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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错天下-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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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像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但实则已逾五十;在过去的五十年中,他已隐忍了二十年。

    从洪武十三年开始。

    那个时候,朝廷还有宰相一职;他自己便是相府主事,或者说是胡相最得力的谋士。

    弹指云烟啊!

    事情过去二十年,习坎早已不再感概,但回忆旧事时,还是忍不住会懊悔。若不是在那个时候去了倭国,或许胡相一家就能避免只剩下易十三这根独苗。

    回想着当夜救出那个四、五岁孩子的情形,他暗自咬紧了牙,眼睛里的仇恨像火苗一样燃烧起来。

    老天有眼啊,机会终于来了。

    又忽然一笑,他喃喃道:“人作孽,不何活。就算你是皇上又如何?一手打下的江山还不是乱了?朱棣,我是要感谢你啊,若不是你起兵乱了世道,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不过,既然你姓朱,那这江山也不能属于你。”

    习坎长吁一口气,扭头看向阳虚三人。

    阳虚赶紧上前,道:“宗主有何吩咐?”

    习坎道:“倭国那边消息回了没有?”

    阳虚道:“回了,说是大内氏作乱,足利氏忙于应付,实在无法抽兵相助。”

    习坎沉默半晌,道:“也罢,就当是对少宗主的考验吧。”然后又看向东方,再不言语。

    山风拂过,巨石上黑袍舞动飘摇,像是展翅欲飞的黑蝶。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可怜的蚂蚁() 
一场大雨竟下了二十余日。

    朱棣瞟着久违的阳光,脸色波澜不惊;普通军卒却是欣喜万分,纷纷解甲脱靴,让自己的身体感受一下干爽的滋味。

    二十余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吃的孔饼早也不再酥脆。军卒们没有别的盼头,就希望来口热烫热饼,再美美睡上一觉。

    但他们也知道这都奢望,毕竟军令早已下达,雨后便要拔营。

    一个时辰以后,十万燕军沿白沟河徐徐南下。

    对于军中情形,朱棣自然十分清楚;虽然拔营的军令不会改,但他并没有催促行军速度。

    再者雨后路泞,车营辎重确也快不起来。至夜再扎营,不过南行四十余里。

    哨兵则早已出动,并且陆续带回南军的消息。

    夜里亥时初刻,朱棣招众将议事,道:“现军情已明,李景隆今日亦向北挺进五十里,与我们相距不过百里。明日各自行军,后日必然有一战。你们且说说,眼下可有什么难决之事?”

    朱能道:“殿下放心,虽则军卒身体多有不适,但士气极高,待今夜歇过,定会恢复如初。”

    陈亨道:“军卒身体情况不足虑,李景隆恶毒之至,损我张玉两万余人,兄弟们早已奋愤难当,想要以牙还牙。”

    张真点头道:“士气高涨固然是好事,但李景隆不仅恶毒,还十分狡诈,不得不防。眼下两军皆在河东,但不排除他会派兵西渡……”

    朱棣摆手道:“雨后河水猛涨,他渡河不易,况他是逆流而上……”忽地一顿,笑道:“我倒突生一计,你等听听如何。眼下水流湍急,但喜我在上游,若是西渡一队人马,待两军交战之际再顺流飘下,对敌截击,定然会有奇效。”

    众将闻得西渡,不由得想起张玉,心中均有些伤感;若不是李景隆那恶毒又奇怪的雷阵,此时哪需要再分兵西岸?

    朱棣亦是知道众将所想,缓了缓语气,道:“此时与当日不同,首先苏家桥便不能再用,只能用木排强渡,如此却有极大的危险。你们且议一议,若是不可行,此计便不再提。”

    众将思索。

    张真沉思道:“正因为危险,所以成计。李景隆当是万万不会想到此策,所以我以为燕王此计甚善。”

    朱能点点头,起身请命道:“殿下,我愿率兵西渡。”

    朱棣面露感激之色,道:“我有你等良将,何愁一个九江儿?哈哈!”

    众将亦是一笑,随后纷纷向朱能出主意,如何才能又快又安全地渡河。是末,朱棣再作布置,当如何行军布阵等等。

    次日天明,朱能即率一万军卒伐木,制成一面面木排,全军轻装渡过河去;朱棣则率军先行,继续向南进发。

    ………。。

    李景隆下令拔营。

    白沟河之战终于来到,这让他忍不住有些激动;虽然和最初的计划相比,可能自己救世主的形象不会那么立体,但打败朱棣好歹也是大功一件。

    白沟河作战计划实施得不错,包括与历史上不同的苏家桥一役。

    按历史记载,当是朱棣从苏家桥而来,受到平安伏而败;李景隆在慎重的前提下给平安作了安排,同时在苏家桥一带早早埋好了雷。

    说句实话,李景隆并没料到张玉会提前而至,但更没想到平安会那么有力地执行这个计划,从而让张玉白白送来两万颗人头。

    如此看来,平安可当大用!

    大军延河北上,横铺十里、旆旗密织。路面还未干透,没有飞天蔽日的扬尘,只是闷雷般的脚步声。

    大军渐行渐远,雄县恢复了宁静。

    陌路蹲在地上,看着一只蚂蚁顺着树叶边沿不停地爬行;树叶飘在一汪积水中,它找不到上岸的路。

    见王大炮踩着泥泞过来,陌路赶紧将树叶轻轻拿起,又轻轻地放在一处干地上,看着那只蚂蚁离去。

    王大炮笑道:“小路,你真不应该参伍,你应该考秀才,当个教书先生。”

    陌路有些腼腆,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大炮看着已经看不见大军的前方,笑道:“大将军真是好,我们本是先锋,却被他调回雄县,这样便有可能不去作战。”

    陌路道:“只是作战地点不同。”

    王大炮瞪大了眼睛,道:“你又看出了什么?”说完又警惕地向四周看看,再低声道:“小路,说你不适合参伍吧,好像你对打仗还挺在行。说你懂得打仗吧,结果你又什么都不明白。”

    陌路道:“我确实不明白行军打仗的事情,只是觉得大将军不会让平将军守在城中,而要给他另外的军务。”

    王大炮想了想不明白,更知道问陌路也问不明白,笑道:“这关我们什么事?能歇一天是一天,能吃一顿是一顿,等哪天战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来给哥说说,刚才在想什么?把你的烦恼说出来,让哥乐一乐。”

    “没想什么,也没有什么烦恼,就是觉得那只小蚂蚁可怜。”

    “笑话,它能有我们可怜?”

    “不是笑话,我们还能相互说说话,它却是孤零零一个。”

    “嘿嘿,书呆子!唉,说真的,你没事的时候会想着谁啊?”

    “爹娘已过世,又没兄弟姊妹,无人可想……”

    陌路怔了怔,脑中闪过一道蔚蓝身影,心中莫名感觉有些温暖。

    现在他已经知道并且确定,那个身影与自己颇有渊源;但又深知彼此的身份地位却完全不同,竟是不能像父辈那样以友相认。

    说不出来是伤感还是落寞,又或者是本来便有这种偏悲观的神色,他沉默起来,王大炮立即感觉心中发堵。

    片刻,王大炮实在受不了,便转移了话题,叹道:“大将军的雷阵好生厉害,那天夜里就像天崩地裂一样。啧啧,小路,你说说这次又要炸死多少人?”

    陌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会炸死多少人,但我记得那个地方埋的数量却是少了许多,应该没有上次那么厉害。”

    王大炮摇头道:“打仗就是造孽!”

    陌路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房小旗的喝声传来,二人赶紧随去集结。

    半个时辰后,陌路出了城。身在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军列中,他觉得自己真像那只小蚂蚁。

    及至河边、上了木排,他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四面全是汹涌的河水,该去哪里上岸?

    上了西岸。

    上岸后陌路忽然觉得王大炮说得对,他们似乎比那只蚂蚁还要可怜;蚂蚁至少还有他出手相援,而他们则多半靠运气才得以安全渡河。

    他有运气,但不少军卒却没有。渡河过程中,在他眼界范围内看到的,便有不少于百人因木排垮散而被冲没了头。

    天黑以后,三万人马才完全过河,然后像夜色里的蚂蚁排着长长的队伍向西行去。

    陌路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心中甚是纳闷;敌军在北,平将军为何要向西?

    这个疑问直到第二天他才弄明白,原来平安率三万人马行至白沟河十里开外,然后才折转向北。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两阵初显威() 
真定城立四门,东门迎旭,西门长乐,西门镇远,北门则是永安。

    卫指挥使王石站在永安城楼上,静静地看着城下,有些莫名其妙。

    城下三百步外有燕军……自称是燕军,其数量不足两千,但却主动叫战了半个时辰。

    指挥佥事马波皱眉道:“前几日听说定州一带闹匪患,倒没想过会是燕军。不过也是奇怪,此时朱棣大军正被曹国公堵在白沟河,他们为何孤军深入?”

    王石道:“确实莫名其妙,但几队哨军的消息都很一致,周边并没有其他军队……或许是流民草寇,打着朱棣的旗子混水摸鱼?”

    马波点点头,道:“真有可能,毕竟朱棣起兵后,各地确有不少匪民。指挥使,不如用铳炮将他们轰退算了。”

    王石摇摇头,道:“他们人少,距离又远,铳炮作用不大。”

    马波道:“那便不理他们,我不信他们还能攻进城来?”

    王石微微一笑,道:“不管是燕军还是民匪,放任他们总归不妥。况且他们叫战了这么久,我们不应战岂非折了朝廷颜面?好吧,既然他们不知死活,我就成全他们。”

    马波有些不解。

    王石道:“你仔细瞧瞧,他们虽然人少,布阵却是整齐,所以说不管是不是民匪,都显然是可以作为对手的。只是,这中间方阵是步兵,两侧却是骑兵,不知道叫什么阵?”

    马波向城下瞧了半晌,笑道:“不过是排列整齐些罢了,哪里能成什么阵?待我率兵出击,定叫他们瞬时土崩瓦解。”

    王石点头道:“我意正是如此,利用这次机会,再练练我真定卫的齐田阵。”

    马波行礼辞下。

    稍后,城楼角鼓响起,同时城门徐徐打开,四千军卒在马波带领下鱼贯而出。

    …………

    张信虚眼瞧了半晌,侧头笑道:“此乃齐田阵,以长枪手为攻击重点;平野之战多有用者,不足为奇。”

    第五安点头道:“军团长可有信心?”

    张信哈哈一笑,道:“政委放心吧,绝对不会影响作战计划。”说罢举手而挥。

    手动旗动,旗动阵动。

    中间八百步兵突然齐齐向前迈去,两侧骑兵则缓缓向两侧斜出;不足两千的军卒阵形瞬时被分成了三块,越发显得单薄。

    对面的真定军亦是徐徐向前,却是百人为队,队与队不过两步距离,俨然是一个整体,气势明显强大。

    片刻后,两军相距不过百步。

    城管军抵在前的是八百步兵,两侧骑兵则行至两百步开外,然后停了下来,让人看不出任何意图。

    马波并没有放松对骑兵的警惕,但当下之敌却是那八百步兵,于是挥手下令。

    旗动号响,真定军阵忽然止步,前方军卒轰然竖起盾牌,中间弓箭兵纷纷上前;听得嗡然一片声响,上千支箭羽飞起,然后准确地落在对方八百步兵阵中。

    几乎是同时,八百步兵阵中像是变戏法一般,忽然现出四百张盾牌,密集一片,像是一块巨大的铁片;箭羽纷纷落下,笃笃钉入盾面。

    箭声一止,四百盾牌齐齐收下,八百步兵无一人伤亡,整个过程并没有任何停顿,仍然是整齐而缓慢地向前逼近。

    马波虚眼瞧了瞧,再下令。

    瞬时,真定军阵中弓箭兵速速后撤,前方盾牌亦收起,阵形又整体向前移动。待两军距离五十步时,马波再挥手令下,军阵立即加速向前,瞬时便抵至敌军阵前。

    王石站在城楼,看得尤为分明。

    城下两个军阵,像是一大一小两块方布,一旦相接,孰优孰劣便显现出来;大块布匹中间与小块布匹相接后马上停顿下来,但两边则像翅膀扇动一样向小块布匹夹击而去。

    王石嘴角露出笑意,随意瞟向两边,因为四千对八百的交战应该没有太多悬念,倒是敌军两侧各还有数百骑兵,需要防着。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马波不会不防。

    瞟过两眼,这是很短的一个时间;他很快收回目光,将观注的重点重新放在已然短兵相接的中间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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