却有提点天下刑狱之权。南兴帝连接见外使都带着她,这……这可与他们南图的巫谷皇后有些像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使节们正出神,见帝后进了殿来,赶忙见礼。待听见一声平身,众人再拜而起,一起身,不由又愣了。
只见殿窗未启,一抬眼,却有山色入目来。
南兴帝后相伴而坐,似青竹伴着晚枫,雍容暖着孤清,两种风情,那般不同,却又那般契合。在龙庭帝苑里竟也能有这样一对神仙璧侣,若非亲眼所见,真叫人不敢轻信。
范通干巴巴地咳了一声,众使臣连忙垂首一恭,这一行礼,倒把为首的景子春给显了出来。只见他盯着暮青,只是盯着暮青,神色似疑似惊。
“景大人!”其他人惊得不轻,赶忙扯了扯景子春的衣袖。
步惜欢和暮青将南图使臣们的神色看在眼里,皆未动声色。
这时,景子春已惊觉失礼,跪了下来。
“平身吧。”步惜欢不以为忤,直入正题,“朕早闻南图国君龙体欠安,如今当真是不豫有加?”
景子春闻言,面有讳色,抿了抿唇才回道:“回陛下,正是。”
“如此,是该放瑾王早早回国,只是事有不巧,瑾王赈灾未归。三天前,朕得奏报,他尚在关州吴昌县。”
“啊?”使臣们互看一眼,有人意图催问,被景子春一个眼色制止了。
景子春问道:“那不知灾情如何了?”
步惜欢定定地瞧着景子春,“瑾王乃当世圣手,有他在,灾区未发疫情。灾情发于两个月前,赈灾之务已可收缓,朕明日便宣瑾王回来。”
景子春却道:“谢陛下!只是不知三殿下归京需要多少时日?”
“快马加鞭,少则十日。”
“这……”景子春顿时面露忧色,犹自斟酌,身后已有同僚开了口。
“启奏陛下,三殿下一别二十载,国君思子心切,能否恳请陛下准臣等赶往关州与三殿下会和?”此言一出,半数使臣附和,余者皆望向景子春。
景子春看了眼提议之人,锁眉不语,忧色深重。
这时,步惜欢道:“从关州取道南图无异于绕路而行,节省不了时日,朕知卿等归国心切,此事朕自有安排。卿等远道而来一路奔波,不妨先回驿馆歇整,此事明日早朝再议。”
那请旨的使臣一愣,景子春却松了口气,众臣抬眼,见步惜欢托着腮,天光沐来,聚于眉宇,似含天威。
景子春屏息一恭,率先道了声遵旨。
步惜欢看着景子春,两人目光一触,皆有深意,却都没再多言,随即景子春便领着使臣们告退了。
约莫着人都走远了,步惜欢才转头问:“如何?”
暮青沉声道:“真的。”
南图国君真的病重,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暮青虽然不了解南图的国情,却知皇帝病重意味着帝位之争,巫瑾回国必有大险。或者,不必等到回国。
“不过,你问南图国君是否龙体欠安时,景子春有抿唇之态,似乎话未言尽,其中有不便言说的内情。”暮青道。
“嗯,可还有?”
“还有,使臣里有别有用心之辈。”
步惜欢并不意外,“那个提议去关州的,以及那些附和的。”
暮青却道:“不。”
“嗯?”
“是最后面的那两人。”
步惜欢蹙了蹙眉,暮青知道他在想什么——南图的使臣在出使前必定会先研看大兴的域图,而后制定取道之策,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从关州回南图相当于绕路而行,却以南图国君思子心切为由,想早点儿见到巫瑾,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的目的。而怀有此目的的人明着有半数,暗地里却还有两人,即是说,使臣里有半数以上的人对巫瑾回国别有用心,这可不妙。
“那景子春瞧着倒有几分可信。”暮青道。
“他是景家人,自然可信。”步惜欢端起茶来品了一口,“南图有盘、景、木、谷四大姓,景家还在图鄂权势不小,当年南图国君和图鄂圣女的姻缘就是景家促成的。如今南图国君派景家子弟为使臣,使臣里却有半数以上的人怀有异心,只能说明他有护子之意,却已力不从心。他如今病重,皇后强势,政事上或许已有他人在插手了。”
暮青听得心思一动,问:“你对南图的事了解多少?”
步惜欢微微一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些年,图鄂圣女与巫瑾的密信来往一直未断,图鄂乃至南图的政事,为夫知晓不少。但信中之言简略,自不如面谈那般详尽。待会儿我会宣景子春单独进宫一趟,让他好好说说南图国内的情形,而后再做定夺。”
暮青听了并不意外,刚刚步惜欢和景子春所打的眼神官司她看见了。
“你且回宫歇会儿,晚膳时为夫再回去与你详说。”
“好。”
暮青知道自己睡不着,却没在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