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第4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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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可惜伪军的哨位基本都是往十里荡方向瞪眼,浑然不知危机迫近;某片草丛后,胡义端着小红缨那借来的望远镜,镜头中的二排已经爬进了距敌五十米线,居然还在往前爬!
隐蔽在附近的陈冲也在悄悄朝左观察,看得一脑门汗,不禁低声出口:“他还不开打?”
“二排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胡义这样回答陈冲,继续在望远镜里看着,他知道,如果敌人还是不能发现,二排将一直爬到手榴弹爆炸范围的波及线,那几乎就是脸对脸了!田三七……还真是得了高一刀真传。那一个排伪军外加几个鬼子,虽然人数比二排更多,现在其实都已经死了,只是晃动在望远镜里的一具具活死人……
第673章 骑兵()
战斗并没有开始于枪声,而是来自某个伪军的一声惊叫,他呆仰着头,看着一颗又一颗手榴弹在蔚蓝色中翻滚飞行,在他因惊骇而极度放大的瞳孔中,时间近乎凝固了,令他觉得那些手榴弹似乎飞得很高,很慢,很清晰,像是一颗颗黑色小风车般旋转着,优美的飞行弧线拉出一道道淡色硝烟。
二十多颗手榴弹,像是一阵铁雹,有的砸入草丛不见,有的砸入篝火余烬,有的砸在休憩者身边,有的甚至砸在头顶,当场将人砸翻,有的落在硬地面,继续跳跃着,继续翻滚着,木柄后继续冒着烟,因翻滚飘成了诡异图案。
草尖在空气波动中猛颤,俯瞰,一次次冲击波如涟漪般在绿色中疾速扩散,重叠着扩散,交错着扩散,像是雨中的一洼小水坑,激起一环又一环。
落沙未尽,刀锋便冲入硝烟,尽管九连的刺刀技术很烂,但刀尖是田三七,他的冲锋背影,仿佛能散播瘟疫,二排战士们跟在他身后,生生被这瘟神拉拽成利刃,居然也冲出了气势如虹冷锋决绝!更何况,硝烟中的敌人几乎没有能站着的,甚至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灵魂早已离开躯体。
血,与刺穿;挣扎与哀嚎,撕扯,有刺刀弯了,又传出枪声。屠戮者与被屠戮者,都在硝烟中歇斯底里!
……
血淋淋的二排战士觉得时间很漫长,仿佛已经用尽毕生精力,其实二排的战斗,结束得异乎寻常地快,硝烟才散尽,滑下刺刀的血尚未发粘,落地还渗。
左翼开始有枪声,右翼也开始有枪声,两侧敌人都在赶来,被马良和陈冲所阻,杂乱无章地开始了中远对射。
田三七也是半身血,属他捅倒敌人最多,却没像某些狼狈战士那样全身染红,拎着血色刺刀已变形的步枪,怒目朝某些看着满地血色发呆的战士喊:“一班朝北二班朝南三班现在就打扫战场!快啊!这不是结束!”
右翼阵地,陈冲排在进行自由射击,来自南边最先到场的敌人编成和二排面对的敌人差不多,同样是一个排规模伪军,其中加了三四个鬼子,被陈冲排阻止在距离二排位置四百多米外,匆忙之下只能与陈冲排对着放枪,无作为,后续来敌尚未到达。
胡义没参与射击,攥着望远镜不停观察,二排打得太快了;左翼一排状况仍然理想,情况与陈冲这里雷同;这场突袭进行得比战前预想更顺利,简直完美。
陈冲打掉了他的第一排子弹,缩下身体装填第二个桥夹:“连长,咱们要在这拖多久?”
“二十分钟,不过目前看来……半小时也没事。”
一个战士猫着腰匆匆跑来,身上带血,来自二排,到举着望远镜不停观察的胡义身后汇报二排战斗简报:“牺牲四个,重伤无。排长让问,二排是继续留在原地建立阵地,还是后撤一段?”
“打扫完毕就撤,与一排靠在一起。有活口没有?”
“有。”
这让胡义立即放下了望远镜回头:“敌人兵力问出来了?”
“伪军团规模,均分在十里荡四面,鬼子步兵总共两个小队,大部分临时编入伪军了,另外还有个骑兵中队,十里荡南北各一半。”
胡义总是没表情,可九连的战士们仍然能够读懂连长的表情,向连长做汇报这二排战士觉得,连长正在严肃起来,终于严肃到眉都皱了,不知为何。
瞄了半天狠狠开出一枪的陈冲因为胡义突然不再对那战士说话而扭过头:“连长,怎么了?”
胡义仍然不说话,抬起深皱的眉头望北,又转头心事重重看南,苍蓝之下,四面都是遥远的地平线。突然大声命令:“撤!西撤!去通知全连撤!现在就撤!”
嗓门大到陈冲排战士全听到了,阵地上的射击声戛然而止,撤回步枪放低身体,一头雾水纷纷看向连长。
……
阳光又高了,已近中天,刺眼得令人抬不起头,无风,一丝云都没有。
地面是热的,草也不高,在烈日炎炎下蔫垂,一只蝗虫附着在草叶背面,呱噪地振翅叫着,忽然没了声,随即它仓惶跳走,接着便有军鞋跑过,刮得草叶乱摇,一副副灰色绑腿,或者染了血色或者挂满灰土,一次又一次地踏草匆匆。
九连,凌乱地连绵在广袤的绿色荒野中,疲惫得不似在跑,又明明是在跑,军装早已被汗水湿成了深色调,贴附在一个又一个脊梁上,泛起清晰的脏皱,伴随沉重喘息,以及空水壶随着奔跑动作发出的声响。
喘不上气的王小三仍然不时回头:“咱为啥要这么拼命跑?那伪军再多,咱也不至于跑成这样吧?”
罗富贵身后背的全是小红缨的家当,眼下已是喘气熊:“胡老大说跑,这事就肯定没个好!爱啥啥!”
接着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红缨:“狐狸说……呼……他怕的是骑兵。”
“骑兵?骑兵很厉害吗?”这句话不知是谁问的,却没人能回答上来,都没见过,于是有战士忍不住回头去看唐大狗。可惜唐大狗虽然战斗经验不少,也没见过鬼子骑兵长什么样,继续垂着他的一脸脏汗努力跑,根本不抬头,这货从未现在这般收敛过。
胡义跑在队伍最后,忧心忡忡一次又一次回头。很不幸,胡义不仅是在讲武堂里学习过骑兵知识,也在战斗中见识过鬼子骑兵。
骑兵,这个古老的强大兵种,原本已经没落,然而在这片战场上,它还能猖狂着。有人以为,机枪之下,骑兵还怎能跃马砍杀呢?没见过鬼子骑兵的人都这么说。
其实,鬼子骑兵很少在马背上作战,马上作战只有四种可能,一、骑兵对战骑兵;二、野战中有限条件下的快速侧翼突击;三、追杀溃兵;四、作死。
鬼子骑兵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打步战的!无论多大规模,鬼子骑兵的最基本单位一定是四骑一组,进入战斗前,各组都是三人下马,一人牵马于后方跟随;担负的更多任务是专业侦查,快速搜索,远程追击,堵截,包抄,增援,治安巡逻;并不是说鬼子骑兵没有打硬仗和阵地战的能力,骑兵里不只有战马,也有驮马带着机枪和辎重跟随,不打硬仗是因为鬼子舍不得,骑兵太贵,无论装备还是人员,全都是奢侈品。
此时此刻,胡义终于明白秋风游击队为什么不敢轻易跑出十里荡了,他们一定是被鬼子骑兵杀怕了!
此时此刻,有一匹高大战马正在这片烈日下的荒原上肆意驰骋,国人都称它是‘东洋马’,其实这匹战马的血统与鬼子毫无关联,它是诺尔曼马与纯种马的混血,来自法国,应该叫‘盎格鲁诺尔曼马’。
骑在马上的鬼子,军帽后的屁股帘儿飘着,水囊及鞍袋都是鼓鼓囊囊,马镫里是昭五军鞋,牛皮护腿,鞍侧挂一柄‘甲型三二年式骑兵刀’,腰间横缠‘四四式帆布子弹带’外挂两颗手雷,另外还有个皮质弹药包,也与步兵不同,不是挂在腰间而是斜挎胸前;腰侧配有一把‘二六年式左轮手枪’,腰包里备有一把一〇式信号手枪,身后斜背着一支四四式卡宾枪,另外斜挎着一个望远镜盒,怎能不嚣张!
渐渐,这匹战马后方又奔来三匹战马;这一组,只是横向间隔向西搜索追击中的众多骑兵组之一……
第674章 无奈的选择()
胡义确实怕了,光天化日之下,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东洋马呢;尽管田三七打得够快,尽管当场醒悟撤退命令下达果断,尽管鬼子骑兵由十里荡南北赶到事发地点再改向西追也需要些时间,可这广袤的绿色荒原看似无垠,实际就是个牢笼,马蹄下的牢笼。
隐约,有哨音传来。
很不甘心地回头看侧后,东南方向的蓝色天际线上,一颗信号弹拉着白烟正在高高升起,那遥远的飞升感觉很美,飞到了最高点后又在蔚蓝中划出极其优美的弧度开始徐徐下坠,汗脏满脸的胡义停止了疲惫脚步,大口喘息,无奈地望着,下意识舔嘴唇。
终于被追到了。
附近的鬼子骑兵开始朝这里转向,在更远方,又有新的信号弹飞起,为更远的骑兵搜索组提供方位消息,大范围横向间隔散布奔驰中的鬼子骑兵开始朝同一个方向点收拢汇集,四匹变八匹,八匹又成十六匹,越汇越多,如聚流沙。
“为啥要停?”秦优一脸焦急,匆匆来到队末问胡义。
“我们已经被抓到了。现在需要休息。”
一路上,胡义都是一脸焦急,现在语气突然变得如此平静,秦优的心不觉沉到了底,望后方,天际线上飘着一缕正在不规则弥散的信号烟,再看不到其他,秦优不甘心,不相信。
“也许我们还能再跑十里!只要我们再咬咬牙,也许就能摆脱了!胜利也许就离我们十里远!”
这一番话,令战士们重新有了一丝力气,不再卸装备,纷纷回头看连长。
胡义不为所动,只是扫视着周围环境,队伍现在的停止位置恰好相对略高,虽然起伏很缓连个小丘都不如,起码视野还好。
“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我们连战斗的机会都将失去。必须休息!在鬼子骑兵集结完毕之前,我们还有些时间,就在这构筑阵地吧。”
每个人的本能都想继续跑,毕竟现在还看不见敌人的影,可胡义知道,九连现在已经被锁在鬼子骑兵的望远镜镜头里了,再跑多远都没用,再跑就是白白消耗体力,正中鬼子骑兵下怀。
稀里哗啦一片盔歪甲斜,连长的最后表态,导致九连全倒,一个个喘着大气举头望刺眼阳光,这是个令人痛恨的中午,这是个令人痛恨的大平原,搞不懂为什么人人都说平原最富饶,富饶得树都没几棵,只有蝗虫遍地,只能又一次盼天黑。
……
梅县东边这个县城,鬼子兵力确实不多,主体是治安军,因为秋风游击大队的出现,不知从何处调拨来一支骑兵中队,治安战果立竿见影,将秋风游击队残余一部撵进了十里荡,没人愿意往沼泽里攻,想等着游击队饿死在里边,结果天上掉下一股八路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吃了毫无防备的伪军一个排,救都救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
伪军吓坏了,鬼子的眼睛却亮了,整个骑兵中队当场全撒出来了,包围十里荡的伪军被拆出一半,直接往西追。骑兵大尉兼任总指挥,没有将伪军全部调动的目的是为了双吃,料定被围在十里荡的游击队肯定不敢白天突围,而这个白天,够他将这股不明八路吃掉再返回。
一道缓坡后,已经聚集了战马百余匹,刚刚到场的骑兵大尉离鞍下马,把缰绳交给迎面卫兵,顺着属下抬手指明的方向,拽出望远镜往西边的缓坡上疾走,并问:“他们还在跑?”
“半小时前就停在那了,好像打算原地防守。”
骑兵大尉有点意外,在骑兵面前,一般的目标都是要挣扎跑到最后一刻的,这么早就放弃希望的目标还真不多见,要么是目标心理太脆弱,要么是目标够冷静。
接近坡顶,骑兵大尉放低姿势,后又改为匍匐,来到正在用望远镜隐蔽观察的骑兵斥候附近,也举起手中的望远镜。
略有起伏的绿色地形之中,一片缓坡上有模糊的灰色身影,正在构筑临时阵地,根据某些显眼的动作看来,居然像是在挥舞工兵锹!
不禁放下望远镜回头问:“治安军还要多久能到?”
“已经联络过,可能……要半小时以后。”
大尉沉默着,算算时间,治安军到场后也无法立即开始战斗,于是皱皱眉:“让一小队前出。试探性攻击。我不想看敌人休息得这么舒服!”
不久之后,坡后传出一声鸟语吼,七扭八歪在草丛里的鬼子站起来三十余,摘了挂在马侧的钢盔往头上扣,卡宾枪下肩横端,熟练地拉开队形,正式开始漫步翻坡。
……
九连正在构筑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