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第4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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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长长平房朝一头走,经过伙房门口时,居然听到伙房里也有鼾声如雷,止步推门看,脏黑的伙房里居然四仰八叉睡着三位,地面上的一只耳,灶台下的罗富贵,粮袋子上的唐大狗,坐靠在门内侧的徐小揉着惺忪,撑得根本无法第一时间站起来,满嘴角剩馍渣子抬起头:“连长?我们班长他说”
胡义并没有放大音量,低声打断徐小的语无伦次:“去找王小三,让他干活儿。”
离开伙房门口继续走,前方木墙下有间单独的小窗屋,房檐下的门两旁,坐睡着两位,一边是吴石头,另一边是二连的小甲,全都睡成了死狗,雨湿了绑腿也不知。门上有厚实的铁锁叶却无锁,于是胡义轻推开,果不其然,室内弹药箱一摞摞。
顺着狭窄过道绕过弹药区,另一边是些枪械,型号繁杂,大部分老旧或损坏,胡乱堆放着,或者凌乱在敞开的枪械箱,但是角落中的一个大物件,拉住了胡义的目光,民24式水冷重机枪,令他再无法看别处,不由自主地接近着。
伸手去拂金属冷却筒上的灰尘,一个显眼的弹片划痕显露出来,当初胡义就是用它掩护三连从兴隆镇里突围!
触感凉冰冰的,几抹锈迹,几抹油污,令这挺水冷重机枪看起来像是堑壕中的熟睡老兵,斜扬着挂灰的悲怆枪口。
睡在弹药箱缝隙里的小红缨终于醒了,蜥蜴般蹑手蹑脚爬出来,低位探头,看到了胡义呆呆的背影,才收起极不愉快的困倦表情站起来,狠狠伸个懒腰走向胡义身旁:“它坏了?”
胡义并不回头,只是盯着重机枪:“枪机坏了。”
“你能修好它么?”
轻摇头:“修不了。除非有备件。”
“那咱俩一起在这里找!”
“如果这里能找到,它就不会在这了。”
然后胡义又伸出手,继续抹去金属冷却筒上的灰尘,像是在为战友扫墓一般,丝毫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看得小红缨也开始陪他一起静静,因为那时的硝烟里,她也在。
通风窗斜洒进不够明亮的光,淡化了他,与她,与它,窗外小雨沙沙。
提前醒来的不止胡义,高一刀也没法睡安稳,老早就红着休息不足的眼爬起来,把所有哨位巡了整整一遍,并提示再缩短换哨时间,宁可勤换岗,也不能在哨位上迷糊。
做完了这些他才安心了些,并没回去再睡,而是来到了营部办公室,翻箱倒柜一通穷翻腾,结果除了一些纸笔账目,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全没有,最后只能坐在办公桌后呆呆看着桌上那部电话机。
很想知道电话到底是怎样的高科技,可胡义郑重说过,任何人不得碰这东西,无论它响不响!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对高一刀这猖狂货色不会有多大约束力,但高一刀虽然看不上胡义,却深知胡义是个谨慎鬼,见识多,所以尽管他好奇,这电话他还真不敢碰,事关二百多条人命!
正在好奇中失神,办公室门被推开,湿了帽顶和双肩的胡义走进门口:“你巡哨了?”
“我现在是营长,我巡什么哨?对了,你的怀表为什么会在汉奸李有才手里?他拣的?你送的?那怀表根本不是你的罢?真是一个好讹!信不信我找政委告你?”
盯着一脸不甘心的高一刀几秒,胡义转身把门关好,几步到了办公桌前,伸手将那部电话机拖到手边,二话不说开始摇电话机柄,把高一刀看得一晃悠:“你不是说这电话你可哎你”
胡义不理高一刀的惊慌,抓起电话听筒贴耳:“喂。听得到么?给我接县城侦缉大队。对。我说县城侦缉大队。”
高一刀傻呆呆看着胡义,等了十几秒,又听胡义道:“侦缉大队吗?我找李有才。他在不在?麻烦你让他听个电话。”
随后胡义又开始沉默等,高一刀却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忙离开位子绕过办公桌,把耳朵伸在电话听筒旁瞪眼珠子。
约半分钟后,居然真有声音从这神奇的电话听筒里沙沙传来:“我是李有才,哪位?”
“怀表我已经找回来了,但是人我也放了。”
电话听筒里一阵沉默,随后又传来声音:“你哎呀我天!你居然打电话?就为说这个?”
“当然不是为说这个。我想问问,今天到底是个什么部署?你知道多少?”
“又是你啊?我亲姐夫!你别告诉我这回又是你!”
“你到底知不知道?”
“那个我这要先挂电话了,我另找时间给你打回去。你在哪?”
“兴隆镇新军营。要多久?”
“你真行!你就作吧!我要去警队,你自己算时间,挂了!”
哐电话听筒落位,胡义这高科技操作的结束动作把高一刀震得随之一晃荡,快要落地的下巴终于合上了。
“这回信了?”
明明不是个嘚瑟人,可此刻胡义那副表情在高一刀眼里偏偏可恶得不行!把高一刀憋得一时语塞,歪了好半天脖子,终于底气不足地反击:“你居然娶了汉奸他姐!我照样去找政委告你!”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七章 光杆司令()
也是这个上午,酒站也沐浴在小雨蒙蒙。八?一中?文 。≈8≈1z=≈。≈如今九连不在,南岸酒站村仍然热闹,北岸的酒站则显静谧萧条。
外围的哨由民兵代劳了,宋干事前两天去了三家集,但6团长没随同,也没回大北庄,他仍然住在酒站里,守着一座座空军帐,莫名愁,愁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前途渺茫的独立团。
他曾对小丙说:他们在的时候,闹心得不行;他们走了,更闹心。
他曾对小丙说:酒站的风水真好,本是个能住一辈子的地方。可惜,老子偏偏没这福气。
小丙不解,于是他莫名笑:我住哪哪倒霉!
今早开始下雨,6团长这个上午一直坐在他的中军帐里,听着雨砸帐篷的扰人响,深皱眉头半伏在那张矮桌上盯着地图看,看了一上午居然没抬过头。
虽然苏青被停了职,但苏青建立起来的系统仍然在惯性运作,今早,又一张简单字条到了酒站:李有德部正沿落叶村至河口营一线建立紧急封锁。6团长没完没了地看地图,为的就是这个。
九连出山了,据说二连也在外头;九连的目的6团长知道,二连的情况不清楚。放权给基层指挥员自主游击也有头疼时,关键时刻协调难,眼下的情况6团长根本不敢乐观想,凭经验,6团长从手里这唯一的延迟线索想到了很多:李有德这是在堵路!堵西返的路!从这部署来看,事范围应该在东落,或者更远的香磨,九连?二连?还是九连二连都捅了篓子?到底生了什么?
然而更无奈的是穷,想到了又怎样?手里连兵都没有,大北庄里有一个警卫排外加残废一连,加在一起能算个加强排,即使现在派人回大北庄,来到酒站也差不多两天;三连倒是还算一个连,可战斗力实在没法评估,也许还不如警卫排和残废一连组成的加强排,到酒站的路比大北庄还远;另外,没有苏青评估也不知道手里这张字条迟到了多久,虽然字条最末端有个奇怪小符号,也许是字条出位置也许是情报员标识,可惜6团长看不懂。
终于一拍桌子:“就算孩子死了,也得抱出去找郎中!”
这没头没脑的一嗓门,导致小丙匆匆进了帐,6团长直接朝小丙挑眉毛:“立即派人去无名村,把三连给我拉过来,要快!再派人去牛家村,以我的名义让王朋把他的队伍带这来,要快!你立即回大北庄,把所有带枪的都给我集中,一起带回到酒站来!要快!”
一连三个要快,导致小丙什么话都不说,掉头便跑,一分钟后,他与另外两个警卫员全出了酒站,向三个遥远方向急急出。
这回,空荡荡的酒站里就剩下6团长一个,连警卫员都没了,彻底变成了光杆司令。步伐沉重地走出帐篷,垂袖沐雨望东山,不用再约束表情,孤零零愁苦无限,湿了褶皱旧帽檐,湿了褪色的衣肩,迟迟不归帐。
中午,小雨依然。
孙翠戴着破斗笠手提遮布篮子,一溜小碎步过了索桥,她过河来给6团长送饭。
帐篷里的6团长一身雨湿,肘撑桌面手扶低垂的额头,地图仍然在桌上铺着,孙翠放下的饭篮子他根本不看。
无奈之下,孙翠又掏出一张字条放在6团长眼前:“这是刚到的。”然后离开。
叹口气展开字条:李有德部于昨日在河口营至县城段建立紧急封锁。
6团长有点呆,这明显是来自另一个情报源,并且有大概时间,与上一张字条信息对比说明,李有德部位置整体南移了!
于是他又开始猛看地图,指尖不由自主地由地图上的梅县东北位置向南下滑,停止在梅县东北近郊,一分钟后摇摇头,改为滑向梅县东部公路,指尖再停,随即继续往南滑出一段又停。
朝东?朝南?朝西?是胡义还是高一刀?无论怎样,先前的想法都得改了!忍不住又一次猛拍桌子:“来人!”随即才醒悟,光杆司令哪还有人?
结果,大掀着的帐篷帘外还真闪出一位,范二妞头戴斗笠肩背英七七,一脸不虞地朝帐篷里斜看6团长:“啥事?”
“你这是”
“孙姐让我过来站岗,怕你寻短见!”
“什嘛?”
6团长的无语表情明显是——怎么听这话都不像是孙翠说的吧?然而范二妞更不耐烦:“你到底要说啥?”
“我说二妞同志,你站进来一步说话行不行?非淋着?”
“我一个刚死了男人的寡妇,钻你帐篷算怎么回事?”
“”
完败!6团长这心啊,嘁哩喀喳地响,想拣都拣不过来。怕我寻短见?你这分明是逼我寻短见罢?到底还想让我悲成个啥?也不知无语了多久,终于丧气:“好吧。派人,去追小丙他们,计划得改,不能到酒站来,应该”
“你想让娘们追汉子?追得上吗?”
“你——”
“我怎样?”
“二妞,你别没完没了我跟你说!”
“自己说话不过脑子你赖我?”
一阵沉默,之后:“你说得没错!是我无能!我活该穷到无兵无将!”6团长终于无法再抑制情绪,猛然起立,系上风纪扣戴正湿帽子,拿过摆在旁边板凳上的武装带利落束腰,最后抄起他的枪套拎在手里,迈开大步向帐外:“我给自己当兵!我给自己当通信员!我还有我!”
出帐才五步,6团长便急停,偏头看着帐外不远一侧,原本的愁索满面变成一脸茫然。
那里五十多个女兵,静静在小雨中整齐站成两列横队,或戴破斗笠或披草蓑衣,五花八门各种荷枪实弹,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已打好了绑腿,都已经满鞋泥,都静静地注视着呆在雨中的6团长。
有一种时候,有一种风景,你不知道是她美丽还是你自己迷了眼睛,为此你还怪自己不该站在雨里,称之为错觉。
范二妞晃到6团长身旁,扯了扯她自己的步枪背带,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柔和:“也许他们等不到两天后了我们应该往哪出?”
6团长似乎根本没听到二妞说什么,更无法觉得欣喜,茫然看雨:这他娘的狗屁团长当成个啥了?还是去寻短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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