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3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北筑台上,旗语变动,鼓声见旗而擂,号声见旗而奏,百舟闻鼓号之声变换阵型,时若鱼鳞,时若锋矢,时若长蛇,时若雁行,灵活熟练,一派水上精师之相。
冲锋舟乃内河的主力战舰,百艘行过高台前,闻号而缓。
号声落,鼓声起,急如陶浪,层层叠起时,远远可见大船驶入,战船高阔,十桅十帆,船上五百披甲将士,前有盾列,后后精弓,刀枪雪寒,军威迫人。
十艘大船驶来,百官正惊叹,忽见崖壁上有什么东西急悬而下!崖高十丈,滚下之物远观如石子儿,转瞬垂落,再定睛一瞧,哪是什么石子儿,分明是绳索!
就在百官定睛细看之时,高台上,有武将仰头,手指崖壁一呼!
但见崖壁上十人蹬崖而下,急若跳崖,离大船尚有三尺便松绳一跃,落到帆上,乘帆滑到甲板上,起身时将系在腰间的绳索解开随手一扔,大步走向船头,迎风而立,豪气洒然。
百官这才看出那十人披甲戴盔,赫然是江北水师的将领!
“好!”
百官齐贺,笑着颔首,有人看了眼辽帝和大辽使臣,面含扬眉吐气之色。呼延昊原来不过是狄王的一个王子,女奴所出,卑微无宠,如今一统关外称帝,亲至大兴求娶,理该让他见识见识大兴国的赫赫军威。大兴地广物博,民富国强,不仅有天下第一师的西北狼军,连新建一年的水师都有这等军容军威,关外蛮荒之地如若以为建了国就能觊觎大兴,那就是徒有野心,狂妄自大了。
百官眉梢眼角都是得色,看了眼湖里岸上的精锐之师,频频颔首。那活阎王虽是个冷硬派,不讨人喜,但确是能臣,文能断案,武能带兵,今儿真是给大兴长了脸面!
“英睿都督年少,当初相国大人举荐他来带兵,下官等无不忧心,恐其难当此任,没想到这才一年之期,水师竟如此精锐,看来还是相国大人慧眼识珠,下官等多有不及。”有人趁机恭维,百官纷纷笑着附和。
“英睿都督虽然年少,但他是侯爷的旧部,侯爷在西北戍边十年,带兵如神,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主帅麾下出能将,此乃军中常理。”
“正是,都督能得到侯爷的赏识,自非寻常之辈,相国大人比我等知晓此理,这也是知子莫若父啊。”
高台之上恭维之语不断,元修锁紧眉头,沉郁愈重。元广自持威严,只淡淡一笑,目光颇深地望了眼高坐在马上的暮青。这一望,正望见湖面,这时湖面上大小战船皆已驶到高台附近,百艘千里船闻号而进齐驶向前,意图清出湖面,让大船转舵面向高台,等待帝驾观阅。
正在这大小战船队形变换的时候,湖上忽生事端!
那百艘千里船正往前驶,大小战船之间的湖面上忽然冒出数百人,黑衣蒙面,不知何时从何处潜入湖里的,就只见数百颗人头同时冒出湖面,扯住千里船上踩桨的水师精兵,将人一拽,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十艘船上的人猝不及防被拖入湖中!
“怎么回事?”百官脸上的笑容一齐僵住,初时以为是安排的演练节目,可当听见北筑台上鼓号之声皆停,大小战船上的将士皆因此变惊住,百官的心头才咯噔一声,觉得不妙!
“刺客!”
“保护相爷!”
“护驾!护驾!”
百官纷纷起身,高台上一片混乱,不少人觉得脸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刚刚还说水师今儿给大兴长了脸面,怎么军营里就混进了刺客?
御林军将高台团团护住,西北军的五千精骑未动,一名小将回身看向高台上,那小将黑黢黢的脸,身形精瘦,眉眼让人颇为熟悉,暮青若见到,定然能认出来——这人是元修的亲卫,孟三。
孟三当初随元修、暮青、月杀和魏卓之一同扮作勒丹兵深入狄部,一夜大战之后陷入了流沙坑里,在暹兰大帝的陵墓中受了重伤,后来朝廷与五胡议和,元修率兵还朝,孟三因伤势过重不便远行而留在边关养伤,时隔一年多,伤势早已痊愈了,这回便跟着元修回来了。看他所穿的军袍,应是已升了亲卫长。
孟三望向元修,元修未动。
未闻军令,西北军便静观其变。
呼延昊身后的大辽勇士们拔出弯刀意欲护驾,他抬了抬手,王师便退下了。
步惜欢慵懒地托着腮,望着湖面,眸底波澜不兴。
巫瑾坐着,似被春雪拥住,管世间多少纷扰,他自心若静湖,不染烦忧。
湖面上水战已起,几人却处变不惊,坐得稳稳的,只是不约而同望了眼台下。
暮青高坐在马背上,背影挺如玉竹,湖风拂来,发丝扯如战旗,英姿飒爽。她望着湖面,也没有任何指示,身旁的大军未闻军令,无人喧哗,无人擅动,更无人惊慌失措,年轻的将士们军姿挺拔,如高山上的哨岗,风雨不侵。
章同在最前方的大船上,事出突然,眨眼间前方便有十艘冲锋舟上的人被拖入水中,黑衣刺客们趁机上了空船,夺得十艘冲锋舟,向冲锋舟阵中撞去!
此举看似找死,实则不然。刺客们入了舟阵,四面都是水师,大船上有箭不能发,章同抬手,连发三令!
一发口令,百人下水,围住大船,以防有人潜在湖底凿船。
一打手语,盾列不动,弓列退后,刀列上前,以防刺客夺船只是声东击西之策,湖下还藏着人,意图攀爬大船。
一打旗语,命那十艘冲锋舟上被拖下水的将士往大船后面游,清出前方水域。
三令下达时,后方九艘大船上的将领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发口令,打手语,从高台上看,只见战船高阔,水师兵勇扎入湖中,个个身似游鱼,湖面浪花不生!而船甲上阵列变换,踏声惊岸,青袍似流匹,刀甲若寒鳞,齐得晃眼!
这时,被拖下水的兵勇们冒出湖面后,已依旗语行事,往后方大船上游去。初春水凉,兵勇们身穿甲袍,竟游得飞快,一个个梭子似的,没一会儿就到了后面的大船周围,船上降下木梯,兵勇们手脚并用,三两下便攀上了船,动作那叫一个麻利!
前方舟阵中,那十艘冲锋舟横冲直撞,水师们踩着船桨避开了船身的碰撞,变换阵型,欲待合围。
章同忽然命令道:“打旗语,命所有人弃船回撤!”
冲锋舟上的兵勇见到军令,虽不知合围之策有何不妥,但军令如山,不可不遵。
刺客们却看穿了水师之意,先一步弃船入了水!
章同目光一沉,又发两令!
一名小将奔向船尾,向后方发旗语,两艘大船闻令驶进!三艘战船并列,左右依中间战船上的旗语而行,但见三艘船首奔来弓手,扇形排列,拉弓满弦,百道箭矢向着百艘冲锋舟上齐射而去!那些并非普通的箭矢,上面引着绳索,箭矢扎入船头,冲锋舟上即刻便有兵勇将绳索解下在船头系牢,随后攀上绳索,敏捷地往大船上渡去。
从高台上望去,但见百道绳索连着战船与冲锋舟,水师的兵攀在绳索上,手脚并用,引身上行,身手之敏捷,动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高台上不知何时静了,百官张着嘴,看着这一幕战船相连、百索渡人的壮景,目瞪口呆,以致于竟有那么一瞬忘了湖里尚有刺客。
而当数百名刺客冒出头来时,百艘冲锋舟上已经空了,再看战船上,无数森冷的箭矢正对准湖面,弓弦已满,只待射杀的军令!
北筑台上却传来鸣金收兵之音,铜金之声刺破湖面森冷肃杀的气氛,船上的将士们纷纷望向湖岸,却听湖水里传来哄笑声,那数百名黑衣刺客纷纷扯下了脸上的面巾,为首的竟是刘黑子,少年一张黑黢黢的脸,笑得欠揍又开怀。
“刘都尉?”
“怎么是你们?”
“这演哪一出呢?”
这是在演哪一出,百官们也一肚子疑问。暮青却没做解释,只是望着湖面,韩其初自北筑台上下来,来到她身边站定,没多久,大小战船便驶来了岸边,将士们下了战船,刘黑子率数百扮演敌军的兵勇们走在前头,上了岸便跪禀道:“报都督!水师观兵之典的演练项目已完成!”
演练!
章同等四大营的军侯随后上岸,侯天直翻白眼,他操练时被暮青不知修理了多少回,还是性子不改,直言不讳,“我说都督,军师,不带这么玩儿的!末将们咋没听说有演练?”
韩其初只笑不语。
暮青坐在马上淡声道:“你们如若事先知道,我又怎知你们操练了一年,练出来的是花架子还是真本事?”
侯天一听这话,一脸痞笑,问:“那都督说说看,末将们到底是花架子还是有真本事?”
暮青扫了眼岸上的万军,目光欣慰,淡淡笑道:“干得好!”
将士们闻言昂首挺胸,军姿似骄阳,刚刚入水的将士们袍甲湿哒哒的,竟没人打哆嗦,反倒咧嘴笑得甚是快意。
章同笑容温暖,道:“黑子演得不好,若真是敌军,怎看得懂我们的旗语?”
湖里一冒出数百人来,他就觉得奇怪,阅兵大典前夕,军营里布防严密得一只山雀都飞不进来,几百人又是怎么潜进来的,还在水里憋了这么久?
除非是自己人扮的!
自观兵大典开始,到大小战船驶进月牙湾,这期间要些时辰,没人能在水里憋那么久,唯有一种可能——他们躲在崖壁附近生草的地方,这时节崖壁附近的山石上,草还是枯黄的,寻根草杆儿,潜在水里便可呼气。
水师曾经练过水下潜伏伪装,这是最基本的功夫。
正因有此怀疑,在看见舟阵欲合围刺客时,他怕真刀真枪的拼伤了自己人,因此才下令打旗语,命冲锋舟的人都弃船入水。此乃两全之计,如若刺客不是自己人,那么水师的人弃船后,冲锋舟上就只剩敌军,到时战船上万箭齐发便可灭敌。如若刺客是自己人,面临万箭穿心的险境,自会摘了面巾表露身份。
可他没想到刺客里为首的人会先他们一步入水,这显然是看懂了旗语,那就八成是自己人了,因此他命所有人上船,待对方冒出湖面后,面对万箭齐发的险境,还是只能表露身份。
果然,那时收兵的军令便从北筑台上传来了。
暮青看着章同,欣慰更深,颔首道:“事出突然,能识破绽,能行军令,能设计谋,章军侯已能为将了。”
想想当初刚从军时的章同,再看看今日的,他已长成了,日后挑江北水师的大梁没问题。
“嘿!都督就知道夸章同,好像末将们没瞧出来似的。”侯天的话听着吃味,其实就是爱凑热闹,“老子当时就纳闷,这可是江北,除了咱们水师的人天天恨不得变成水里的鸭子,还能有哪路人马个个都是潜水憋气的好手?”
他一把将刘黑子给锁着脖子揽了过来,问:“你小子老实交代,你们今儿是不是藏在崖壁那儿了?那潜水和伪装的功夫咱们可是练过的。”
刘黑子腼腆一笑,算是默认了。
“行啊!你们这些小子功夫见长啊!一大早就猫那儿了吧?大半个时辰有了没?”侯天啧啧地问,刘黑子的水性若在军中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当了都尉后,手下那一个营的兵皆是水性拔尖儿的,都督和军师专门为他组建。
这一个营的兵都他娘的跟水鬼似的,一个比一个能潜,今儿潜的时辰比以往更长,功力竟又见长了。
刘黑子挠了挠头,依旧腼腆地笑着。
“还有,你们这帮小子胆儿也挺大的,这扮刺客的事儿也敢帮都督和军师干,就不怕老子们看不出你们是自己人来,把你们都射成刺猬。”
“不会的,军师说了,如若有险,表明身份便可,他也会及时鸣金收兵的。”
“军师的话你也敢听?军师是出了名的能坑人!”
“军侯不可无礼,都督早有军令,在军中见军师者如见都督……”
“得得得,开个玩笑,你小子怎么还这么死板?”
湖岸上,水师的将领们笑闹着。
高台上,百官也听明白了,闹了半天根本就不是刺客,而是暮青把自己的将士们都蒙在鼓里,在观兵大典上来了出演练!
如此大事,为何不事先告知朝廷?
方才以为有刺客,他们出了好大的丑,这丢的可是大兴的脸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若提前得知,兴许今儿这观兵大典就看不出门道来了,也没这惊叹之感了。
今日观兵,江北水师真乃一鸣惊人,一支操练了仅一年的新军,本以为能有花架子就不错了,没想到竟有真本事!
兵勇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