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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部分

一品仵作-第114部分

小说: 一品仵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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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氏有罪在身将死之人,见势已无惊态,坐着打量了眼元修,见他红袍银甲,眉宇朗若乾坤,气度尊贵不凡,颇似天下传闻里那人,不由问道:“可是元大将军?”

    元修大步走到杨氏面前,抱拳深深一揖,沉声道:“在下元修,八年前率军突袭勒丹牙帐,途中遭遇黑风沙,八千将士埋骨大漠,此乃元修领兵之过!事后以此奏请朝中,立抚恤新政,以安阵亡将士家眷,未曾想会有此等贪脏抚恤银两之事,此乃元修顾虑不周,不望夫人宽宥,只望告知那年任上知县何人?元修回朝,定严办此人!”

    “不劳大将军了,民妇已经自己动了手。”杨氏淡道。

    元修一怔,猛地抬头,见杨氏淡淡一笑,道:“那狗官姓李名本,八年前奉县一介小小知县,三年任满便入了朝。民妇不知他官儿升的有多大,昨夜福顺客栈里见到他才知这狗官已升了都察院左副督御史。呵,二品!好大的官儿,若非奉县从军西北的将士多,他贪了那些抚恤银两,能买通了上峰,仕途这般日日高升?”

    李本?

    杨氏杀了李本,那祭奠边关将士的血书,其真意并非是对朝中议和之事不满,而是因李本曾贪了边关将士的抚恤银两?

    大堂里一时死寂无声,任谁也未想到,此案竟牵出贪污抚恤银两之事和如此一段陈年恩怨,怪不得昨夜客栈无人值守,杨氏却只杀了李本!

    “这位小将军说对了,我原没想到杀这狗官。他乃二品大员,身边护卫重重,我如何杀得了他?再在这奉县遇上不过觉得闷气罢了。没想到昨夜护卫竟躲懒醉了酒,真是狗官懒护卫,出门凑成对。”杨氏看了暮青一眼。

    帘子里,李延脸色黑如锅底,若非顾忌圣上,不敢再在圣驾前无状,他早就拔剑冲了出去。

    这妇人,骂谁呢!

    “天意如此。”杨氏又看向堂外的雪,目光放远,“护卫都睡着了,我看着那大雪,想起他爹走时。这些年,每到临近年关的雪天儿,我就想起他爹从军那日。他说,不过是服役三年,可到了边关,他的信里却句句是豪言壮语,说要保家卫国。我见信便笑,他寒门出身,家中未见圣贤书,兵书倒随处可见,嫁与他数年,未见他提过几回笔,倒见他白日谋生计,夜里偷去院中舞剑。他早有报国之心,只是边关苦寒,一走数年,怕我忧心,一直藏在心中不提罢了。如今到了边关,便是那飞鸟入林,鱼跃入海,要一展男儿抱负去了。”

    “成婚六年,嫁与他时,我娘家已无人。公婆嫌我没有帮衬夫家之能,新婚那年百般挑剔,日子难熬,是他多番护着,温言暖语,日日宽慰,我日子虽苦,心中却甜。后来公婆相继故去,他孝期一满便去了边关,他待我千般好,我怎愿拖累他那一腔男儿志?怕他挂念,我便未将两个孩儿之事告诉他。可怜他埋骨大漠之时都不知有两个孩子儿在世,可怜我那两个孩儿未出世就没了爹!”

    她虽经历坎坷,幼年时也过过富贵日子,虽是庶族门庭,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她也有那年华好时,纵未生那倾国倾城面,却也有那三分芙蓉面,窈窕肌骨匀。刚成婚时,她也是那娴静温和女子,自夫君亡故,邻里便生闲话,说她克死公婆又克死夫君。她寡居在家那三年,邻里欺,泼皮扰,连那日送亡夫衣冠来的县衙捕头都惦记上了她,要出银钱买她夜里相陪,与她在家中做对儿野鸳鸯。

    她抵死不从,一怒之下开了屋门,学那市井泼妇,骂邻里,撵泼皮,白日学那粗妇举止,夜里心中苦闷难纾,便提了夫君的剑去院子里,学他寒夜舞剑。

    熬过那三年,她出门求生计,所幸她幼时过过官家小姐的日子,尝的都是官家菜,品的都是精贵点心,嫁人后为了侍奉公婆,她在菜食上颇为用心,练了一手好厨艺,那客栈店家便让她当了厨娘。为省银钱拉扯儿女,她从此吃那油多味重的剩饭剩菜,风雨不歇地为生计奔波,风霜摧人,世上渐没了那有着三分姿色的崔家寡妇,多了个壮实凶悍如粗妇的崔郎家的。

    夫君若能活过来,怕是也认不得她了吧?

    “我这些年吃过的苦都是那狗官害的!他八年前贪了边关将士的抚恤银两,八年后又要贪去边关将士保家卫国的心血,天意要我杀了他!”杨氏面色忽厉,堂前屋瓦冰冻雪寒,不及妇人目光刀锋寒凛。她理了理鬓边霜白,昂首笑道,“想我这半生,幼年时随外祖住过知州府衙,随父住过县丞小府,嫁了人也随夫君过过几年恩爱日子。知那富贵滋味,也尝过清贫滋味,人间苦乐,半生皆知,临了还杀了个贪官出了口恶气,痛快!杀人偿命?那便偿吧!我无惧,亦无悔,这辈子到此也知足了。”

    “不!”崔远高喊一声,抓着杨氏的衣角,噗通一声对元修跪了下来,求道,“大将军,我爹是西北军阵亡将士,他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我娘含辛茹苦,那狗官罪本当诛!求大将军……”

    “远儿!”杨氏打断崔远,低头望他,沉声道,“杀人偿命,此乃国法,莫替为娘求情。你自幼苦读,国法朝律,你比为娘懂,莫做那罔顾国法之人。当初,你要读书入仕,娘是不愿的,娘怕你日后会像那些狗官一般贪赃枉法,为求仕途功名鱼肉百姓,若如此娘宁愿你子承父志,便是战死沙场也是崔家的好儿郎!”

    “娘……”崔远只知摇头,哽咽难言。

    杨氏俯身,轻抚上他红肿的面庞,慈爱笑道:“娘不能再教你什么,此事便当是最后一次娘的教诲吧。何谓法理,何谓人情,娘读书不多,论不出大道理来,你自体会吧。日后娘不在,照顾好你两个妹妹。”

    崔远含泪点头,又猛摇头。他并非不想承父志,只是顾念娘亲妹妹,他若在边关像爹那般战死沙场,娘该如何终老?他求仕途,志并不高,只求一县父母官,奉养娘亲,此生足矣。娘亲苦熬八年,他亦苦读八年,再等五年待他弱冠便能熬出头去,娘竟等不到那时候!

    杨氏轻擦儿子脸上的泪,眼角亦湿。

    她不悔?其实也是悔的。

    她该再陪儿女们几年,他们终究还是小了些。

    “大将军。”杨氏起身向元修福了福,道,“民妇不求国法宽恕,但有一事相求。”

    “夫人请说。”元修扶起杨氏,向她一揖,此一揖非赔罪,乃出于敬意。

    “民妇杀了李本,想那李家必不肯善罢甘休。我儿自幼苦读,李家在朝一日,定不会让他入仕。民妇不求大将军提携我儿,只求大将军能莫让李家暗害我儿。”杨氏道。

    她一生好强,不肯求人,虽教导孩儿不可替她求情,终还是忍不住替子求个庇佑,这是她这当娘的最后能为他做的了。只要儿子日后仕途无患,两个女儿便能得兄长庇佑,她也走得放心了。

    “夫人放心,有元修一日,李家必不敢报复!李本虽死,贪污边关将士抚恤银两一案却未结,元修回朝之后定奏请朝廷彻查此案,还夫人和我边关将士家眷一个公道!”元修道。

    “多谢大将军。”杨氏谢道,此案若查,李本死后也保不住身后名,她的这口气也算出痛快了。

    她的一条命能揭开朝中贪污抚恤银两案,值了!

    杨氏抬头望向奉县知县,问:“知县大人可需民妇画押?”

    奉县知县还跪在地上,起身时只觉脚步虚浮,后背冷汗凉入脊骨。他看了县衙主簿一眼,那主簿忙递上张罪状来,笔直接递到杨氏手中,杨氏提笔蘸墨,毫不迟疑便要画押。

    旁边忽然撞过一人来,砚台翻落,墨泼了知县官袍,崔远一把抢过杨氏手中的纸笔,一手抓着那罪状,一手抓着笔,跌跌撞撞便冲出了大堂。

    “远儿!”杨氏惊喊一声,慌忙回身,见崔远已冲到了县衙大门口。

    县衙门口有两班衙役守着,门外尚有御林卫隔着围观的百姓,见崔远冲出大堂,两班衙役拔出刀来便围。

    长刀寒,风雪漫天,青衫少年乱舞着一杆狼毫,双目血红,举止癫狂,“别过来!都别过来!”

    “远儿!”杨氏喊着便也往大堂外奔,刚奔出两步便被人推挤在地。

    奉县知县大步奔去大堂外,扬声道:“反了!拿下!”

    衙役得令,围逼而上。

    “不可伤他!”元修大步而出,喝道。

    那两班衙役眼看要将崔远斩于刀下,见是元修下令只好纷纷收刀。

    但圣驾正在县衙,大堂外两边皆是御林卫,御林卫不从元修之令,长枪森寒,刺风破雪齐指崔远!

    崔远在如网刀枪里将那张罪状高举头顶,向着衙门外围观的奉县百姓,高声道:“奉县的父老乡亲!你们看看,此乃我娘的罪状!”

    百姓们迎着风雪望那罪状,雪花漫天,墨迹细密,一页叠一页。青衫少年高举罪状,雪沫沾眉,涕泪成冰,道:“你们看不见,我念给你们听!”

    他横袖抹一把脸,狠擦了鼻涕眼泪,低头翻看那罪状,未读先笑,“兹有毒妇杨氏,残杀朝官,行割头割舌,缝嘴埋尸之实,此乃不道重罪,其罪当诛!”

    少年捧状长笑,笑出了一腔血气,“不道!何谓不道?《大兴律疏议·名例·十恶》中有记——五曰不道:谓杀一家非死罪三人,及肢解人,造畜蛊毒厌魅者!我娘只杀一人,也可称不道?知县狗官除了贪昧抚恤银两,还会何事?朝律都不知,竟写出这等罪状来,也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知县气了个倒仰,指着崔远手指发抖,“栽赃!栽赃!给本县拿下这狂徒!”

    “狗官敢说栽赃?”崔远怒笑一声,回身问衙外百姓,“乡亲们,朝廷为边关阵亡将士家眷发下的抚恤银两,有谁家收到过?站出来看看!”

    风雪如刀,百姓聚着,人人沉默。

    “八年了!狗官走了一个,来了下一个,抚恤银两可曾到过谁家家门口?”崔远高声道,“是有到过咱们家门口之物!何物?一副旧衣冠!我们的儿郎,赴边关,杀胡虏,一条命换二十两银,养肥了一群狗官,上买官下欺民!买官花的是我们儿郎的卖命钱,欺杀的是我们儿郎的父母娘亲!敢问这等世道,公理何在!”

    人群沉默如死,风雪掩不住那些粗糙的脸颊和被风吹红的鼻头,雪沫糊着的眉睫下一双双眼眸沉如渊河。

    “我娘杀的是何人?狗官李本!乡亲们可还记得此人?贪了我们三年抚恤银两,入朝做了泰和殿大学士!如此狗官竟能官居二品,朝廷瞎了眼!”崔远一扬手中罪状,怒笑,“瞧一瞧!我娘杀了个狗官,罪状写了三页!那那些狗官的罪状是不是也来写写看,看是不是罄竹难书?”

    崔远扬起那三页罪状,撕了个粉碎,随手扬出,纸片纷飞,大如雪花。

    没有哪一年的雪下得比今年痛快,一道衙门隔了青衫少年与百姓,却隔不断那一道道望进衙门的目光。日隐云后,天幕昏沉,一声高喝如雷,捅破了这奉城县的天。

    “写!”一声少年清音,自大堂内而来。

    那少年走进风雪里,一身战袍出了官群,站去衙门口百姓前,道:“法理无情,国法公正!杀人偿命,贪赃伏法,此乃公理!公理在法不在官,士族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暮青递出一叠纸给崔远,道:“写!圣上在此,且告御状。”

    崔远下意识接过那叠纸,怔怔望着暮青,只觉这人颇怪,她既审娘亲又敬娘亲,既是官又伐官,她究竟站在谁那一边?

    他看不懂暮青,拿着纸笔,寒风里站着,一时下不得笔,衙门口却不知谁附言了一句,高喊一声:“写!”

    百姓霎时炸了锅,自古官欺民,民多忍着,一朝忍不得,人潮便开始向前推。

    “写!告御状!”

    “告御状!杀狗官!”

    “杀狗官!放杨氏!”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御林卫奋力阻挡,未有圣意,不敢伤民,只被逼得节节后退,眼看到了县衙门口。

    大堂门口奉县知县惊问:“英睿将军此举何意?难道将军也要反了朝廷?”

    “知县大人脸真大。”暮青负手冷笑,奉县知县却一时没听懂。

    “写。”暮青嘱咐崔远一句,崔远正愣着,下意识哦了一声,低头就写,暮青这才抬头道,“不要代表朝廷,朝廷不想被你代表。此不为反,谓之伐。不伐朝廷伐贪官,何以伐不得?”

    “说得好!”崔远忍不住赞了声,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此前为母请命一腔血气,此刻因有人站在自己一边便顿生希望,只为暮青一句话便对她的疑惑淡了些,问,“将军也读过圣贤书?”

    “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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