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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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又一刀,十二分力气,刀刀通透刀刀红。不只是红了捅人的刀,也红了杀人的眼,疯狂捅了十二刀,最后又狠狠踹一脚,蹬得倒霉鬼子翻滚两番,坠下桥,落水不见,只剩水面上的一串血泡快消散。
侧躺在桥上的尸体这才翻转回身,举着手里的血淋淋刺刀,又朝碉堡里那机枪枪口喊:“老子起义啦!你那下边还有俩!看我一勺帮你办!”喊完了这句他紧紧盯着那枪口看,没有得到回答,但是那机枪也静静的没朝他开火,这才敢伸手去抓掉落在附近的步枪,匍匐几下到桥面边沿,朝碉堡下方河岸据枪瞄准。
两个同样听不太懂中国话的瘸腿鬼子正在朝高处的碉堡爬呢,两声枪响之后,又滚下了河岸,压碎了岸边的薄冰,半浸在冰冷的河水。
伪军尸体大口喘息着,又抬起头盯着碉堡里瞄着他的机枪枪口看,那机枪后的八路到现在都不说话,仍然用枪口静静指着他,几秒钟,对于伪军尸体而言像是在刑场上等待了几个世纪,那枪口终于微转了,不再瞄他,朝向了南岸,突然开始喷吐火舌。
起义成功了!一个人的起义也得叫起义,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勇气的来源是恐惧!桥上的伪军开始爬向那面高高飘扬的青山村九连大旗。
战场上常常有不可思议生,到现在为止,命运多舛的九连不但没减员,反而还稀里糊涂增加了两个,大概……上苍一时没有找到他的公平之剑,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
第483章 花香()
山连着山,雪连着雪;裸土显着荒,枯枝在寒风里晃,摇曳在余烬的硝烟,冷得萧索。
疲惫的战士们匆匆掠过着,绑腿上挂着雪,衣襟上蹭了土,帽顶熏了灰黑。
打了一个上午,战斗刚刚结束了,他们身后的山谷,落叶村炮楼依然是落叶村炮楼。
现在,这些二连的兵跟在带队那个不被他们待见的小辫儿后头,正在撤出阵地,撤出战场,撤回酒站。
小红缨忧心忡忡地走着,深一脚,浅又一脚,不高的小身板儿几次趔趄在被积雪覆盖的坑洼,她在惦记着他那只不要命的狐狸,是不是还回得来。一个多排的战士排成散落的一溜儿跟在她后头,无精打采地晃悠,既是因为这场双方无伤亡的无聊战斗,也是因为现在屈尊在九连下,更是因为独立团正在经历劫难。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正在经过的摇曳枝头,已经显露出一个个小小的骨朵,裂了小小缝隙,透出纯粹的花黄,飘出香,刚刚散发出来,便被寒风无情卷走。腊梅花儿,就要开了。
“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跟在小红缨身后最近的八路突然不再走了,站在雪坑边冷着战斗后的脏脸,朝前大喊,单手里提着步枪,刺刀泛着寒。二连不摘刺刀,他是这个排的排长,他再也无法按捺焦躁。
冷不丁在身后这一嗓子,终于把心不在焉的小红缨给喊了个大马趴,一头栽进雪坑,甩着小辫儿抹着小脸在雪坑里坐起来,一些没有抹净的雪在她的小脸上融着,混合了脸上的脏污,变成浑浊的冰冷水滴,流进她的衣领,她也不再擦,也不站起来,索性继续坐在雪坑里,仰起无表情的小脸静静看着坑边的排长,和那些默默停下来等待答案的二连兵。
“你说话啊!”坑边的排长继续不甘心地哑着嗓子激动着:“我们到底在干什么!陪你个黄毛丫头过家家吗!啊?这是战斗吗?要知道是这样的战斗,我们不如回大北庄去抬担架!你们九连就是个扯淡的地方,全都是扯淡的人,全都没长心,一群烂货!”
田三七在一旁,保持了沉默,他不知道他自己该算是二连的人还是九连的人,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他是随二连这个排赶过来的,并不知道胡义到底要怎么办,这一切……又能怎么办?也许……死在真正的阻击阵地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吴石头也在一旁,也保持了沉默,因为他这个傻子总是讷讷沉默着。不过,他总是随身背着的那把日式短工兵铲已经离开了他的后背,攥在他的手里了,他木讷地看着正在朝小红缨发泄情绪的那位二连的排长,根本不关心那货在嚷嚷什么,也感觉不到锹柄传递给手心的寒冷,攥得紧紧的,全身上下每一根筋都崩住了,随时准备不计代价地将这个朝小丫头发作的排长抡扁,把他夯进泥土与雪。
出乎意料的是……小红缨居然也一直沉默着,既没有为此竖起小辫儿发飙,也没有瞪起大眼亮她的泼,好一会儿,才像团长往日里对她那般淡淡说:“想造反了你?”
那排长反倒一拧眉:“你是连长么?你是指导员么?你跟我说得着‘造反’这两个字么?老子受够这不明不白的扯淡了!要么,奉团长令去推落叶村,去宰小鬼子;要么,卡在青山村挖战壕,挡住半天是半天,挡住一小时是一小时,我们二连的人要死也得死在全团前头,绝对不当丧家狗!”
风似乎大了起来,场面倒静了,听完了排长的最后一句话,那些二连兵不由自主都挺起了胸膛,静静地骄傲,静静地蔑视。
叹了口气,小红缨总算从雪坑里站起来了,一边抖落着衣袖上的雪,一边说:“就知道送死!你死完了大家死!大家死完了全团死!你当排长真屈才,比高一刀那个王八蛋还屈。这战斗不是胡闹,是为了拖住李有德的注意力,策应狐狸的行动。”
“策应?策应个屁!你们九连那几个鸟人钻进敌占区有什么意义?跑鬼子眼皮底下打阻击吗?有屁用?”
“是跑鬼子眼前去竖大旗。”
“指望把鬼子吓跑?”
“指望把鬼子拉进来。”
“拉进来?你……”
“嗯。指望鬼子先来灭了九连,灭了酒站。等九连人死光了,然后再去大北庄。有一句话,狐狸说得跟你一样……挡住半天是半天,挡住一小时是一小时,也许多一个小时,病就好了。挡不住全部,就拉住鬼子,起码伪军没鬼子那么快,起码团里可以撤得晚一些,从容一些。”
风似乎小了点,场面更静了,这些二连兵现在终于明白,九连也是要打阻击,只是这阻击与众不同,不是拦住路,而是给鬼子动力让他们把酒站先抹平。拦路挡不住多久,但是守酒站肯定可以拖延更多时间。
挺拔的胸膛不再挺拔,高昂的头颅沉默着垂下,队伍终于开始继续朝酒站走。
良久,迟迟还没挪动步伐的那位排长重新抬起头:“丫头,我担心的是……胡连长真的能把鬼子拉去酒站么?”
“哼哼……”小红缨忽然轻蔑一笑:“没有狐狸做不到的事!另外,丫头不是你叫的,你级别不够!”
那排长尴尬地挠了挠头,转身随队继续走了,小红缨刚刚展现的得意表情便转瞬不见,再次锁紧了小眉头。值此时刻,狐狸的威信不容动摇,面对这些与九连不睦的混蛋二连兵,必须骄傲坚定。可她同样在担心,狐狸还能顺利的回来么?鬼子真的会先推酒站么?如果拉不到酒站怎么办?
顺手折了耳畔的一根枝随意挥抽两下,注意到了枝杈上的点点含苞,这才垂下了辫子抬起一双忧郁清澈的漂亮大眼,盯着那些斑驳间的花骨朵看着,又忍不住抽抽起小鼻子嗅着。
“好香!傻子,你闻见了么?”
“俺不饿。”
“姑奶奶我想当大英雄,你觉得怎么样?”
“俺帮你打断高一刀的腿。”
“可是……怎么知道哪个是鬼子的头儿呢?”
“连长总是让俺往左看,流鼻涕往右看。可是流鼻涕没有了,俺现在不知道哪边是左。”
“你以为鬼子只来一个班吗?你以为我要打二号位的军曹?告诉你,这回起码得是个大尉,要是少佐就好了!哼哼……”
“大尉有多大?”
“咱们两个换一个大尉太亏了……还是姑奶奶我一个人换罢!可我还是担心……无法确定真正的目标。”
吴石头忽然不说话了,他木讷地看着正在仰着小脸闻花香的丫头,却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将垂着的两只糙手努力攥紧,再放开,又攥紧,又放开,像当年他在塌陷的井里挖掘寻找他爹娘的尸体时那样。
……
第484章 将不以愠而致战()
湛蓝的冬日青空下,寒冷的荒原上斑驳着雪,寒风仍然在吹。
河岸,石桥,碉堡,那面狭长的血色红旗依然横风招展,烈烈。
一个鬼子军官,大尉,并未着长靴,而是穿了一双标准军鞋,倒没有像普通士兵那般打绑腿,而是在小腿上套了一副棕色牛皮护腿。不喜欢穿靴子,这是个战场上滚了多年的大尉,不强调华丽,但有自己的个性。
他随意地反手提着军刀,横叉步站立在桥北岸的碉堡旁,仰着头,静静看着那面插在碉堡上的红旗在他的头顶上尽情飘摆。
一个鬼子少尉匆匆跑过了桥,来到大尉身后,汇报伤亡战损。
大尉一直仰头看着那面风中的红旗,头也不回,日语说:“我不瞎,看得见。”
“那我们要不要……”
“没必要!尸体和伤员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派人去通知城里来人接,我没兴趣再派出两倍伤亡的人力送他们回城,队伍今晚必须到绿水铺。”
少尉转身跑了,伪军营长凑了过来,一副热血军人气概道:“太君,那些八路沿北岸朝东跑了,但您放一百个心,我的弟兄们已经粘住了他们。我打算派一部朝偏北,再派一部沿南岸向东,天黑之前保证能把他们堵在下游。”
大尉继续仰头看着那面风中的红旗,头也不回,汉语说:“那正是他们要的!我们……要去大北庄,不该在河边跑步。不追他们,他们也会再回来……找我们。你地人,撤回,随队继续出发。”
伪军营长楞了楞眼珠子,把大尉的话回味了好几秒才回过味来:“您是说……他们这是故意拖延我们的行程?我懂了!懂了!”然后掉头离开,去重新调配他的队伍。
这时,一个鬼子中尉叽里咕噜地用鸟语咒骂着爬上了碉堡,抽出他的军刀狠狠将旗杆砍倒,又急急跳下来,当着大尉的面用靴子跺踩着落地的红旗。
大尉静静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够了。这没意义!去组织队伍,准备出发。另外……派人先行去通知李有德,明天一早向西进山,青山村与我部汇合。嗯……还有,八路一定还有进出山的通路,威胁李有德一下,他的防区封锁有漏洞,如果不找出这条通道并完善封锁,皇军会让他难过的!”
鬼子中尉愤愤去传令,大尉踱了几步,看着地上那面被践踏过的红旗,和青山村九连几个字,自语:“中国人说……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
冬季的天色黑得早,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在雪色微光中急急跑,单列。
凭感觉,绿水铺不远了。
“停!原地休息,休整装备!石成,你继续向前,必须确认绿水铺的情况!”胡义下达了命令,然后躬起后背手撑膝盖猫下腰,在原地大口喘。
放弃碉堡后他没有带队向北撤退,而是向东逃离,因为往北跑的话,鬼子顺路,可出乎意料的是,只有一部伪军向东追击了不远便撤了。战士们都在庆幸着,这场战斗是占了个便宜又卖了乖,没想到摆脱也这么容易。唯独胡义的脸色却更差劲了,这不是好兆头,敌人的指挥员很可能是个理智型的。
虽然见不到对手,但是打了这么多年,凭对手的战术反应,一样可以大概判断对手的大概性格。白天在桥头,鬼子虽然吃了进攻方的亏,但是进攻很坚决,应变也果断,指挥员绝对不是个废物;过桥后却不向东追击,反而重新整队继续向北开拔,这又说明鬼子指挥员是个坚决执行命令的。
就像在独立团,所有人都觉得高一刀的二连是最硬的队伍,但是在胡义眼里,一连的吴严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因为吴严他理智,贯彻命令不动摇,不发挥不创造,想打他你只能一招一式地来,非得硬碰硬,所以吴严的一连能成为团长的御林军,二三九连都替代不了。
现在胡义不得不开始担心,鬼子到底会不会先进攻酒站?如果在鬼子进山的半路上阵地阻击,那真的是死棋!胡义有一颗麻木的心,但他不是个理智的人,这是性格使然,永远无法改变。忧心忡忡了一路,天一擦黑,便带着队伍做大迂回,没有去山崖小道向酒站返回,而是直奔绿水铺而来。
必须在鬼子进山前再捅鬼子一刀,不得不再打一回合,这是计划外的,因为鬼子的镇定反应让胡义对他的整体计划产生了怀疑,他担心鬼子被打得不够疼,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