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2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爸的尸骨带回草原。”
多杰以掌置于心口,垂首一礼,甚是真诚。
“抱歉。”暮青却拒绝了他,“你阿爸与假勒丹神官一案有关,此案尚未查清,我还不能将他的尸骨交给你。”
“都督!”多杰急切地开口。
“你不是不查那案子了吗?”这时,呼延昊插嘴问。多杰多次称他为女奴之子,他杀他还来不及,自不会好心帮他,他只是乐意跟她作对罢了,他就爱看她生气的模样!
呼延昊一心想要挑起暮青的情绪,暮青一心无视他,只对多杰道:“你若信我,一年后我送嫁去关外时,定将尸骨归还草原。”
这一年的时日,她有空再验验尸骨,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多杰一愣,还没说话,掌柜的便带着小二上菜来了。掌柜的有心,望山楼里的文人墨客皆爱清淡的吃食,今儿这一桌上坐的是胡人,他午后接到都督府的传信后便命厨子买了头羊回来,今晚上的都是大肉菜。
呼延昊撕了块羊腿肉,狠狠一咬,嘲讽笑道:“这肉还没本王在呼查草原上吃的那几顿狼腿肉香!本王甚是怀念,不知英睿都督怀念否?”
“怀念,恨不得再回一次呼查草原。”暮青总算肯理他了。
呼延昊却玩味的一笑,“恨不得再宰本王一回吧?”
暮青点头,“没错。”
呼延昊仰头哈哈一笑,抱起坛子就一灌就是一坛,烈酒辛辣割喉,他却只觉得痛快。想宰他也无妨,总归想的是他!他走之后,这一年的时日,她若是也能想着他就好了。
桌上的菜除了羊肉还有盛京的名菜,呼延昊不请自来却不客气,仿佛知道这桌菜是暮青请,他要连盘子都吃光,可他身旁的小王孙呼延查烈却一筷未动,男孩从暮青进来至今,一直低头不语,后头服侍的人布了一碟子菜给他,他也不动不吃。
暮青坐在他对面,问:“不合胃口?”
呼延查烈孤坐不语,像没听见有人跟他说话。
“她在跟你说话。”呼延昊看向他,眸光幽沉。
服侍呼延查烈的下人一惊,忙用胡语对呼延查烈道:“王孙,英睿都督在问你话。”
暮青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问那侍从:“他听不懂大兴话?”
“他听得懂!草原上的王族学话起就要学胡语和大兴话,到了盛京这两个月又专门请了人来教他大兴话。”呼延昊看着呼延查烈,眸光幽冷,笑容残忍,“不说话的人不需要舌头,听不懂话的人不需要耳朵,你没有了舌头耳朵,只要命还在,一样能在大兴为质。”
这话是用大兴话说的,呼延查烈果然听得懂,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麦色的小脸儿,英眉高鼻,眼眸湛蓝,他盯着呼延昊,眸里似有两团火在跳,仇恨噬人,像一头想要咬死猎物的小狼。
呼延昊望着他仇恨的目光,反而笑得快意舒服,“想要留着你的耳朵舌头,那就好好回她的话。”
呼延查烈恶狠狠地看向暮青,伸手抓起面前碗碟里的菜便胡乱塞进了嘴里,“多谢都督。”
四岁的孩子,童音稚嫩,眼底却有着这个年岁不该有的愤怒和仇恨。
暮青见了只当没看见,她冷淡地看了眼呼延昊,“狄王这不杀人不痛快的毛病还真是无药可救。”
呼延昊一听,眼神一亮,“本王杀的是狄部的族人,都督想管?简单!”
只要她是狄人部族的王后。
“不想管。”暮青一言断了他的妄想,“我只想提醒狄王,从你将小王孙带到大兴为质的那一天起,他的命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呼延昊皱了皱眉头,她好像很护着这小崽子?
“好!本王说了不算。”呼延昊忽然一笑,“那本王走后,这小崽子就交给都督看管了。”
“他有名字,不叫小崽子。”暮青明日就出城练兵了,不可能照顾呼延查烈,此话只是转移话题罢了。
呼延昊却嘲讽一笑,阶下之囚不配有名字,幼时他随着阿妈在牛羊圈中长大,只有阿妈唤他阿昊,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个女奴之子,连崽子的名字都没有。
暮青不再理呼延昊,她见呼延查烈刚才拿手抓菜,嘴角和手上皆是油腻,便回身跟月杀要了条帕子递了过去。男孩看着她手里雪白的锦帕,警惕如小兽,他不拿,呼延昊伸手要抢,暮青将帕子一打,啪地抽在呼延昊的手背上,对呼延查烈的侍从道:“拿去,给你家小王孙擦擦手。”
那侍从不敢不接,刚为呼延查烈擦好手,男孩便一把将那帕子抢了过来,胡乱往嘴上一抹,负气地往地上一掷,恨恨地踩上去,拿小靴子狠狠一碾!
呼延昊眸中杀意顿起,暮青厉目一扫,呼延昊的杀意一僵,手握成拳使力一砸桌子,碗碟盘子都震得哗啦响。
大堂里死寂无声,暮青冷声道:“看来狄王是不想吃这桌菜,不想吃可以走,我本来就没请狄王。”
“你也没请这小崽子!”
“我现在请他!”
“……”呼延昊满腔怒意化作诧异,她还真护着这小崽子了?
“你要吃饭,不然会长不高,长不高就没有办法做你想做的事。”暮青看向呼延查烈,她如今是男儿装扮,不适合柔声细语,也不习惯柔声细语,但她必须要教导。
世上最不能忽视的是孩子的仇恨,反社会人格的形成大多源于幼年时期受过的心理创伤,若不及时引导矫正,日后为祸必深。呼延昊夺权那夜太过惨烈,狄部王族覆灭殆尽,只剩下呼延查烈一人,他恨呼延昊,或许也恨那夜深入狄部的大兴人,他现在想杀了呼延昊,日后若有机会回到草原,他想杀的就是大兴的百姓。
呼延昊当初留着他的性命是因为他只有三岁,这个年纪对呼延昊有特殊的意义,他看着呼延查烈就像看到了幼年时的自己。他成功了,这孩子的仇恨若放任不理,日后真的会成为下一个他。
为了边关日后不生灵涂炭,这孩子的心理创伤必须及早重视。
呼延查烈盯着暮青,像是在思考她说的对不对,但这道理易懂,四岁的孩子不需多想便能明白,他低头看向桌上的饭菜,捧起一碗银耳粥来便囫囵喝了起来。
草原民族喜欢吃牛羊肉,这粥太素,未必合呼延查烈的口味,暮青又道:“你要吃些喜欢的才能长得壮。”
呼延查烈闻言放下碗,见暮青指着一盘烤羊腿问:“喜欢这道菜吗?”
男孩却看了眼那盘烤羊腿,警觉地盯了暮青一会儿,摇了摇头。
暮青心中微疼,对侍从道:“割一些下来给你家小王孙。”
四岁的孩子就已经知道了防备,知道不对别人透露自己的喜好,尤其是吃食。呼延查烈如此,当初步惜欢在宫里想必也是如此,这些贵族出身的孩子还不如普通百姓家里的孩子无忧。
金黄油润的烤羊腿香气诱人,男孩盯着,吞了吞口水。暮青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烤羊腿了,他小脸儿并无三四岁孩子的圆润可爱,而是有些削瘦,她知道他必然绝食过,他的下颌两侧留下的指印淤痕便是证据。他还太小,不懂得隐藏自己的仇恨,亦不知如何对待仇人,只能绝食抗议,因此常被人掐着下颌硬往嘴里塞饭食,那种情形下,能灌进腹中的吃食唯有粥水流食,因此他必定有些日子没吃过烤羊腿了。
但呼延查烈还是忍着不吃。
暮青便又指着一盘八宝兔丁问:“那喜欢这道吗?”
呼延查烈又摇头。
“拿些过去。”暮青对侍从道,又指着一盘凤尾蒸鱼问,“这道呢?”
呼延查烈还是摇头。
“拿过去。”暮青还是此话,当她又指着一盘金玉笋丝问时,呼延查烈看看她,又看看笋丝,小手往身后一背,点了点头,小辫子上的彩珠哗啦啦的响。
暮青眸底生出笑意,轻轻摇头,对侍从道:“这盘不要拿了。”
侍从呐呐点头,嘴张得老大。
呼延查烈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脸上写满郁闷,怎么也想不通他的心思为何总能被眼前的人猜透。
呼延昊的杀意这会儿早就尽数消散了,他也诧异地盯着暮青,问:“你怎知他不喜欢什么菜?”
------题外话------
先更一章,二更老时间,零点到零点半,妞儿们早点睡,明早再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愿为天下先!()
“何意?”暮青刚端起茶盏,听闻此问轻轻蹙眉。
茶香满室,袅如轻雾,却隔了他与她。
元修一挥袖,袖风携着窗外山花香将暮青面前的茶气扇得一散,暮青皱着眉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听元修道:“你不知我是何意,难道不知你自己的心意?你不喜男子纳妾,却偏偏看上了他,你难道不知他的身份?他大业若成,此生三宫六院必不可少,你跟着他,难道愿成为他后妃中的一人,一生困于深宫?”
“我不愿。”暮青断然道。
元修面色一松,“那你还……”
暮青起身走去窗边,望着望山楼下熙攘的长街,二月盛京,春花烂漫,远眺富丽如画的古都,她声音缥缈,“我心悦一人,必为其倾尽所有。”
山风拂进窗来,城外半山腰上日光正媚,元修背衬着寒寺日光,忽如一尊人像,唯见墨袖随风飘摇无定。
“我愿为他披一身戎装,换他为我去那身龙袍,三宫六院,只我一人。”此话暮青对步惜欢都未说过,说给元修听是因为她知道他在关心她,也知道他并未死心。
元修望着她的背影许久,忽然便笑了,笑出满眼痛楚和淡淡的嘲讽,“你觉得可能吗?”
暮青回过身来,目光清明,不见迷惘,“世上无难事,只怕有人心。”
“少来这套!阿青,你醒醒吧!自古贵族男子不纳妾的都少有,何况帝王?”感情迷人眼,他觉得她已经不清醒了,“以他如今的处境,败则被废幽禁,胜则亲政治国!你以为亲政容易?储君之乱、上元宫变、外戚摄政,自先帝年迈时起,朝廷这二十多年乱不可言!他亲政后,欲治国需先治朝中的士族门阀,门阀皆是百年豪族,势如老树盘根。他这些年虽在外广建江湖势力,在内广植眼线到朝臣府中,但想让士族俯首称臣只能以利益为饵,而君臣利益相连最行之有效的法子就是后宫!哪怕他待你是真心的,你敢保证日后势单力孤群臣逼迫时,他能不封后纳妃?你敢保证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危及来之不易的帝业?”
元修所言皆是现实,暮青懂,但她亦有对待感情的态度,“他愿不愿,那是他的心意,我无权看管,只能看管我自己的。”
人人都有爱或不爱的权利,她所受的教育让她崇尚平等,如同元修心悦于她,她只能明示她的态度,却无权命令他收回感情。元修心悦谁、心憎谁,皆是他的情感,除了他自己,旁人没有权利强求。步惜欢也一样,若日后他想要充实后宫以保皇位,那是他的选择,她管不着,她能管的只有自己的心意。
元修眉头深锁,甚难理解她的话。有时,他觉得在她眼里,这世间似乎没有尊卑贵贱,天子王侯,贩夫走卒,在她眼里皆是一样。
“你如何看管你自己?”听不懂她的话,他只能问,且他看不出她将自己看管得如何好,他只看到她为那人失了心,“你可知道,他若为你不设三宫六院,你便会成为众臣之敌?”
他太了解朝中那些文武百官了,他们会日日在早朝上说她红颜惑主,说她是扰乱朝纲扰乱江山社稷的妖女,奏请将她打入冷宫甚至赐死!
三宫六院,只她一人,若真如此,帝位有险,她亦有险!
“群臣敢拿捏君王,无非是君权势弱!群臣敢管到君王的后宫里去,无非是不畏后权!”暮青冷笑一声,负手立于窗边,傲然,“那我就让他们畏惧!”
受人欺辱者,皆因自身势弱,那她就强大自己,强大到无人敢欺!
“兵弱谋兵权,人少养新贵!君为舟,民为水,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此话用在士族门阀身上也一样,天下学子,九成寒门,求仕无路,报国无门,朝政之弊经数百年至今已显,而历史的车轮总是在不断前进的,新政势必取代旧政,腐朽的必将被清除。我愿为天下先,愿为天下新贵之首,倒要看看,被历史的车轮碾压的是新政还是旧政,看看朝中有谁敢将我推上断头台,看看有谁敢往我的男人枕边塞女人!”
少年一身素袍,临窗远眺富丽繁华的古都,街上忽起一阵大风,凌空而上,卷了她的衣袂大袖,霎那犹如凤于九天。
元修怔怔不言,他目露陌生之色,仿佛眼前之人他从未见过,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