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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小江湖-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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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再自脱……

    只见钟意将半旧青衫翻了个面儿重新穿在身上,赫然是一件遍绣暗云纹的白色锦衣,“风满楼乐无忧”摘掉面具,翻过衣裳,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变成了“忘忧堂钟意”。

    青谷老人张大了嘴。

    哗……一把彩绘泥金的纸扇打开,钟意在月下长身玉立,白衣飘飘,唇角漾起浅淡笑意,柔声道:“前辈,月已至中天,我们早些睡吧。”

    青谷老人木着一张脸和钟意并肩走进绣春堂,面对满院混乱,钟意一脸义正言辞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刺杀天下盟的股肱之臣!”

    “凶手自称是……”绣春堂的管家压低声音,“风满楼乐无忧。”

    “什么?”钟意猛地皱起眉头,“此人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是啊。”管家似是想起当年往事,神情唏嘘地摇了摇头。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二人抬头,看到青谷老人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树枝,唇角翘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就没有人想过,乐无忧有可能没死?”

    “不可能的,”管家道,“前辈有所不知,当年乐无忧是折在诛邪剑主谢清微的手里,诛邪剑出、妖孽尽除,断没有活命的可能。”

    青谷老人点点头:“那就是有人冒充了。”

    “可冒充乐无忧有什么好处?”

    青谷老人目光瞥向钟意,凉凉道:“那就得问那个冒充者了。”

    钟意道:“大概是吃饱了撑的吧。”

    二人晚上宿在客房,驳回钟意“同住一室以节省被褥”的提议,青谷老人在钟意楚楚可怜的眼神中无情地关了房门,并且落上插销。

    钟意来到窗前,摇着折扇,喋喋不休道:“前辈何苦这么防备,我又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绣春堂一片混乱,我们占用两间客房会给下人们增加很多工作量的。”

    “……”青谷老人砰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薄薄的明瓦窗外传来钟意委屈的声音:“再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又有什么好避讳的,就算万一做出什么羞羞的事情,就以前辈这副尊荣,吃亏的明显是我嘛……”

    “什么叫以我这幅尊荣?”青谷老人勃然大怒,猛地推开窗子,指着自己的脸大声道,“老夫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哪个提起我来不是夸一句仙姿佚貌?”

    钟意笑盈盈地站在廊下:“要不前辈把易容洗了,让我看看,究竟是仙姿佚貌还是貌似无盐……”

    青谷老人再次关上了窗子。

    客房中有一架妆镜台,青谷老人打开铜镜,一张不堪入目的老脸出现在镜中。

    “……很丑吗?”镜中人嘀咕,自己摸了摸下巴,忍不住笑起来,“老夫认为美得恰到好处……”

    夜深了,下弦月渐渐西沉,客房的窗户被无声地推开,一个轻灵的人影跃入房中,直奔挂在床前的衣袍而去。

    从衣袍里翻出一柄短剑,慢慢拔出,月光的清辉洒在剑脊,三道暗红色血槽泛着森寒的杀气,在剑颚处,镂刻着一只雏凤栖息在桐花之间。

    “果然是稚凰……”人影喃喃道。

    剑身反射月光,照亮他的脸,竟然是青谷老人。

    “不错。”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青谷老人猛地回头,看到钟意微笑着坐在床边,月光透过床帏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唇角的笑意温柔中透着一丝诡异。

    两人在黑暗里相互对视,片刻之后,青谷老人忽然暴起,短剑锋芒大盛,剑身在月下迅速布满清霜,极快地刺了过去。

    他动了杀机,上来便是极具威力的雪照云光诀。

    钟意却一动未动。

    剑身在他眼前不到半寸处生生停滞,然而剑气森寒,钟意的眉毛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霜花。

    青谷老人面沉如水:“为什么不躲?”

    钟意直直地看向他,平静道:“我欠恩人一条命,恩人若想收走,可随便动手。”

    “……你究竟是谁?”

    “如今的钟意,是天下盟麾下忘忧堂之主,十年前的钟意,是天阙山下秦淮河畔一介乞儿。”

    天阙山……

    破碎的记忆涌上脑海,青谷老人狠狠咬住牙关,硬将满脑翻腾的杀声、呼号强压下去,定睛看向钟意,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破绽。

    钟意坦荡地看向他:“稚凰剑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剑尖更逼近了一分,寒光闪闪的锋刃割破皮肤,流出的鲜血迅速被剑气冻结,青谷老人冷冷地说:“你冒充乐无忧斩杀绣春堂主,难道这就是你的报恩方式?”

    “若没有乐其姝的知遇之恩,龙天霸他还在盟总当一个伙夫,怎会有执掌一方分舵的机遇?可是十年前奇袭天阙山,他却身先士卒,率先闯入风满楼,这般恩将仇报,难道不该死?”

    “那你杀了他便是,为什么要冒充乐无忧?”

    钟意直视着他的眼睛,恨声道:“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人可以屠杀殆尽,可信念却不会被摧毁,即便尸骨都已经烂了,当年冤死的恶鬼也会爬出地狱,以血偿血、以命还命。”

    青谷老人想了想:“传言绣春堂闹鬼,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

    “他杀了那么多人,不多折磨几天,让他轻易地就死了,岂不可惜?可笑那厮坏事做尽,心虚得很,就算不装疯,估计也离真疯不远了。”钟意嘴唇浮起一丝冷笑,转而消散,抬手戳戳架在脖间的剑刃,扁了扁嘴,委屈道,“人家一心为恩人讨公道,恩人却拿剑指着人家,真是无情呢……”

    青谷老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满腹狐疑——此人一面阴狠毒辣,一面可爱娇憨,到底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慢慢收剑回鞘,转身走向门外。

    钟意一愣:“恩人?”

    “我不是你的恩人,”青谷老人淡淡道,“乐无忧十年前已经死在了诛邪剑下,他若泉下有知,当敬你一杯。”说完,推门而出。

    衣衫褴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钟意怔怔地坐在床前,出神地看着满地月光,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嘿,你说死他便死了么?我偏不信,就算真的死了,我也要让他活过来!”他抬头看向窗外桂枝间溶溶的月亮,“救命之恩还没有报呢,你跑什么……”

13|十二章() 
第二天清晨,天一亮,钟意就醒了过来,忽然感觉旁边有人,下意识一记铁爪锁上对方咽喉。

    “啊啊啊是我啊啊啊疼啊不要用力……”九苞杀猪似的叫声响了起来。

    钟意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委屈的小样儿,哼了一声放开他,斥责:“早跟你说过好好练功,连这样简单的一招都躲不过,传出去简直丢光我的面子。”

    九苞捂着脖子,眼泪汪汪:“堂主,你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夫,我就是武神转世也躲不过呀。”

    “你这自夸的方式可真新奇,”钟意冷哼,“我若用上十成十的功夫,你现在脑袋已经能当球踢了,哎,我就纳闷了,大清早你不去练功,在我床边探头探脑到底想干嘛?”

    “谁探头探脑了?”九苞大叫,“我是来喊你起床的!”

    想到夜里的事情,钟意心头抑郁,坐在床边撒起床气:“起个床用得着你喊吗,该干嘛干嘛去,跪安吧。”

    “……哼!”九苞郁闷道,“你以为我愿意喊你?管家刚刚来过,说海天连城的龙城主来了。”

    “龙云腾?他来干什么?”

    “龙城主这些年为当年风满楼旧事四处奔走,这回听说有乐无忧的消息,便立马赶来了。”

    钟意心头腾起一层烦躁,没好气道:“蠢货!”

    九苞大惊:“你敢骂龙城主?”

    “我骂的是绣春堂那傻逼管家,连这么点消息都封锁不住,真是不堪大用!”钟意抬眼怒视道,“再说,我怎么就不能骂龙云腾了?难道我忘忧堂还怕他海天连城不成?”

    “也不是怕吧……”九苞吞吞吐吐,“整个就……就不是一个档次啊……人家海天连城有朝廷撑腰……”

    钟意嘲道:“朝廷又怎样?有本事让朝廷出兵夷平我忘忧堂!”

    九苞目瞪口呆:“堂主你还真是嚣张……”

    钟意一拍床板:“你到底哪边的?”

    “当当……当然是你这边的!”九苞大声道,“我生是忘忧堂的人,死是忘忧堂的死人,就是这么忠心!就是这么耿耿!”

    “很好,”钟意总算满意,微微一笑,点头道:“今天你的早饭加一个鸡蛋,去看看青谷老人起床了没?跟厨房说,早饭要吃酒酿元宵……”

    “那老头天一亮就走啦。”

    “什么?”

    九苞道:“他说绣春堂里死了堂主,忒晦气,一大早就骑着毛驴走了,还说你最近很累,让我们不要打扰……咦?”

    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一阵风飘过,床上已经没有了钟意的身影,九苞回头,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如白鹞一般跃上树梢,往堂外疾驰而去。

    “这个混蛋堂主是不是得神经病了?”九苞嘀咕,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色,“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也没带伞,待会儿淋了雨又要嫌东嫌西……王八蛋,这活儿没法干了……”

    钟意出门不过须臾,淅淅沥沥的小雨就落了下来,庭院中桂花随雨飘落,空濛的烟雨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九苞等了片刻,忍不住登上高楼,极目望去,就看到绿影婆娑的瘦西湖畔,钟意低着头慢慢走了回来。

    斜风细雨沾衣欲湿,钟意宽大的白色寝衣随风飘摇,发丝沾了微雨,散乱地扑在脸上。

    九苞皱了皱眉,一拍栏杆,飞身跃了下去,落在钟意身边,叫道:“堂主,你……”

    “小没良心的!”钟意抬起头,狠狠戳向他的脑门,骂道,“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给本堂主送把伞!看我的贵体都淋湿了,万一生病,你来处理本堂要务吗?”

    “……”九苞简直想回到刚才,把那个忧心忡忡的自己一掌拍死。

    钟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养你何用?”

    九苞撅着嘴,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闹一发小姐脾气!

    “早饭的鸡蛋取消!”钟意恶声恶气。

    “什么?”九苞大怒,“凭什么?”

    钟意冷冷道:“凭本堂主心情不好。”

    “不要啊!”九苞历来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即拉着钟意的衣袖,哀求,“我已经好几天没吃到鸡蛋了,鸡会不高兴的,堂主,堂主……又不是我把青谷老人赶走的,鸡蛋是无辜的呀……”

    “除非你立即去把他找回来。”

    九苞大哭:“……你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找到?”

    “哼!”钟意拂开衣袖,身形一纵,足不沾尘地往绣春堂走去。

    九苞眼泪瞬间消失,看着他飘逸的身影,气急败坏地做了个鬼脸,哼哼:“一个老头子而已……搞得跟丢了媳妇一样……这混蛋堂主一定是神经病了!”

    钟意回去便关了房门,过了半柱香时间才衣冠楚楚地走出卧房,白衣玉冠,折扇轻摇,仙气缭绕走进议事厅。

    “钟堂主。”

    一个黑衣男子站起身来,此人身长九尺,丹凤眼卧蚕眉,脸颊刚毅如刀削斧砍,唇角紧抿,勾勒出冷峻的线条。

    这就是海天连城的现任城主龙云腾了。

    钟意双手抱拳:“龙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龙云腾略一抱拳,直奔主题:“我听闻绣春堂内出现了乐无忧的身影。”

    “是旁人冒充,”钟意否认,“乐无忧十年前便死了。”

    龙云腾眼中杀机顿显,一闪而逝,淡淡道:“我已经看过龙天霸的尸首。”

    钟意动作一顿:“如何?”

    “伤口附近遍布冰霜、滴血未流,”龙云腾沉声道,“正是雪照云光诀的结果。”

    “可是光凭雪照云光诀,根本无法认定就是乐无忧所为,”钟意道,“当年乐其姝创此剑诀,不只传给了乐无忧,还传给座下三大弟子,风满楼首徒柴开阳,明日阁常少主,还有……阁下。”

    龙云腾抚摸着佩刀:“不错。”

    钟意笑道:“那你又如何能认定杀龙堂主之人就是乐无忧?”

    “龙天霸的致命伤在心脏,”龙云腾道,“伤口窄且深,非稚凰不可。”

    “哈哈哈,”钟意大笑,懒洋洋道,“龙城主是不是魔怔了?天下刀剑无数,能留下窄且深伤口的,怎么可能只有稚凰?信不信我随便找铸剑师打造一把兵刃,都能模仿得一模一样?”

    龙云腾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的佩刀:“我与无忧总角相交、情同手足,自然不会认错。”

    “情同手足?”钟意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笑道:“可在下听闻,十年前天阙山遇袭,曾向海天连城发函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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