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第3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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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兵军官倒是不怕担责任,可是这种交易他也不想做,于是再发表意见:“我认为不该放虎归山,毕竟他们已经杀了十几个伤员!我可以做个埋伏计划……”
话没说完便被前田抬手打断:“用不着你冒风险,只管按我的要求执行。”而后什么都不再多说,坐进摩托车一挥手,走了。
宪兵军官不能理解,阴沉着脸看摩托队消失于街角,前田司令为何变得如此懦弱!
……
李有才这个挟持者最终变成人质的一员,他选择相信了国之栋梁的承诺,其实这不叫选择,他根本没有选择,要么一线生机要么死。
苏醒的别动队队长成为局势掌控者,他不愧是国之栋梁,实践了对汉奸的承诺,压制了钟馗们的怒火,留下汉奸的命。李有才不必死了,但是特殊照顾肯定少不了,被踢打得缩在墙角里尝试恢复均匀呼吸,像一只病倒在黑暗街角的肮脏赖皮狗。
吐掉嘴里的灰和血,他又笑,疼得皱鼻子笑,笑得很开心,笑得人质观众们和打他的钟馗们都不理解,那痛苦中的笑容完全没有蔑视谁,真心透露出高兴。赌鬼没有输掉一切,起码他的狗命还在,他怎能不高兴,他要顽强地赖活。只是遗憾,他那精致的墨镜已经不在脸上,在地面,镜片还未掉落,却已碎裂,如悲伤的脉络,被他小心翼翼拾起,试图用衣袖擦那光洁反光上的灰。
掌控者也放弃了对药房里那个汉奸的想法,谈判已经开始进行,医院里如果再有枪声或者爆炸会被鬼子误解,稳定的局面才有利于离开地狱,药房范围继续被封锁就可以。
没多久,一辆蒙着帆布的卡车开进了医院大门,倒停在那两扇弹簧门口,卡车上只有一名鬼子司机。一个钟馗持枪进入驾驶室副驾位,人质们被钟馗押解至门口,在枪口下上车,医生和护士全数,伤员半数,不便行走的鬼子伤员被留在医院里,这是交易的一部分。随后钟馗们挤进后车厢,或持枪或持手雷,与人质们拥挤在一起。
在无数枪口之下,卡车缓缓启动,谁都无法料到这个结局,阳光之下静得只有引擎声,依然无风,青砖灰瓦的医院还如坟墓一般,那面高高悬挂的膏药旗继续死气沉沉地垂,俯视着冰冷建筑内的血腥与阴暗。
卡车远去了,消失了,行驶路线由钟馗们随时指定,后方远远有摩托队跟着,将会行驶出城,将会远离梅县,然后每隔一段路程放下几个人质,同时放下几个钟馗;人质下车朝后走,去汇合远远跟随的摩托队,钟馗侧向下路,消失于荒野树林,确定时间足够下车的钟馗够摆脱追踪,卡车再继续走,继续下一段行程,下一个批次,直到人质们都脱离,钟馗们都消失。
……
医院正门口那两扇弹簧门吱吱嘎嘎地摇晃不止,宪兵,警察,侦缉队,或匆匆进入,或匆匆走出,在门外留下大片凌乱的血色足迹,在阳光下凝固。
血腥的混乱已经结束,但不包括刚刚走出来的两个人,一个黑衣,一个白袍;黑衣人看似效忠者,其实是杀戮者,后来成为拯救者,现在变成了挟持者。当他沐浴在阳光下,恍如梦醒般不真实。
“如果你再不叫喊,恐怕没机会了。”他的枪没在手里,但枪套就在他手边,并未扣合枪柄。
白袍人裙角斑驳着大片鲜血,两手交叠紧攥在身前,攥得每一根纤指都已经范青,并不看身边的黑衣人,苍白仰望天空,用不熟练的汉语回答:“我已经诅咒你了。”
黑衣人环顾四周,刺眼得露出没睡醒的表情,无奈压了压黑色帽檐,也不看身边的白袍人:“那么你可以回去继续你的拯救了。”
白袍人继续站在门前台阶,静静踩着血色凌乱,不再仰望天空,只是看着那个杀戮者的漆黑背影掠过宪兵的刺刀,走远。她继续苍白。
一只乌鸦正在悄无声息地飞过医院上空,有人说,乌鸦是诅咒者的信使,然而它并未在这里得到任何它感兴趣的信息,只是在晦暗的天空下无聊飞远。
……
交易进行得出奇顺利,顺利得李有才这个二等人质都不敢相信,连他也会被释放。
李有才莫名地颓丧,又不知该为何颓丧,凭空发生这一切,像梦一样。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他不认为林秀让他救人之后还会同时准备另一套方案,这明显是与别动队撞车,那么林秀在别动队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别动队直扑医院,到底是监视了宪兵队还是监视了自己?监视宪兵队怎能知道开往医院的汽车里一定是他们要救的人?监视自己又怎能知道自己这隐秘计划?一切都成迷雾。
至于投毒,原本李有才是另有排除自己嫌疑的计划,但现在一切都变得更简单,他在事件中的悲惨位置,怎么可能再有嫌疑,步骤可以被省略,所以现在他没有选择先去见苏青,而是直奔宪兵队去报到。
前田坐在办公室里,没有交易成功后的愉快,也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只是静静看李有才如丧家狗一般狼狈走进来。
李有才想先开口,却感到一种很异常的氛围,说不清楚的氛围,虽然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他自己与前田大尉,可是感觉如囚牢。在他以为死亡经历仍然影响他的心智时,前田说话了。
“投毒的人是你吧?”
一句话,其威如霹雳,瞬间把李有才凝固成冰。在这种情况下前田怎么可能这样问?为什么这样问?
“这算默认?”最可怕之处是提问者没有表情。
“我没有动机。”
“你有。林秀算不算?”
李有才觉得眼前忽然白蒙蒙的,无论是正在洒进窗口的光,还是办公室四周的墙,好像与医院里那间盒子一样的病房一模一样冰冷……
第557章 三面灯影()
短短时间里发生太多事情,噩梦醒来之后发现只是醒来在又一个噩梦里,李有才不知如何答前田的提问,没有正确答案,他持续陷入呆滞状态,不敢看前田,也不敢看窗外,只好看地板,呆滞地思考另一个绝望选项。
距离十步,隔着一张办公桌,拔枪需要一点时间,门口外的宪兵冲进来也需要一点时间,成功几率未知。为了苟活已经挟持过一次,这次再挟持个前田司令又怎样?问题在于他会甘心被挟持么?也许又是一次拉垫背?
“我只是想杀了他,这样她就无法再要求我。我与别动队没有瓜葛,否则我何必去医院看他死没死,何必经历这样一场噩梦。我喜欢她,真的喜欢。”
看着李有才低头呆对地板,久久,办公桌后的前田微点头:“我很好奇,别的囚犯都没问题,也没有内应,你又没进入过那间囚室,开饭时间你又不在场,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一天的夜里,与石原太君喝完了酒,我曾特意路过那个走廊,在他睡着时替换了他那囚室栅栏内的碗。”
“嗖嘎”前田恍然大悟,原本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忍不住开始手指点桌面,把坐姿往椅子里再仰一点,看那盏吊在屋顶的灯。
想在前田面前拔枪,需要极大的勇气,不只因为他是皇军,也不只因为他是宪兵司令,最关键他是李有才这条狗的主人,狗想对主人下口的时候,不只是需要勇气那么简单,李有才的脊背早已湿透尚不自知,他知道他不能再犹豫,一旦等到前田开口喊卫兵,再无机会,他的右手试图隐蔽靠向侧后,接近枪套。
突然门外喊报告,接着一个宪兵军官走进来向前田汇报:“投毒案没有进展,负责监狱放饭的人也排除了嫌疑。调查组现在推测囚犯自己服毒,也许是被送进监狱时检查疏忽。”
李有才那顺时针旋转的脑海漩涡试图改为逆转,结果失败,混乱成一片,反而无从思考,懵了。
前田转而看木桩一样的李有才,忽然嗤笑一声:“自己服毒?废物!告诉调查组,他不会自己服毒地,这是我说的!继续查!”
军官立正后出门,李有才那张汗津津的脸抬了起来,呆望前田。
“我相信你与别动队没有瓜葛,不是因为我信任你,而是因为你聪明。在医院的时候,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多想。所以这件事,如果是调查组把你查出来,我也不会网开一面。明白?”
“”
“为什么不答?你不是有很多女人么?”
“我明白了。”
前田笑了:“我说过,只要你努力,你可以拥有一切。你为什么不努力呢?”
三条腿的桌子又恢复成四条腿,被李有才砸断的那条已经被胡义修补过。桌面上点着油灯,桌旁坐着胡义,面前摆着碗筷,看苏青出入厨房,把一盘菜端上来,看得发呆。
后来她把他的碗盛满了饭,才在对面坐下,因为他的视线很不高兴地问:“想什么呢?”
“你不该去医院那里等。那种情况你什么都做不了。”
离开医院不远,胡义便看到了苏青,像个悲惨的妇人样躲在巷口,张望刺刀警戒线内的残局。她看到胡义走向她的那一刻,她并不高兴得笑,什么表情都没有,努力平静,却不知道眼角有一滴被忘却的晶莹。
“我知道。我只是想给你收尸。”
胡义高兴得笑,对他而言,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而她还没意识到,以为她自己表现得一如既往地刻薄。
端起碗拾起筷子,他开始大口吃,饭就菜,吃得狼吞虎咽,格外香甜。
院门响,不久后,李有才进门,眼无神,步伐无力,经历的一身脏污仍然挂满衣衫,颓丧得胡义和苏青几乎认不出来,落魄鬼一般到桌边坐,看着油灯发呆,一句话不说。
苏青看胡义,胡义只好先开口:“我以为你已经死透了!”
几秒之后,李有才深深叹息一口:“我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有才苦笑:“很多!多到我自己都不敢信!”
苏青在一侧坐下:“为什么会与别动队撞上?委托你的人到底是谁?”
这问题让李有才又开始发呆,继续盯着油灯光亮看,一阵失神,后来又重新清醒,注意到桌面上的饭菜,答非所问地说:“我饿了。”
苏青返身去厨房,又添一副碗筷,李有才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菜塞入嘴,咀嚼了三下之后便停,接着一歪头,噗全吐了。
胡义不说话,他知道那么一大口菜有多咸多苦,他刚才一直在体会这份味觉痛苦,但不想主妇失望。
李有才那份勉力收拾起来的心情再次烟消云散,无法压抑的悲伤瞬间膨胀开来,直接抛掉了手里的筷子,猛然咆哮:“为什么?是报应吗?还是我活该?我拥有一切!我拥有他吗个蛋!一切是什么?什么是一切?谁能告诉我什么是一切?”
无论发生了什么,现在李有才的状态都不适合询问,不过苏青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她做的菜被李有才给吐掉了?一把夺过正在发呆那胡义手里的筷子,夹起菜尝了一口,然后面色由白转青,居然也一把摔掉了筷子,美目圆睁怒对胡义:“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一直骗我?这算嘲笑吗?”
胡义傻了,他不懂,无辜的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她不是故意的?难道这几天她从没吃过她自己做的菜?此刻终于意识到,她现在没有钱,她只吃了米。
李有才歇斯底里够了,双肘撑在桌面,把他的汉奸脸埋在双手里,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似乎不知道桌边的另外两位在发生什么。
苏青冷冰冰愤怒着等待她要的答案,可是胡义根本不敢与她对视,只是低头看着他自己面前饭碗里的米发呆,心里正在五味杂陈。
油灯那点火苗晃啊晃,仿佛也惊异于桌旁三位各自沉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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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可以重现的诀别()
狗汉奸忧郁了,从未如此忧郁过,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什么都没对苏青和胡义说,他不善于倾诉,善于倾诉的人当不成好汉奸,何况他注定孤独得没有倾诉对象,他的心只有骰子能读懂。
他的世界已被迷雾环绕,他得自己去分辨方向,自己选择路。
天又亮了,他又出现在肮脏的街上,穿着他习惯的黑衣裳,颓废靠在街边那根略显歪斜的电线杆旁,却没戴他的小墨镜,那墨镜被他拿在手里看,镜片都已碎裂。
这一切绝不是偶然,前田胸有成竹,仿佛掌控着一切,并且出乎意料地饶过自己一条小命,而八路胡义和特务苏青仍然好好地住在狗窝里,这说明前田并未怀疑和跟踪过自己,前田所掌控的仅限于别动队!
狗汉奸抬起头,卖烟孩子刚刚转过不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