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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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蕙青和香儿仍在偏厢,杀手们被关进了柴房,暮青换回将袍走出房门时,外头细雨如毛,山间晓雾障霞,水师在姚府田庄外的山路上列开,少年们战袍已湿,脸上雨水未干,静默地看着雪冠银袍的少年都督一路走向山道。
山道上,三百多具尸体一路排开,昨夜领兵围剿的是卢景山和莫海,两人见暮青现身,一齐上前禀明昨夜战果。
暮青一言未发,也没看那些尸体,而是往山顶而去。山顶的空地上搭了顶军帐,里面躺着九具尸体,刘黑子跪在石大海的尸体旁,汤良和乌雅阿吉陪在两旁,见暮青进来,汤良忙行礼道:“都督!”
乌雅阿吉跟着行礼,目光有些闪躲。
刘黑子听见声音回过身来,双眼已经哭得红肿,见到暮青时,少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当真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他见月杀跟在暮青身后,随月杀进帐的还有两个面生的精兵,但未多想。他见暮青望向石大海,不由悲从心来,禀道:“都督,石大哥是昨夜子时前后走的,俺们滑下山坳时,他还有气儿……后来、后来俺和汤良找到了一间废弃的木屋,本想让石大哥在里面避避风雨,可是、可是过了会儿,石大哥就……”
刘黑子泣不成声,“都督,石大哥曾说,他祖籍江北下陵,现居汴州永川县永河村,家中是种田的,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儿女一双,女儿七岁,儿子才三岁,都还小。”
他和石大海交情很深,当初他在呼查草原上被机关短箭伤了腿,从草原到西北边关,一路上都是石大海在照顾他,对他来说,石大海是亦兄亦父般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暮青静静听着,待刘黑子再不出声了,她才走近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跪在了石大海身边。
刘黑子擦了擦眼泪,见暮青将石大海腹部围着的战袍解开,露出了那堆流在外面的肚肠。刘黑子和汤良撇开目光不忍多看,听暮青道:“水,帕子。”
乌雅阿吉闻令,低着头便出去了。
水盆端进帐中时,石大海的战袍已被划开,止血膏混着血水将衣袍沾在了伤口上,暮青已将战袍割开,只留了伤口上的碎布。她拿湿帕捂了了会儿伤口,将其一片片的揭下后,只见止血膏糊在伤口上,刀伤从左胸到右腹,深且狰狞。
暮青抿着唇,一言不发,默默地拿湿帕为石大海擦着刀伤,这些清理刀伤的事她熟悉,在上俞村时,她曾为自己剔肉包扎,今日是为麾下的将士整理仪容。
擦伤、剔肉、收敛肚肠、缝合刀伤,一盆血水端出去,又送进一盆来,暮青为石大海擦了脸和手后,淡声吩咐道:“战袍,九套。”
乌雅阿吉依言去办,暮青起身走到那为她挡箭身亡的少年身旁,少年面色青黑,胸口透出的箭头泛着幽森的光,暮青将少年胸口的战袍撕开,割断箭头,取出后拿帕子抱住递到身后,看了巫瑾一眼。
巫瑾接了过来,轻轻颔首,不必暮青多言,他也知道她的意思,她要知道这箭上是何毒。
暮青将少年胸口的箭身拔出,同样为他清理了伤口,剔除了翻出来的血肉,缝合了伤口后,又逐一为其他人整理了仪容。
昨夜天黑,突遇伏杀,很多人在战马上就中了箭,一个少年的喉咙被毒箭射中,当场便死了;一人伤了腿,死前挣扎过,还维持着匍匐的姿势,指甲里满是黄泥;一人从战马上跌下,撞伤了膝盖,随后被五支毒箭射中了背部;一人被长刀刺穿,死前抱住了杀手,咬掉了那杀手肩膀上的一块肉……
暮青忽然觉得,会验尸也不好,这些将士战死的一幕幕,此刻在她眼前重演,她一根一根地拔着毒箭,一针一针地缝着伤口,缝到最后,手竟微微发抖。
一只清俊的手覆了过来,掌心暖人,暮青没看步惜欢,只微微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他手背上,啪嗒溅开,她狠狠擦了下眼,收针,起身!
一回身,只见帐帘掀着,莫海和卢景山立在帐外,一些小将一齐聚在门口,山中下起了小雨,人人望着帐中,眼眶刺痛。
暮青走了出来,背对帐中道:“给他们穿好战袍,把战马牵来,回营。”
*
大军撤出断崖山前,姚府庄子里的十几个杀手被绑进了马车里,一起带进了军营。但姚府庄子周围的水师并未撤走,血影也留在庄子里,以防暮青的身份要事被人泄露出去。
暮青回营时,章同带兵镇守前营,见她平安回来,煎熬了一夜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昨夜水师出动了两个营的兵力围山,军中只剩半数人马,韩其初为防事变,将章同和老熊留了下来镇守军营。章同主动请缨镇守前营,立在大雨里望着辕门外,整整望了一夜,总算在清晨将暮青盼了回来。
韩其初已在军营里设下了灵堂,九具将士的尸身被抬进灵堂,灵堂里摆着九口新棺,虽非华棺,却是当初特训营里的兵们进山伐木,一起新做的。没有一起死在战场上,至少用这种方法送战友一程。
暮青并不打算把这些将士运回家乡安葬,他们都是江南人氏,如今江南天气已暖,从盛京到江南,尸体运到时一定已经腐烂了。暮青不想让这些将士的爹娘妻儿看见那样的遗体,她宁愿他们记得至亲之人离家时的样子。
“停灵七日,七日后葬入断崖山上。”暮青如此决定,离开灵堂时对韩其初道,“草拟奏折和丧书。”
韩其初应是,暮青吩咐他留下安抚将士们的情绪,随后走了。
暮青去看了侯天,军医正在帐中为侯天诊脉,侯天昏迷未醒,胳膊和身上包着绷带,脸上未见青黑,已经解了毒,只是正发着高热,口中不住地呓语。
军医已为其施过针,回禀时十分庆幸,“侯都尉重伤至此,竟还能撑过一夜,下官在军中行医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事。都督放心,侯都尉既然能撑过昨夜,想必定是命大福大之人,吉人自有天相。”
巫瑾易容前来军中,昨夜为侯天解毒施针之时,军医正在医帐里配制解毒之药,回来时巫瑾已经走了,他本以为昨夜必定凶险,没想到侯天稳稳地度过了,自然以为是奇迹。
暮青应了声,吩咐军医亲自去煎药,随后看着巫瑾为侯天再次施了针,这才一同回了中军大帐。
月杀守在帐外,帐中只有步惜欢、巫瑾和魏卓之三人。
暮青坐到军案后,问道:“大哥昨夜可是用毒蛊为侯天解的毒?”
巫瑾颔首,昨夜不是在瑾王府,他没有时间去仔细分辨侯天所中何毒,再为其配制解药。他需赶在军医回来前施针解毒,心里也挂念着她身上的寒毒,因此只能动用毒蛊。
“即是说,侯天所中何毒,大哥现在还不知?”
“蛇毒。”巫瑾将那包着毒箭头的帕子拿出,摊开后放到了桌上,“此毒味腥,我观侯都尉擦伤之处肿胀发硬、流血不止、皮肤紫黑,初断为蛇毒。”
“可知是何种毒蛇之毒?”暮青又问。
巫瑾闻言看了那毒箭一眼,垂眸道:“拿只茶盏来,内盛清水。”
暮青隐约猜出他要做什么,顿时心生歉意,魏卓之出去跑了趟腿,将茶盏递给巫瑾后,见巫瑾将毒箭上的血清洗了一番,随后竟将毒箭在掌心里一划!
“大哥!”暮青顿惊,她以为巫瑾要像上回分辨药粉时那般尝尝毒,没想到他竟划破了自己的手。
只见男子的掌心纹路清晰,血不断涌出,滴到地上,绽若红梅。而这鲜红的血只是一瞬,很快血便开始青黑,巫瑾的掌心也很快紫黑,眼见着整只玉般的手都肿胀青黑起来,他腕间忽见异物一动!那异物指甲大小,沿着经脉在巫瑾掌下一游,他的手掌上的青黑便迅速淡去,除了伤口没有自愈,毒很快便散尽了。
魏卓之执扇一笑,“好厉害的毒蛊!”
暮青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拿出止血膏来,打开时心中一痛。止血膏中还有血迹,是昨夜她为石大海涂抹刀伤时留下的,然而人还是没能留住……
正当她怔神时,巫瑾将掌心一握,并未在乎那点割伤,只是眉头微微皱起,道:“多数蛇毒伤人有剧痛感,此毒伤人却是痛麻感,很像是五环蛇之毒。”
“五环蛇?”暮青抬头看向巫瑾,见巫瑾看了步惜欢一眼。
步惜欢面色微沉,道:“五环蛇,出于岭南。”
岭南?
又是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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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到了有木有!
第二百零五章 活体解剖(上)()
暮青未到过岭南,但对岭南实不陌生,她想了想,迄今为止数次听过岭南。
乌雅阿吉是乌雅族人,这图鄂族的分支居于岭南,已遭灭族。
萧文林是岭南的寒门子弟,如今正和崔远、贺晨、柳泽,以及朱子明、朱子正兄弟在江南谋事。
先帝的五皇子,也就是传闻中体弱多病的五王爷,其外祖是岭南王。
还有,她的身世也与岭南有关,外祖母如果真是图鄂圣女的话,当年两人曾在岭南生活了一段日子,娘兴许就是在岭南出生的。
“五王?岭南王?”魏卓之觉得只有五王嫌疑最大,“昨夜的杀手足有三四百人,这人数在别的地界倒不算什么,可出现在皇城脚下,主使之人必定能量不小。岭南王乃我朝唯一的异姓王,我相信他有这本事,可是……理由呢?”
岭南王中年丧女,视外孙如命,受元党胁迫多年,心有不甘是必然的,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动作,忽然有所大动,竟是派人伏杀江北水师都督?
怕江北水师练成?
元党看重江北水师不假,但江北水师的兵力和练兵的时日都与江南水师有不小的差距,将来两军交战,任谁都觉得江北水师是势弱的一方。如果岭南王想削弱元党的势力,那何必自己出手动江北水师?借何家的刀不是更好?
魏卓之边猜测边看向步惜欢,步惜欢眉宇间融着些倦意,懒懒地道:“无需理由。”
“啊?”
“朕不想知道理由,只想知道是何人。”步惜欢望着帐外,眸光凉如山间秋雨,漫不经心,杀机隐隐。
查出是何人,杀!无需问理由。
魏卓之耸耸肩,无言以对。
“既有活口,审问就是了,何需猜测那么多?”这时,暮青从巫瑾身边站起来,在魏卓之猜测主使和理由的时间里,她为巫瑾上好了药,起身时淡淡的看了魏卓之一眼,“下回智商不在线时少说话,至少不会浪费时间。”
魏卓之:“……”
何谓智商不在线,魏卓之不懂,但一听就知不是好话。
巫瑾笑了笑,暗暗松了口气,今日在山上看她为那些将士整理遗容时的样子,他还真有些担心,如今看她还有心思调侃人,他就放心了。
“有活口也未必问得出,他们未必知道雇主的身份。”魏卓之提醒暮青,他是江湖人士,知道江湖规矩,杀手行事只问银两,不问雇主的身份,否则,他何需在这儿猜测?
“当然,如果你想问出他们的身份,那就另当别论了。”魏卓之起身往帐外走,“我来吧。”
江湖杀手一般不敢出卖组织,他们身上都藏有剧毒,事败时为防遭人严刑逼供,通常都会选择自杀,所以昨夜他们先点了那些杀手的穴道。但想要从他们嘴里问出东西来可不容易,他身为江湖人士,知道如何审能让他们吐出实情来。
“让月杀陪你去。”步惜欢淡淡地道。
“本王这儿有蛊毒,可借魏少主一试。”巫瑾也淡声道。
魏卓之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开始默哀,刺月门的手段冷血至极,万虫蚀心的滋味也不好受,相比这两人,他觉得他和善多了。
“不必了。”这时,一道清音传来,三个男子循声望去,见暮青大步往帐外走去,“我自己来。”
*
水师大营里没有牢房,杀手们被押在前营角落里的一座放杂物的营帐里。
十几个人被点了大穴反绑在地,蒙面的面巾已被摘下,暮青进了帐中,开口便问:“你们之中可有头目?”
杀手们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暮青却在人群里一扫,一指角落中的一人,“他!提出来!”
营帐中间立着三根柱子,月杀将人提出,绑在了中间那根柱子上,随后出了营帐,守在门口。
步惜欢、巫瑾和魏卓之一同进来,看见暮青立在那杀手面前,冷声道:“我要知道你们的雇主是何人,你们是何人。”
魏卓之扶额而笑,叹气。
好一个我要知道!可他们不会说的。
“不说?”暮青看那杀手冷淡的眼神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