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保重-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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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主之姿,尽显无疑。
“刚才我说的话,宗石都听到了么?”
“是的!”
“宗石以为如何?”
“臣以为主公说得很对!”
行至人稀处,渐上高山,桓武却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一笑。
“宗石,你没有说实话啊!”
孟清一愣,断然没有想到桓武会如此说。
“别人看不出来,难道宗石也看不出来么?我军已经陷入了困局之中。”
“臣臣”
孟清一时哑口无言,却被桓武一把拿住了手。
“臣什么臣,你这小子,油滑的很,跟我上来。”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孟清感觉被一双粗厚的大手牵住,走上了山。
山上空旷,星光垂野。桓武站在山巅,张了张肩膀,兴致有些高昂。
“宗石啊!你一向拘束谨慎。往时我也随你了。不过今夜,我想要从你口中要一句实话。南阳之役,你是怎么看的?”
看着这样的桓武,孟清心中的防备松了三分,拱手言道。
“禀主公,南阳之役,表面上看,杨羡尽得其利,丝毫未损。但这尚在其次,杨羡真正想要打击的,是主公一统天下的能力。”
“说下去!”
“南阳虽小,却至关重要。在杨羡来之前,蔡通其实已经被逼迫到了生死之境。楚军仗水军勇悍,一直与我军在襄城一线抗衡。看似势均力敌,可蔡通已经无法承受任何一次失败。襄城若破,我军则可长驱直入,占领荆州,分割吴、蜀。这条路虽然不好走,可也不是不能走,等的便是一个时机。可现在,宛城失而复得,可我军却是损失惨重。只要楚国内部不生变乱,我军便无隙可趁。这条路其实已经被杨羡堵死了。”
桓武微微一笑,看着身后这个低着头的年轻人。
“我没有看错,宗石果然是辅国之才。”
“臣不敢。”
“如宗石所言,我军已处困境之中。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杨羡。杨羡要打的不是一城一地,而是我军一统天下的能力。南阳一败,楚国这一路,我军三年之内已不可取。剩下的不是迈蜀道天险,便是在千里江岸上,应对吴楚联军。前者难攻,后者难取。”
说到这里,桓武放缓了语气,问道:“宗石可有破局之法?”
“臣闻燕侯景云有一女,正当妙龄,堪为大公子良配!”
孟清的话音刚刚落下,桓武的笑声便响彻耳边,十分爽朗。
“好一个孟宗石!”
桓武与景云联姻,那么梁军北部的压力便能大减。不但如此,桓武也能够腾出更多的手脚,应对南方的三位诸侯,积聚更多的力量,准备第二次伐蜀战役。
桓武负手在后,看向了远方的穰山,此时杨羡带着蜀军,便在其中布防。
遥遥相对,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年轻对手。虽然同辈,却不同时。
桓武心中一声轻叹,不觉摸了摸自己早已经发白的鬓角。杨羡或许是他要面对的最为棘手的对手,或许也是最后一个对手。
第一百五十章 深情厚意()
山风折翠,青黄渐次。时已入冬,天岁枯寒。穰山脚下,大片的树木发黄脱落,盘桓着肃杀之意。梁军的营地便坐落在这一片昏黄之中。
只一夜,这天仿佛变得更加寒冷。
“梁军的气势变了。”
杨羡站在高山之上,俯瞰底下梁军营地,不觉轻叹一声。
“气势?”
靳信有些不明白,他跟随在杨羡的身旁,不觉问道。
今早来看,山下的梁军营帐又密密麻麻多了好几层,粗略算来,足有千余帐。梁军营帐,一帐一伍。
一夜之间,梁军便在这穰山山脚的大寨之中增兵五、六千人。而且,看着远方不断的烟尘,梁军显然还在继续增援。
桓武这是打算和我死磕了么?
杨羡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靳信,说道:“看这些梁军的营帐,扎帐手法各有不同,这些兵士显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斥候来报,昨日梁军先锋败退,可是今早行伍之间却是井然有序,不露败象。仅一夜之间,梁军便有如此变化。自桓仲败退,如今整个南阳郡,又有谁有能力又有威望能够统御如此多来自天南海北的兵士?”
“桓武来了!”
靳信眼中精光一闪,透着凛凛的杀意。此时此刻,没有谁能够比桓武更能够挑动靳信的怒火。
“靳信将军,大局为重。如今黑虓军的家眷还需要将军护送,前往周南、西庸两郡。”
靳信眼中的杀意渐渐平息,他冷静了下来,舒了一口气。
的确,现在还不是他和桓武决一死战的时候。
“丞相,桓武在此处增兵,显然没有罢手的意思。如今在丹湖水寨之中,还聚集着数万荆州百姓。想要将他们运往丹口,还需要时日。若是梁军攻山,怕是有一场恶战。”
“将军放心,我所带的长策军士虽是新兵,可论战力,却并不逊色。此时长策军士的战力与梁军精锐正面作战还做不到,可是守山,却是绰绰有余。”
穰山各处山道,可见蜀军的运输队,向着山中各个据点运送着兵器粮草。青色的蓬幔被揭开,露出了车上满载着的弓弩与箭矢。在百夫长的指挥下,各个什长带着手下的伍长挑拣着属于自己什伍的弓弩箭矢。
山中越寒,一阵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气。只是长策军士,不同一般百姓。他们接受军中一脉传承,打熬筋骨,血气冲盈。
这寒气在一般百姓看来很要命,对于他们而言,却不那么紧要。山中显得平静,山脚下的梁军营寨亦是,所有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直到一个来自蜀军的女人,进入了梁军的营寨。
“侯爷,二公子,三公子,有济公子!”
眼前的这个女人桓武很熟悉,可以说桓武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她是桓瑛的侍女,兰香。
“兰香,大姐呢?杨羡没有把她怎么样吧!”
桓磬看着眼前的兰香,追问道。
自靳信降蜀,杨羡攻破宛城之后,桓武便失去了桓瑛的音讯。便是这掌控中原,败尽群雄的霸主,在快要得知自己女儿消息的时候,眼中也露出了几分急切。
“这是主母让我交给侯爷的两封信。”
“两封?”
桓武有些奇怪,从桓有济手中接过了那两封信。一封是他女儿桓瑛的,另一封却是杨羡的。
桓武当即打给了杨羡的信封,只见杨羡在抬头写道:桓武吾兄,见信如晤。
桓武皱着眉头,杨羡在信中先叙述了一番杨桓两家深厚的渊源,然后又亲切地问候了玢磬珩珝四位大侄子的好,又表示桓瑛大侄女在自己这边过得很好。长篇虚词之后,最后终于写道:今四方扰攘,天下不宁。两家纷争,海内不靖。桓兄与羡,皆为大周之臣,自当为天子分忧。时近隆冬,万物皆息。兵戈未休,有乱生灵。不若各自罢兵归去,以安百姓,岂不美哉!
“叔父,杨羡写了什么?”
“你们自己拿去看!”
只见桓磬三人凑在了一起,读着杨羡的书信。
“呸!谁是他大侄子,杨羡贼子,敢占我便宜,欺人太甚!”
桓珩愤愤地将杨羡的书信扯烂了,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杨羡这是在求和么?”
在桓珩撕扯书信的时候,桓磬却是缓缓说道。
“求和?他想得美,占了这么大便宜就想要走?不把他揍得找不着北,我梁军将士怎么能够出这口气。”
桓有济在一旁,不满地说道。
正在这时,桓武打开了桓瑛的信。桓武展信,渐渐读去,眸中渐生雾气。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今父亲与夫君势同水火,两难之间,瑛儿唯有含泪北拜。致书一封,以慰永别,望父亲身体安泰。不孝女瑛书!”
这是一封诀别信,桓瑛在向桓武告别。桓武字字读来,可见字里行间桓瑛决绝之意。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心在剧痛着。
“瑛儿,走了!”
桓武眼神空洞,话语之中却有着三人从未听到过的哀伤与无奈。
身为人父,桓武明白,桓瑛已经不可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承欢膝下。桓瑛是桓武用来笼络靳信,掌控黑虓军的棋子。当初让她嫁给靳信,桓武的心中便有亏欠之意。而如今,他的女儿,也是他的棋子,却是真真正正的走了。
桓武形容之哀,悲恸之意,让人揪心。
三人正要劝慰,却见桓武忽然大笑了起来。这笑容之中,悲意不减,却多了三分狡黠。
桓武虽为人父,却也是不世枭雄。身为霸主,他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那一面。桓武这辈子割舍了许多的东西,然而从没有丢下的便是那深藏不露的谨慎。
“用兵之法,攻心为上。杨羡小儿不是想要求和,兵马未动,他的杀招却已经过来了!”
“父亲!”
“你们下去,好生整军备战。”
“遵命!”
三人走后,帐中空荡许多。案台之后的桓武神色如狂,似悲似怒,却又风采不减,嘴角含有笑意,脸上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意。
“杨子瞻,你还真是毒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陶阳旧卒()
梁军攻山,蜀军守山。
便是以这世间最为强悍的两股周人势力,以这深山为战场,各自攻伐。
二十里的山道,从穰山脚下至丹湖水寨,自梁军入山那一刻,便不再平静。
桓武站在高处,远观蜀军的阵地,眉头一皱。
“听闻长策军只是新军,不过看蜀军阵脚,杨纯老贼教得还真是不错。”
岩石之下,上万梁军列阵,等待着主帅的命令。桓武拔出了腰间佩剑,随着那雪亮的光芒在阳光之下闪耀,万余梁军随着那道剑芒而望。
“前方,蜀军山鸦大营,进攻!”
杨羡在这山中立下三座大寨,山鸦、困兽、囚草。三座营寨依阻山势,阻挡着梁军进攻的方向。
而山鸦大寨一马当先,阻遏山道。从山鸦寨往后,有两条道路,都能通往丹湖水寨。蜀军又在其上分立困兽、囚草两寨。
“有济!”
“末将在!”
“兵法之要,宁失数子,不失一先。你带着先登营,不惜代价,要拿下蜀军山鸦大营。”
“末将遵命!”
桓有济双手紧握,眸光之中,锐意十足。先登营乃是将军的一支精锐,冲锋陷阵,无往不利。
山道蜿蜒,蜀军依山势险要拒守,守御之法,还显得十分稚嫩。起码,与久经阵战的梁军相比,却是如此。
“那支身着白衣的部队是什么名号?”
杨羡所处之地名曰望角崖,便处在困兽、囚草两营之前的山岭之中。从上而观,视野清晰,能够很轻易地看到梁军正朝着山鸦营进攻。
而在这如水的梁军之中,一支白衣部队十分显眼。
“禀丞相,是先登营!”
蜀军之中,没有人比靳信更为了解梁军的内情。只听闻他说道:“先登营是桓武破徐州陈士之后,收拢其麾下陶阳旧卒,打造出的一支强军。其军士修炼的是军中一脉,陷阵之法。”
“兵法之要,宁失数子,不失一先。梁军士气正盛,传令山鸦营寨。先削其锐,再斫其锋。”
一令而下,本在营寨之外布防的长策军士收拢战线。
漫天雨蝗,挥洒而下,蜀军的箭矢犹如不要钱一般,从山鸦营寨之中,向着攻山的梁军倾泄。
弩箭的数量太过密集,以致冲锋在前的桓有济也不小心挨了一箭。
外罩甲胄,血气充盈于外,那支弩箭的箭头只是轻轻陷进了肩头的护铠,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桓有济爬出了弩箭,呸了一口。看着箭矢上面的标号,他大怒道:“我军的弩箭?”
这山中军备都是杨羡从宛城带出,就地留下,分发给长策军守备。可是在桓有济看来,这却是天大的侮辱。
身边几个的士兵淹没在这箭雨之中,桓有济身上,血杀之气更盛。
“用我军的箭,杀我军的兵士。是可忍,孰不可忍!”
桓有济大吼一声,拨开了迎面而来的箭矢,冲在了阵列最前。
先登营的梁军士兵,不着甲胄,不取厚坚,只求其速,只凭其锐。他们跟在桓有济的身后,在所有梁军之前,气势无双。
山鸦大营就在山道之上,不到五十丈的距离。蜀军依高而守,长策军士列于寨前,斜枪竖盾。
两军相接,先登军士犹如螳螂一般,手握两把断刃,冲入长策军阵中。
砰砰砰。
冲在最前的几个先登军士仿佛撞到了铁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