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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复国[重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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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他也是读书人。

    整个过程,荣景瑄跟谢明泽一直相当淡定,他们两个甚至在欧阳墨书行礼的时候回了礼,吓得韩斌藏在斗篷里的手都哆嗦了。

    等欧阳墨书走远,他才走上前去,先向大棺行了三个学生礼,才对顾广博拱手道:“顾兄,还请节哀。”

    他此刻身穿朝服,定然已经归顺大陈,顾广博心中有些忐忑,却仍旧面上淡淡,只道:“韩大人有礼,家父一直赞您学识有嘉,如今这一程能遇到您,也算是做个告别。”

    韩斌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顾广博见他往自己身后看,捧着灵位的双手不由紧了紧,却没讲话。

    这一刻,天地都静了。

    就连雪,也无声无息。

第17章 忠臣() 
顾广博的紧张是肯定的,他早年一直认真读书,后来考中进士也未曾做官,直接去了翰林院做博士。

    他这一辈子都安安稳稳,如今这样场面,确实是太过惊险,差半步都不行。

    韩斌的目光沉沉的、凉凉的,仿佛能看透所有人的伪装。

    就在顾广博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韩斌突然微微一笑,淡然开口:“说起来,顾学正也算是学生的老师。永延三十年恩科,学生高中一甲进士,正是顾老师做的主考官。”

    他说到后半句,虽然面上表情未变,可称呼却是变了。

    李免是个大老粗,根本没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可顾广博跟他身后的两位扶灵人,却听得明明白白。

    荣景瑄略微低了低头,算是冲他点头致意。

    韩斌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

    荣景瑄的意思,他瞬间就明白了。

    他们只想出城而已。

    这……就好办了。

    在场兵士没有一个真正见过荣景瑄,城墙上张贴的画像简直是儿戏,而跟着一起守城门的大臣们虽然见过他,却不一定会当场捉拿,以他来邀功。

    就比如一路都被荣景瑄提拔上来的韩斌。

    永安九门,北边两门,东边一门,荣景瑄听了宁远二十报回来的守城大臣名单,直接定了这里。

    这根本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他们便能逃出生天,输了……

    输了的事,荣景瑄跟谢明泽提过。

    但谢明泽心里清楚,荣景瑄恐怕到时舍弃自己,也会让他跟荣景珩出城。

    此刻见韩斌虽然面上冷淡,可态度却清晰明了,谢明泽轻轻收了收一直攥在手中的匕首,微微松了口气。

    时至今日,韩斌能这样表态,也算是忠臣了。

    对于他们毫不犹豫改投陈胜之座下,忠烈世家出身的谢明泽十分不忿,可荣景瑄却淡淡的,还反过来安慰他:“明泽,只要他们还在,大褚气节便能长存。他们也是人,一家老小都在京中,我本来便不希望他们以死抵抗,只要他们还活着,他日你我再登大宝,大褚依旧平安喜乐。”

    当时谢明泽便被荣景瑄这一席话镇住了。

    能有这样的胸襟眼光,说不定……

    谢明泽收回思绪,又再度看向韩斌。

    韩斌站在李免身前,表情很是肃穆,他只说:“陛下并非无情之人,对满腹经纶之能士一直十分钦佩,今日顾大人出殡,陛下必定会应允。各位稍安勿躁,等欧阳侍郎送回陛下旨意便可出城。”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书生们也不好闹事,便不言不语站在原地。

    天上风雪越来越大,几乎遮天蔽日,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守城的士兵只得点上灯笼,让这诡异的出殡队伍显得不那么阴森。

    荣景瑄跟谢明泽习过武,此时自然挺得住,但看在场书生们的脸色都青青白白,显然有些抵抗不住了。

    荣景瑄微微叹了口气,他扭头正想跟谢明泽说句话,却看到前方城墙根底下蹲着几个小乞丐。

    永延三十五年那个寒冷冬日熬过之后,大褚一直天灾*不断,年景一年不如一年,百姓生活每况愈下。

    这一两年来,即便是曾经繁荣永安,也多了许多无家可归之人。

    荣景瑄心中难过,见那几个小乞丐不过荣景珩的年纪,却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他们单薄瘦小的身体缩在城墙根下,仿佛跟那暗灰色的墙融为一体。

    如果不仔细去看,几乎会以为他们都没了声息。

    谢明泽见他叹气,也不由向那边看去,见那些孩子这样可怜,也不由难过起来。

    他扭过头来看荣景瑄,目光沉静如水,他没说话,可荣景瑄却十分清楚他在告诉他什么。

    他说:我去看看吧。

    荣景瑄轻轻点点头,他从袖中摸出一块小小的碎银,递给了谢明泽:“去吧。”

    谢明泽倒是没想倒他身上还备着这样散碎的银钱,却没说什么,接过碎银离开队伍。

    他们只刚在城门口盘桓片刻,可地上的积雪却已没到脚踝,谢明泽有些艰难地前行。他看了看那几个小乞丐,又扭头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卖早膳,热气腾腾的豆浆散着香气,引人馋虫。

    谢明泽低头思考片刻,还是向那几个小乞丐行去。

    这些小乞丐都黑黑瘦瘦,头发干燥如草,嘴唇苍白如纸,谢明泽没有直接靠近他们,只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轻声道:“饿了吧,跟我来,请你们吃豆浆。”

    几个年纪小的一听这话,便激动地爬了起来,打头的两个孩子倒是十分淡然,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用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认真盯了谢明泽看许久,才终于开口:“多谢恩人。”

    有他这句话,那些小的才敢动。

    谢明泽就这样领着一群小乞丐去了豆浆摊,直接把荣景瑄给的碎银递给张老头:“老丈,先给他们一人上一碗豆浆,再上几笼面鱼,有劳了。”

    虽然此刻谢明泽披头散发,身披麻衣,可他通身气派却做不得假,尤其他眉目生得极好,一瞧便是那风姿卓绝的大家公子。

    张老头练了一辈子摊,虽然没见过大场面,眼睛也是很毒的。

    他听罢,忙接过碎银,先让儿子儿媳妇操持起来,才笑道:“多谢客官善心,您放心,这顿一定管饱。”

    谢明泽淡淡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张老头忙拦他:“客官,余钱还没给,您稍等。”

    谢明泽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在他们一家单薄的衣服上扫过,道:“便给小千金添件棉衣吧。”

    张老头一愣,趁着他发呆的空档,谢明泽转身往城门口走。

    然则风雪太大,饶是谢明泽一身武艺,走起来也十分艰难。

    在他快要走到荣景瑄跟前的时候,后面传来“啪啪”的跑步声。

    谢明泽回头,却见那个最大的小乞丐正一脚深一脚浅向他跑来。

    他黑瘦的笑脸正严肃板着,一边努力在雪中前进,一边嘴里做着口型。

    见他似要有事情讲,谢明泽便站立在原地,等他慢慢而来。

    那小乞丐单薄瘦弱,又很矮小,身上只穿了件单衣,不仅冻得发抖,走起雪地也十分吃力。

    谢明泽却没有催他,他只是淡定站在那里,默默看着他走近。

    似过了许久,那小乞丐才气喘吁吁走到谢明泽跟前,他先是向谢明泽行了个礼,然后便看向荣景瑄,遥遥冲他跪了下来。

    实际上,此番请小乞丐们吃顿饱饭,全程都是谢明泽出面。这些孩子年纪小,体弱多病,如果直接给银子,待他们走了,说不得他们会被年纪大些的乞丐欺负。不仅钱落不到手里,还很有可能被毒打一顿。

    谢明泽刚才那一低头,实际上是思考这件事情。

    能吃一顿饱饭,这些孩子就能再挨几天,他跟荣景瑄此时自身难保,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荣景瑄,都未曾想到那孩子看到了早先荣景瑄递银子那个动作。

    谢明泽待到他跪下才惊觉不对,忙上前要扶起他。

    可小乞丐却躲了躲,嘶哑地说:“恩公,就让我行个礼吧。”

    他这样说,态度又十分坚决,谢明泽只好往后退了退,看着他给荣景瑄磕了三个头后,又对自己磕了三个。

    谢明泽这才使力把他搀扶起来,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雪:“去吧,多吃些。”

    那小乞丐认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扭头去看荣景瑄,仿佛要把他们两个的相貌记到心中,少顷片刻,他便转身回到小伙伴中间。

    谢明泽看他回去,紧紧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开半分,却还是沉默地回到了送葬队伍里。

    韩斌见他们这段插曲终于过去,不由自主拍了拍胸膛。

    这两位,就不能老实点吗?

    一切便又沉寂下来。

    风雪越来越大,四月天里还这样冷风刺骨,送葬的众人多数只在棉袄外面披了麻衣,不一会儿就浑身颤抖,如坠冰窖。

    韩斌见这样不行,他有心让众人都去楼门洞里歇歇脚避风雪,可无奈人数众多,最后只好让兵士们烧了热水,送来让大家伙暖暖身。

    他毕竟曾经是两榜进士,又是礼部尚书,为人平和中正,在读书人中一直风评很好。所以他这般做派,稍认识的书生都微微点头致谢,心中的怨气也略微去了一些。

    韩斌亲自把热水送到顾广博手边,然后又给他身后几人送去。

    当他走到荣景瑄身侧,却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

    他说,多谢。

    韩斌只觉得心头一热,他此番冒着风险放他们出城,只不过应了忠臣风骨之意。

    无论之后荣景瑄如何而为,也无论未来怎样,他做这一遭,自觉还了顾振理当年提拔恩情,也还了荣景瑄多年栽培。

    所谓忠君爱国,即便荣景瑄已不是君,可忠字始终没有变。

    原本,他还怕他归顺大陈,荣景瑄会怪罪于他。

    如今能得“多谢”二字,韩斌顿觉浑身轻松,压在心中多日的苦闷也去了一些。更多的,其实他也很高兴荣景瑄能有这样开阔胸襟。

    一旦他可以出城,未来……韩斌不由得暗自揣测起来。

    天色越发暗了,就在众人都冷得手僵嘴麻之时,一阵“嘚嘚”马蹄声由远及近。

    有那好事之人,不由回头看去,隐约只见一个身影策马而至。

第18章 圣旨() 
片刻之后,荣景瑄便听有人惊呼:“欧阳大人回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凛,等到欧阳墨书行至城门前翻身跃下,百余人的目光便都盯到他的身上。

    欧阳墨书第一次见这样大的场面,不由有些紧张,手中捏着的圣旨仿若千斤重,他不敢自己宣读,直接双手捧给韩斌。

    “大人,圣上有旨,请您宣读。”

    韩斌看了他一眼,也十分恭敬地双手接过,然后便缓缓打开。

    因为时间很紧,所以这一封圣旨,直接写在了奏折之上。

    陈胜之一个农民出身,能识字便已然不错,写就就更费劲了。如今上行下令,都由新设立的中书令代为行笔。

    这一位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一手馆阁体端正清平,隐约还有些风采。

    韩斌匆匆看完,见陈胜之果然没在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结,心中陡然一松。

    他深吸口气,朗声道:“圣上有旨,诸位先生既送葬而来,不用跪拜。”

    这一手,倒是做得漂亮。

    就连荣景瑄,也不得不对陈胜之刮目相看。

    反正这些人跪不跪的他又看不见,还不如趁着这会儿搏一搏人心。

    果然,听完这话,在场的书生们面色皆是缓了缓,不再紧锁眉头。

    一直以来,荣景瑄都十分豁达。作为一个逃命中的前朝皇帝,他此刻背负着至亲的性命,轻易不肯放松,对于曾经的荣华富贵便看淡了些。

    时至今日,见陈胜之轻巧一句话便得了民心,他也不由有些感慨。

    他生来便是尊贵之人,衣食皆精,所见皆华,即便是帝王之道要学民生百计,他也实际上并没有更多感触。

    从小到大,他一心要做个好太子,好皇帝,可到底什么是好皇帝呢?

    那时候他只想着让百姓能吃饱,有衣穿,一家和美,无病无灾。可后来,他发现那根本无法靠他一个人做到,天灾*,总有各种事情发生。在短暂沮丧之后,他便重新振作,认为只要对百官严管,至少百姓可以安稳度日。

    可这也似乎无法做到。

    大褚幅员辽阔,官员众多,无论是九品芝麻官还是一品重臣,虽然都是由科举出身,可真正能做到清廉方正的,可能只有寥寥数人。

    那时候荣景瑄年幼,这个认知让他辗转反侧,让他夜不能寐。

    后来他渐渐长大,开始上朝,接触到了更多东西,看了上万本奏折。

    那时候他渐渐领悟,有些事情是防不住的,有些人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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