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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部分

一品仵作-第317部分

小说: 一品仵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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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上,女人如同牛羊,但孤王的女人贵为阏氏,可称桑卓,尊贵无匹。”呼延昊负手望着跪在高台下的暮青,傲然笑问,“如何?可愿随孤王回大辽?”

    呼延昊虽已称帝,但大辽乃草原民族,王称大汗,后称阏氏,称谓有别于大兴,但地位相同。

    大兴已定了安平侯府的沈家女和亲,呼延昊此言有悔婚之意,但眼下这事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还是“女人”之事。

    “辽帝此话何意?为何我等皆听不懂?”这时,一位老臣起身,面色深重地看了眼呼延昊,随即望向台下,寒声质问,“英睿都督,辽帝何出此言,你难道不需向我等解释一番?”

    百官颔首,同望暮青。

    但没有听到暮青出声,便听见了一道慵懒寒凉的声音。

    “朕死了吗?”步惜欢融在御座中,托着腮冷淡地睨着那老臣,问,“朕还没死,大兴的江山尚未改姓,后宫还不是宁家的,老国公就以国老自居了?”

    宁老国公一惊,他已致仕,今日是特地被请来陪赏观兵大典的。自从盛京府尹家的小姐被杀一案后,昭儿就受了相府的冷落,已经一年了,至今在府中思过,期间病了两回,宫里和相府都未过问。可侯爷一回京,相府就命国公府陪赏水师观兵大典,显然相府没打算断了两家的亲事,一切如他所料,朝廷诸军中广布他的旧部,但宁家男丁已尽,他在世时,宁家对侯爷有助,他死后,宁家无人可拥兵自重。如此家世,相府舍不得断了亲事。

    但他已老迈,膝下只有昭儿一个孙女儿,看着她这一年来日渐憔悴,纵然对亲事胸有成竹,也难免有些关心则乱。江北水师一年的操练之期已过,相府下一步想做的便是卸磨杀驴,正巧今日辽帝之言古怪,江北水师都督身上似乎藏着惊天之秘,因此他才想借此机会除掉他,也算是向相府示好,没想到心一急,竟在言语上犯了大忌。

    果真是老了……

    圣上之言扼住了要命之处,有暗指宁家自恃权重之意。如若圣上执政,如此看待宁家,宁家足有灭门之祸!可即便圣上未执政,此言也极重,足可将宁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相府想与国公府结亲,看重的便是宁家身为外戚,日后不会专权,可现在还没结亲,圣上就抓住了他一言之失,欲加重罪,元相素来多疑,这亲事恐怕……

    宁老国公心生凛然之意,他致仕多年,已久不上朝,虽知道圣上一直在韬光养晦,但没想到他今日会显露锋芒。

    “圣上明鉴,方才辽帝之言实在荒谬,老臣以为此事事关圣上的龙威、朝廷的颜面,英睿都督有必要向圣上解释清楚,才可不负圣上的隆恩。”宁国公忙跪下陈词,他没看元相国的脸色,自从辽帝忽出惊人之语后,他的脸色就铁青着,想必此时更不好看。

    这时,年轻的帝王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宁国公的思绪。

    “看来宁家是真当朕死了。”帝王之声慵懒依旧,不紧不慢的,却句句诛心,“朕要谁的解释,谁负不负朕的恩,朕难道不知,不会下旨,还需你宁国公做朕的主?朕看你是真老了!”

    宁国公抬眼,但见多年来深藏隐忍的帝王,此刻面色薄淡,眉宇间的睥睨之态处处透着凉薄无情。

    君臣的目光一接,宁国公心头透凉,垂首之时,步惜欢起身向他走来。男子行得缓,衣袂舒卷纳着湖风,玉带上垂系着的白玉暖润如脂,轻晃间却玉色寒凉,住步时,宁国公颤巍巍抬眼,只觉得玉色寒沁,晃若雪刃,霎那间便可抹了他的脖子!

    “想做朕的主,得等江山易了主,你宁家掌了后权再说,而今这江山还是朕的,大兴后位有主。”男子的声音懒若春风,湖风拂上高台,却叫人脚底生凉,耳边似有惊雷一炸!

    百官皆惊,见步惜欢走到前方,步下高台。

    男子一路不紧不慢,到了台下,亲手将暮青扶了起来,道:“初春地上凉,你畏寒,没让你起身,自己就不知道起?就不怕日后阴天下雨的,腿疼!以往不见你如此规矩,今儿倒规矩起来了。”

    男子语气含斥,眉宇间却尽是无奈心疼之意,将暮青扶起来时,顺手为她拂了拂战袍膝处的沙尘,那般自然细心,仿佛此事已做了千百遍似的。

    暮青看着步惜欢,今日观兵大典,水师军威慑众,她知道在百官眼里他只是傀儡,因此才率万军跪拜,以示江北水师拥护他的决心。她今日必须守规矩,百官不把他放在眼里,江北水师永尊他为帝。

    至于呼延昊忽然在此时揭穿她的身份,她虽未料到,但已明其意。

    呼延昊想要拖延时间。

    观兵大典已经结束,此时理应起驾回城,呼延昊在这时揭穿她的身份,无非是想借此事引得百官和军中大乱,拖延帝驾回城的时间。这时候,元谦必在盛京城里有所动作!

    她不慌,不解释,不补救,任百官疑她,责她,问她,是因为她知道今日盛京城里不止一方有动,步惜欢的人此时在城中也有所动作,既然呼延昊想拖延时间,那她何不将计就计,陪着一起拖?

    步惜欢叹了一声,她的心意,他懂。但今日,他亦有他的心意。

    步惜欢牵起暮青的手缓步拾阶而上,华袖舒卷,彤云里隐有九龙舞天。

    呼延昊就在高台前垂眼看向两人的手,目光刚落,便见步惜欢的袖中隐龙暗动,仿佛自云天而降,风电将来!他目光一变,纵退而避,王军拔刀,齐来护驾!御林军见势亦纷纷拔刀围紧高台,百官惊慌地盯着大辽的王军,一片刀光剑影欲相杀的纷乱态势里,步惜欢牵着暮青的手站在了高台前方。

    高台下,军师韩其初为首,章同、侯天、老熊、莫海四路军侯在后,刘黑子、汤良、乌雅阿吉等都尉在更后头,良将百人,精兵万余,一齐跪地仰头,望着步惜欢和暮青,惊疑不定,目光灼人。

    月杀面无表情,章同眼神黯然,韩其初聪敏过人,似心中已猜出了什么,只是不敢相信!

    “朕自幼登基,至今已过二十载。二十年来,权相摄政,外戚专权,上无父族庇护,下无四海民心,唯得一人,托付真情。朕为一国之君,上未能清奸佞勤朝政,下未能清明吏治护佑百姓,使她父仇难报有冤难伸,以女子之身行儿郎之事,此乃朕之过,朝廷之过!朕当自省,百官当自省,这吏治究竟污到了何种地步,才可逼得女子从军入朝,替父报仇!”步惜欢紧紧牵住暮青的手,虽望着万千将士,此言责的却是百官。

    他尚未直言她的身份,便先归罪于百官,堵了百官拿纲常之言诛她之口。

    高台上下一片死寂,有些话不必说,其意已明了。

    “朕背负昏君骂名,被天下笑嘲二十年,唯她对朕托付真情倾心相护。而今,她已寻得杀父真凶,江北水师也已成精军,也该是她卸下这些的时候了。今日朕便在众位将士面前宣旨——汴州汴河城古水县仵作之女暮青,孝敢替父报仇,勇能从军报国,智可断案平冤,武能带将练兵,英睿孝勇,肃正德茂,乃天下女子之冠,册其为后,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主六宫!大兴江山一日不易主,六宫之中永不纳妃嫔!”

    高阳当照,湖风和静,百官哑言,万军无声!

    此乃他的心意,今日城中有大动,大事若成,朝臣必然盯着后宫,那不妨今日就给百官一句话,断了某些人日后的念头,还敢有此念的,也要掂量掂量江北水师之威。

    暮青静静望着步惜欢,感觉到他将自己的手握得很进,紧得像要嵌入骨血,永世不分。

    她浅浅一笑,在尚无人反应过来时,低头,揭了面具。

第二百三十六章 阅兵大典!() 
元隆二十年三月三十日,晨。

    水师大营里,大泽湖岸的坡顶修筑了高台,大兴元隆帝邀大辽真武帝登高台,同赏大阅盛典。文武百官以元相国和元修为首,分坐高台两侧,坡上旌旗猎猎,御林军、西北军分列南北,披甲执刀,高居马背,昂首北望。

    北边筑了座方台,台上军师执旗,扬手一挥,身后一名小将见旗而动!

    战鼓擂响!

    一声鼓,响若雷震云霄,南边湖岸远处隐闻脚步声。

    阳春三月,崖高湖青,水天一色,一军自湖道湾处行来,银甲青袍,银枪战靴,遥遥望去,若白日天降神军。湖岸嫩草新发,战靴碾着沙石,一步一踏,一踏湖波一惊。

    大军尚在远处,军步声齐若击鼓,不见细容,只闻战靴之声,腾腾战意已动军营!

    江北水师建军一年,将少兵新,军袍服制不似天下三军常穿的黑袍,而是天青战袍,若万里青云,若湖海波青,行军时银甲若白浪,不愧为水师!

    二声鼓,势若猛兽啸江,水师渐近。

    只见三列大军并行于岸,中列齐扛一杆云天大旗,左右两列闻鼓扬枪,红缨烈如流火,银枪似箭,势如破日。

    三声鼓,威如铁筑山河,水师已至高台前。

    停步,转身,收枪!靴声震耳,袍甲掠过眼前若风推水波,齐整,惊心的齐整!

    大军立定,中列扛旗而出,行出十步,定身立旗,一杆云天大旗立在高台前正中央,旌旗猎猎,青旗白浪迎风而展,气势如虹——江北水师的军旗!

    高台之上,文官屏息,武官握拳,禁不住振奋激动。

    北边筑台上,军师再次扬旗,战鼓擂起,急若奔马。远处却无马群齐出,唯见一匹战马驰来!马蹄踏着湖岸,奔声如海浪淘沙,急如白电,快得模糊了马上人影。

    好一匹神驹!

    神驹驰到不过片刻,到了高台前却不停蹄,马背上的人直跃而下,任马驰冲而去,但见尘扬如匹,散开后见一人跪于军旗之前,雪袍银甲,垂首抱拳,扬声道:“微臣江北水师都督,恭祝吾皇圣安,万岁万万岁!”

    一声落下,大军齐跪山呼。

    “万岁!万岁!万岁!”

    呼声贯耳,军威铮铮,山呼声落,余音不绝。

    步惜欢高坐上首,目光暖柔,声音依旧那般慵懒,“爱卿平身,这一年日夜劳苦,水师有如此军威,爱卿功不可没。”

    “微臣得沐皇恩,理当鞠躬尽瘁,不敢言苦。”暮青垂首道,今日有他国帝君及使节在场,事关国礼,平时她和步惜欢在一起时怎样随意都无妨,今日不可。

    步惜欢却听得浑身别扭,就差掉一地鸡皮疙瘩,没好气地道:“爱卿快别拘礼了,怕是百官这会儿跟朕一样,听着都难受。平身吧!”

    这话说到了百官的心坎儿里,听见刚才的话,不知多少人心中生疑,以为高台下跪着的是个冒名顶替的货,但见暮青起身时目光冷寒唇抿如刀,百官才把一颗疑心放进了肚子里。

    不是冒名顶替的,是那活阎王。

    暮青起身时,身后的大军也跟着起身,昂首挺胸,军威肃然,目光似铁。

    高台之上,众多目光落在暮青身上,有几道的意味别有不同。

    暮青一眼扫过,见步惜欢坐于上首,下首左右都有人,她的余光瞥见左侧的人很少,心中便知道这边坐着的是辽帝和大辽使臣,因此她看都没看左侧,直接便看向了右侧。

    文武百官坐了三排,元修身居首列,侯袍加身,人清瘦了些,眉宇间郁色沉沉。晨光薄淡,洒在男子的眉宇间,朗朗之气已如往昔,而今沉郁难化,更添霜色。

    两人遥遥相望,目光相接,她的忧色深深,他的犹如沉渊,浓烈,复杂。

    一年未见,她依旧那么直白易懂,他却难再回到当初。

    巫瑾也在首列,去了趟西北,他却未沾半分边关苦寒之气,依旧那般清冽出尘,一身雪袍,一派南国风姿。

    暮青望向巫瑾时眸中生了些暖意,此时此地不便叙旧,她只朝巫瑾颔首致意便算作罢。

    与元修和巫瑾目光相接只是一瞬的工夫,北边筑台上,韩其初再次扬旗。

    暮青北望,一道目光钉在她的背影上,肆意,懊恼,森然,兴味,同样复杂。

    他已称帝,可这女人,还是这么轻视他!

    这时,战马长嘶之声传来,暮青翻身上马,坐到马背上时,军号声已从南边传来。高台前的大军随暮青转身,战靴在沙石上碾过,并脚踏地,声齐如雷,似为驶进湖面的战船擂响第一声战鼓!

    云天青青,湖天一色,百艘冲锋舟从南大营外平阔的湖面驶入月牙湾,将士踩桨,舟行如梭,若百把尖刀刺破湖天,舟后湖波粼粼水花泛白,衬着将士们的青袍银甲,竟浑然一色,叫人生叹!

    北筑台上,旗语变动,鼓声见旗而擂,号声见旗而奏,百舟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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