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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小江湖-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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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放在马背上,苏余恨低头看着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本座不会与你燕好。”

    龙云腾冷峻的脸上浮出一抹轻笑,转瞬即逝,翻身上马,双臂将他环拥在胸前,拉住缰绳,双腿一夹,催动骏马撒开四蹄驰向前方雪虐风饕的峡谷。

    苏余恨裹在温暖的貂裘中,朔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猎猎的狂风里有一声低沉的话语传来:“在我身边,别无他求。”

    穿过峡谷已是傍晚时分,又往前飞驰了四十余里,追上乐无忧等人,风雪渐渐停止,众人寻了一个避风的山洞,捡枯枝燃起篝火,乐其姝与常子煊相对而坐,运功为他疗伤。

    龙云腾接过乐无忧递来的一条烤兔腿,自己没吃,顺手递给苏余恨。

    “本座茹素。”苏余恨扭过头去,伸手拿起酒壶,仰脸灌了两口,浓烈的酒气飘散开来。

    龙云腾皱了皱眉,撕下兔肉送入口中,突然表情凝固了,面无表情地看了乐无忧一眼,怀疑起苏余恨茹素的真相。

    乐无忧美滋滋地烤着野兔,见状瞪眼:“看我做什么?一只野兔就两条后腿,我分你一条,这是何等的交情?”

    “你们有盐巴?”龙云腾问。

    “岂止有盐巴!”乐无忧得意地说,给九苞使了个眼色。

    于是龙云腾惊讶地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了盐巴、八角、花椒、桂皮、茴香……

    钟意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枯枝,拿烧火棍拨弄着火苗,笑道:“我们既然要杀丁干戈,怎能没有万全之策?漱石庄外雄关险峻、谷深崖绝,没有十天半个月是难觅踪影的,等天下盟调来人马大肆搜山时,我们又已经穿过深山,往关内去了,只是这隆冬时节,少不得要打些野兔雉鸡充饥,若没有盐巴,岂不扫兴?”

    龙云腾点了点头,沉默地嚼着兔肉,心想即使有盐巴,也不必用得这般大方,糟蹋野兔事小,齁死人事大。

    空气中弥漫着枣枝燃烧的烟火气,钟意手持木棍穿着另一只野兔,一边烤一边抹上调料,油脂从肉中渗出,在火苗的烧灼下滋滋跳跃,皮上渐渐变得焦脆,黑夜中明晃晃地泛着油光,兔肉独特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

    乐无忧将手里整只野兔都塞进龙云腾手里,无声无息地靠到钟意身边。

    钟意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将烤好的野兔放在一个临时扎起的木架上晾凉,拿起稚凰剑破开兔腹,顿时浓郁的香气犹如爆裂一般喷了出来。

    兔肉的鲜美夹杂着栗子的清香,还有一丝枣枝的香甜,在这严寒刺骨的雪夜中分外诱人。钟意从兔腹中取出十几颗山栗,递给乐无忧,又切下一条后腿,一同递过去,叮嘱:“这些留给乐姑姑。”

    “嗯。”乐无忧咬着山栗,看向不远处运功疗伤的两个人,眼眸闪烁着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

    钟意温柔地看着他,唇角含笑,一直等到乐无忧终于收回视线,转头看回来,才轻声笑道:“方才馋得直流口水,这会儿怎又不急着吃了?枉我辛辛苦苦烤出来,你若不吃,那这条兔腿我可要给九苞了,你就吃你自己烤的那只齁死人的吧。”

    “谁说我不吃?”乐无忧笑,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兔腿。

    钟意玩心大起,拿着兔腿倏地抬高,乐无忧冷不丁抓了个空,嘿地一声笑起来,二指轻拈,一道劲风打了出去,钟意手腕极快地一颤,仿佛打了个寒战,却是轻巧地闪过劲风,乐无忧见一击不中,立即变招,指法如电,点向他的手腕,不料钟意手腕柔若无骨,点中的瞬间如同春水一般悄然荡开,乐无忧变指为掌,灵蛇一般附在他的手臂上,蜿蜒而上,钟意微微运气,刚要将他震开。

    忽而一股温热扑面而来,乐无忧柔软的嘴唇已贴了上来,舌尖钻进口中,钟意一怔,立即缠住他的舌头回吻过去。

    不料乐无忧却居心不良,二指在他手臂麻穴上一弹,钟意顿时半条手臂都瘫了下来,乐无忧坏心一笑,伸手去接掉落下来的兔腿。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斜插过来,轻巧地抓过兔腿就走。

    乐无忧急得呀地一声叫了出来,钟意回头,见苏余恨面无表情夺过兔腿,随手抛给了龙云腾。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不远处响起一阵大笑。

    乐无忧脸上的气愤一扫而光,惊喜叫道:“娘!您好了吗?”

    “差不多了。”乐其姝扶着常子煊让他躺下去,起身走回篝火边,盘膝坐下,伸出双手烤着火,笑盈盈地看着乐无忧,“你小子长大了。”

    “嗯。”乐无忧绽开笑容。

    “都会傍小白脸了。”

    乐无忧笑容僵在了脸上,眉眼中划过一丝窘迫,顿了顿,反唇相讥:“那又怎样,阿玦对我如何,您难道没有看在眼里?”

    “没有。”

    “……老人家眼神儿不好吧。”

    “嘿!”乐其姝倏地伸出手去。

    乐无忧腰身往后一仰,堪堪避了过去,不料乐其姝变了一招,二指刺向他的双眼,乐无忧一骨碌滚进钟意的怀里,没头没脑往他身上拱,大叫:“丧尽天良,残杀亲子啦!”

    乐其姝噗嗤一声笑出来,变指为掌,一击掌风抽在了他的屁股上,笑骂:“小畜生!”

    钟意就势拢住乐无忧的腰身,对乐其姝笑道:“阿忧素日里甚是想念姑姑,如今得知姑姑也大劫得逃,心中的惊喜难以言表,我还从未见他像今日这般开心过。”

    乐其姝笑着点头,笑盈盈地看了他半晌,才转过眼,看向钟意,苍老的眸子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纵然两人早已朝夕相处过,在这样审视的目光下,钟意仍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感觉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指缩紧,乐无忧茫然地抬头,看到钟意唇角含笑,笑意却有三分担忧七分忐忑十分紧张,喃喃地问:“你们……”

    “你很好。”乐其姝说。

    钟意手指一松,不由得舒出一口气。

    乐其姝道:“多谢。”

    钟意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对乐无忧这一路不离不弃,遂一笑,抓紧乐无忧的手指,十指相扣,看向乐其姝,轻声道:“都是我心甘情愿。”

    风雪已经停了下来,一轮模糊的月轮浮出云层,皑皑白雪将山林映得如同白昼,夜空清凉如洗,几缕流云逐风飘走,山林一片寂静,唯有此处偶尔发出枯枝燃烧的噼啪声。

    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吃兔肉和干粮,乐其姝撕下一缕兔肉放进口中,感觉到极致的鲜美在口腔中炸裂,不由得更加满意,目光扫过和钟意嬉闹着争夺一块兔肉的乐无忧,不知不觉间笑了起来,心想这小子跟他那倒霉爹一样,是有几分艳福的。

    龙云腾坐直身体:“姑姑,惨案发生时,徒儿正在闭关,待我出关后,赶去天阙山,只见满地疮痍,事后多方打听,得知那一夜之惨烈骇人听闻,姑姑是如何逃脱的?”

    乐其姝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木然嚼着兔肉,过了许久,才将兔肉咽下,苍老的声音平平地说:“那一夜,激战到了凌晨,快天亮时,风满楼已几乎死伤殆尽,我们退入藏剑阁,惊宸以肉身挡门,争取了片刻喘息,我寻了一具女尸粗略易容成了我的样子,门破了,数不尽的天下盟弟子涌了进来,惊宸他浑身几乎被砍成……”

    “别说了。”乐无忧打断她,明明她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别家的闲事,却让人听了浑身骨头缝里都渗出彻骨的寒意。

    “为何不说?”乐其姝低笑了一声,“大概梦中回想过太多次,我已不会难过,只觉得那种情势不如人的绝望,历久弥新。”

    众人都沉默地看着她。

    乐其姝轻声道:“我催动毕生功力,使出了雪照云光诀,斩杀了十几人,趁剩下的人目眩之际,换上一件天下盟的外袍,伪装成受伤的天下盟子弟,寻机逃下天阙山。”

    “那是谁救了你?”乐无忧追问。

    “无人救我,我在山洞中躲了几日,拼着最后一丝气力逃去东海之滨,投奔了簪花婆婆。”

    钟意眨了眨眼睛:“当真有簪花婆婆……”

    “婆婆论辈分当是我师叔祖,早已避居世外,不理世事,我入了她的观海境便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已是十年之后。”

    “什么?”

    乐其姝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那一招雪照云光诀使上了我毕生功力,若不昏死,想必我早已因心脉受损而死去,十年间,簪花婆婆以自身功力为我疗伤,方才护住心脉。”

    乐无忧抿紧嘴唇,仰起头,悲戚的眼角有星光闪烁,钟意搂了搂他的肩膀,低声道:“都过去了,不是么,当日你坠落山崖,那般凄惨,如今不也活过来了吗?阿忧,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嗯。”乐无忧点了点头,泪珠滚落下来。

    钟意拿一张帕子拭去他的泪水,心疼地看着眼角的红痕,心想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真想一点一点吻干他的眼泪。

    乐其姝抚摸着乐无忧的头发:“那你呢?你如何活下来的?我曾打听过,却从未得到你的消息,我以为你死了。”

    “我坠崖之后,恰逢青谷老人云游至天阙山,顺手把我救回青谷,老人说我伤势未愈,不许我踏出青谷一步,一直到几个月前。”

    钟意却忽地紧张起来,面上不动声色,手里捉过他的手掌,掌心相对,分了一丝内力输入他的体内,一寸一寸小心勘察起来。

    乐无忧感觉到他的小动作,微微一笑:“你我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但凡还有一丝伤情,你岂能没有察觉?”

    “……也是。”钟意苦笑一声,却仍然不肯收手,轻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乐其姝瞥了二人一眼,嗤了一声:“你是关心则乱。”

    “娘,”乐无忧忐忑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犹豫道,“我……我与阿玦的事,您不反对吗?”

    乐其姝斜睨:“你与他有什么事?”

    “那个……”乐无忧莫名有种情怯的感觉。

    钟意抬眼看向他,唇角含笑,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

    苏余恨冷哼:“吞吞吐吐甚是扫兴,本座替你讲了吧,阿姝,你儿子与他有苟且之事,怕你棒打鸳鸯,不敢坦言。”

    乐其姝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乐无忧的脸颊,笑道:“小子,若有朝一日他负了你,娘即便已经入了土,也会爬出来把他挫骨扬灰。”

    “啊……”钟意打了个冷战,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乐无忧干笑两声:“他……他当不会负我……”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是不是啊,阿玦?”乐其姝笑盈盈地看向钟意。

    钟意恨不得回到方才,将说出这句话的自己一把掐死,然而这世间若说有人会负乐无忧,把全天下人都杀光,恐怕都轮不上他钟意。

    遂洒然一笑:“请乐姑姑放心。”

    “你的为人,我自然十分放心,”乐其姝看向自己的儿子,叮嘱,“你也需记得。”

    乐无忧撇嘴,抬手,勾起钟意的下巴,斜眼睥睨着他的眼睛,阴森森笑问:“你觉得我会负你?”

    “不会!绝对不会!即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你乐无忧也绝不会辜负我钟离玦!”钟意从善如流地大声说。

    乐无忧满意地笑了起来。

    钟意汗涔涔地想:说我不负他时自然该我立誓,可为何说他不负我时,还是我来立誓?

    夜已经深了,众人安排好顺序轮流守夜,第一班由钟意先守,其余人在山洞中各自寻得合适的地方,卧下入眠。

    “娘,”乐无忧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您把易容去了吧,总带着□□闷得难受。”

    “无妨。”

    乐无忧本已躺下,闻言怔了怔,忽地坐了起来,盯着乐其姝的背影看去,只见她背靠着石壁打坐,露在衣袖外的双手苍老褶皱,犹如枯柴一般。

    感觉到他的视线,乐其姝睁开眼,平静地看向他:“怎么?”

    乐无忧手掌一拍地面,身体蹿了出去,挥出一掌拍向她。

    掌风呼啸,众人倏地坐直身体,戒备地看向激战的二人。

    二人皆是一样的武功套路,只是乐其姝彩衣翻飞,拳脚间更见凌厉刚猛,而乐无忧内力澎湃,仿佛潮水一般浩瀚无边。

    “出了什么事?”钟意左手一扬,折扇飞旋而出,击向乐其姝,纵身一跃,飞掠到乐无忧身侧,挥掌格挡住他的攻势。

    乐其姝挥出一掌,将折扇打回,却也收起招式,不再攻击。

    钟意站在二人之间,目光狐疑地看向乐无忧,忽地心头一颤,只见乐无忧双眸含泪,水光潋滟,在跳跃的火舌照映下犹如一片光明海。

    “这究竟是怎么了?”钟意问向乐其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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