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公子传-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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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欢失笑道:“小子鲁莽了,可话都已经出口,还请姑娘赐告,也好让某心中感恩之时有个念叨。况且我本就认为,女子之名与男人之名并无差别,凭什么男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报出名姓,女儿家却偏要守字深闺?这本就是一种陋习,妇女可顶半边天,焉知女子之名不会流芳于后世?”
“妇女可顶半边天?”太史小姐深眸亮了一下,却是掩口轻笑,“子欢公子果然是个妙人,妾身复姓太史,小字云央。如今告知了你,却只望你感不感恩的,都不要时常念叨。”
赵欢的脸皮可是出了名的厚,被人讽刺,却仍是一本正经作揖:“太史云央,赵某谨记。”
赵欢拉着小王翦告辞,太史云央略一俯身,摸了摸孩童的脑袋:“弟弟别怕,学习也会长个,只是别被某些登徒子教得坏了才好。”
王翦也不知真懂假懂,闪着雾煞煞一双眼睛,小大人似的学着作揖:“云央姐姐,翦儿谨记。”
二人下车,大手牵着小手沿着使馆闾的白石街道悠悠而行,不一刻便来到了赵国使团的馆驿之前,却见门前立着两辆马车,正在装载,几个仆役忙忙碌碌,却俱是神情萧索,像是没睡醒似的提不起干劲。
赵欢穿的是下人的衣裳,他拉着小王翦径自入门,竟也无人认出,也无人相拦。
赵国馆驿的外院,十来个军士懒洋洋地聚在一起,有的箕踞于地,有的背靠门廊,其中一个忿忿然道:“当初说的什么富贵相见,而今可好,咱们几个拼死卖命,说好的功劳呢?赏赐呢?啥也没有。”他两手一摊,继续道,“这还罢了,咱们死伤的那些兄弟竟是无人过问。吕先生在时,酒肉供应倒还好些,现在连吕先生也走了,真不知这命还卖个甚么意思。”
另一个手抚他的肩头叹气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天天叨叨叨的,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烦是不烦?如今公子都不见了,他许下的承诺自然都成了泡影,要怨呐只能怨咱们自己倒霉。”
前头说话的男子将肩头手一把甩开,一拳捶在廊柱上:“俺孙奕当初从军,那是为了沙场建功的,却不是来受这窝囊气的!”
抚他肩膀的那人被甩出了一个趔趄,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好生不知好歹,看我不教训你。”
“怕你?”孙奕怒目圆张,一场斗殴一触即发。
“吵什么吵!”远远的一个声音,众人见是长安君之前新提拔的队长卫离,皆侧身让出一条道路,只有正在气头上的两人互不相让。
“放开!”卫离下令道。
“队长,你让他先放开。”孙奕道。
“队长,你让他先道歉,他道歉我就放开。”另一人道。
卫离斥道:“堂堂男儿汉,效那斗气的童子,像什么样子,给我一起放开。”说着他一手抓住一人,两条猿臂一个叫劲,两人骤分,衣服都被对方撕破。
“哼,小小的一个队长,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孙奕对着卫离不屑道。
这时有人出来相劝:“队长,他就这臭脾气,你知道的。弟兄们也只是觉得,如今使团都要返回赵国了,为何要将我们这些人留下?”
“你我都走了,谁来护卫君上?”
孙奕嘁地一声:“君上?君上在何处?君上还回得来吗?”
“你!”
“怎样?”
卫离也是个火爆脾气,向着一片空地一指:“口斗无益,你我庭中决个高下!”
第56章 回府(2)()
赵国豪侠之地,武斗之风甚盛,卫离向孙奕约战,当下除去上衣,露出热气腾腾的男儿体魄。他生的细腰乍背,身形峻拔高大,孙奕却是当场十几个人当中最为精瘦细小的一个,见状竟也是毫无畏惧,双手利落地往袖中一缩,自前心的领口撑衣而出,将上衣甩至腰际随意一盘。二人做这些动作时俱是梗着脖子,死死盯着对方眼睛,武技上的比试还未开场,眼神上的较量已开始了。
赵欢拉着王翦远远立在门内,但见卫离与孙奕杀气腾腾地来到庭中空地,分立两侧,拉个架势倒与后世的摔跤相似。这是当时在行伍和市井都广为流行的一种徒手格斗,称为角力。
卫离仗着人高马大,弓腰张臂不断试探靠近,孙奕也深知自己的体型处于劣势,闪身横挪,避过卫离那跃跃欲试的大手,略一矮身撞向他的腰部,起手就要去抱他的大腿。卫离身形猛旋,将孙奕荡开,一个背身两人位置互换。卫离一刻不停,以腿旋风般扫向孙奕下盘,孙奕则弹身而起,蓦地一下蹦出老高。
这些兵丁都并不通晓什么江湖上的轻身之法,所使出的功夫都是靠着身体的原始机能。一旁观瞧的赵欢不由心中暗赞,这个头,这弹跳力,真是160能扣篮,比着nba著名的土豆“韦伯”有过之而无不及。谁知这还没完,孙奕跃到高处并没有回落,精瘦的身体腱子肉一抖,凌空飞起一脚直踢向卫离心窝。卫离双手向外一格,他又倏而收腿,身体以腰为轴头下脚上地身形倒转过来,借着回落的势能双手前扑,斜向卫离的头面部位压来。
卫离被他以巨大的势能按住肩头,身体顿时后仰,眼看就要倒地,却突然身形一侧,一把叼住孙奕的手腕向下带去,自己则借力而起,大叫一声:“走你!”
这几个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前一秒钟众人还觉得卫离必败,后一秒却又觉道孙奕输了,谁知他在掉落的一瞬间屈腿向上一勾,膝窝正正将卫离脖颈卡住,像一只灵猴倒挂在了卫离的身上。这二人一个扣住敌人的手腕脉门,一个卡住对手的脖颈要害,同时叫劲发力。卫离梗粗了脖子相抗,被憋得满脸通红;孙奕咬牙坚持,手腕传来的撕心剧痛却让他直欲昏厥。谁都无法取得胜利,但谁也不肯退一步相让。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寥落的鼓掌之声。众人的目光循去,但见门下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似是两个女人,高高的一个将挽着的发髻一松,黑发便散落下来,虽然身着女装,体形却极为眼熟,远远的往脸上一看,倒是与自家公子有八分相似。
那人拉着个孩子迈步走来,面目越来越清晰,但见他面如刀削,长眉入鬓,目似点星,虽然穿着婢女的服制,但全身上下都似乎莹润在一种玉质的光泽之中。
“是君上吗?”众人话不出口,但每一个人都在心中自问。
说不是吧,这人与君上也长得也太过相像;但说是吧,这人又更为清瘦,虽做女子装扮,长安君身上的那抹淡淡的阴媚感觉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勃然的英气。
直到他走到了近处,朗声笑道:“怎么?才数日不见,大家竟然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君上!”卫离大叫一声,孙奕挂在他脖子上的腿早松了劲,卫离将他向下一甩,忙跨前一步,单腿下拜:“真是君上!末将卫离,叩见君上!”
孙奕被重重摔在地上,哎哟一声忙也起身下拜,众人皆抱拳跪地,行武将礼。经过的仆从们也注意过来,呼啦啦跪成一片。
“快起来,都快起来!”赵欢忙将众人扶起,尤其拉住孙奕的手道,“这几日…我不在府中,众位兄弟受苦了。”
“君上我”孙奕惭愧不已,刚欲解释几句,赵欢却起手下压,压下去了他要说的话。
“众位兄弟不必多言,自击杀秦使一役,还不曾与你们一起喝庆功酒,我们便在今夜设宴,来个欢饮达旦,不醉不归可好?”
众人皆大声呼好,赵欢问道:“其他人呢,怎么就剩你们几个了。”
一较为年长的兵卒道:“禀君上,那晚击杀秦国刺客,战斗颇为激烈,咱们有好几个弟兄也战死了。打仗就是卖命,就要死人,这本也是我们这些兵卒的应尽之责,可是可是”
另一个急性子道:“可是那公孙伏英却压下此役不报,于死伤者也没有任何抚恤,我们那些兄弟就这么白白地死了。”说着说着就已想落泪。
赵欢略一思忖,这杀人之谋本就不在公孙伏英的计划之内,现在也许是他怕落下把柄,瞒而不报实在大有可能。赵欢道:“大伙且请放心,死伤的弟兄我会重金抚恤,你们的功劳我也会亲自上报,不能让兄弟们流了血,还要流泪啊。”
“庆功、抚恤、赏赐,看来要请大财主吕不韦帮一帮忙了。”一扯到花钱,赵欢便想到自己的这个“有名”的好友,问众人道:“吕先生呢?”
“吕先生昨日走了。”
“吕先生也是被那公孙伏英给逼走的!”
“喔?还有此事?”赵欢问道,众人早就受够了公孙伏英的气,现在君上可算回来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把赵欢失踪之后,吕不韦如何奋力搜救,公孙伏英却如何落井下石样样道来。
正纷乱间,一个声音自内院而出:“公子,别来无恙!”
赵欢抬头一看,不是公孙伏英还是哪个?但见他满面春风,双手迎出,脸上的喜悦又全然不似作伪。众人悻悻然都闭了嘴,赵欢却心下嘀咕,以自己以往对公孙伏英的认识,这个老头又臭又硬,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当面就骂,绝不是那种心机深沉,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先前既落井下石,现在却摆出了老友重逢的架势,他的作为何以如此精分呢?
赵欢身着女服,残妆未尽,与公孙伏英这个老头四目相望,百感交杂,一时场景有点诡异。
赵欢略一犹豫,原地执揖:“大夫,无恙可不敢当,这一次若不是运气好些就要大恙了。”
赵欢拿话试他,公孙伏英却哪有半点羞愧、脸红的意思,微笑道:“公子吉人天相,自然可以化险为夷,否极泰来。”
赵欢道:“我看着府中杂役们忙着装车,公孙大夫这是要出远门么?”
公孙伏英道:“公子既然回来了,倒也不急,说不得还要盘桓数日。”
赵欢刚要说话,公孙伏英紧接着道:“公子是否觉得老公孙为人虚伪,落井下石呢?”
赵欢看了一眼那些沉默不语的士卒,幽幽转身道:“难道不是?”
公孙伏英昂然道:“于国于君我是绝对不希望你能回来的,但于小老儿自己,你我却已莫逆于心,相交为友,好友有难自然关切,友人归来,自然欢喜。人的行为可以控制,情感却如何控制的了?”公孙伏英说着苦笑,擦了一擦眼角,又道,“公子可知甚?我虽对你的本事手段极为佩服,回到邯郸朝堂之上却还要参你!”
这公孙伏英倒是有趣的紧,参别人却还要当面声张,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不觉得半点尴尬脸红。赵欢奇道:“喔?又是为何?”
第57章 回府(3)()
公孙伏英向西而拜,戟指天空,振声道:“只因公子你有三条大罪,这其一,便是用公室之惠,施以私恩,折节下交武士匹夫,一路上收买人心,你意欲何为?”
公孙伏英中气十足,一时须发皆张,压迫感十足,赵欢虽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却也被他呵斥得冒出一层细汗。
公孙伏英继续道:“其二,计谋行险,置国家社稷于危地,这是你侥幸成功,若是失败你可想过后果?”
赵欢听到这一条,心中也暗暗后怕:“自己当初行事确实鲁莽了些,凭着自己的大胆推演,有些想当然了。最后虽然事成,但中间的过程可说是有惊也有险,最后还连累了王卷大夫一家无故受难。”想到此处他看了看身旁的王翦,却见小家伙也正仰着头看他,便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什么四大名将,什么军事天才,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其三,”公孙伏英伸出三根手指,道,“这其三嘛,八马而驾,妄称龙泉,举止多有僭越,冥冥中似存叛逆之念!”
赵欢没想到公孙伏英竟会抓住这些小事大做文章,缓缓道:“赵欢赤子忠心,天地昭昭,有如高风霁月,大夫此言,有些诛心了吧。”
公孙伏英语气稍缓,道:“若是子欢公子当真是个飞鹰走狗的纨绔之辈,这些话也许已经烂在了老公孙的肚腹中,但公子偏偏不是。公孙曾自问于心,公子之能比之‘安阳君赵章’如何?威后对公子之宠,比之武姜于叔段又如何?正所谓未雨绸缪,防微杜渐,公子所言也许是真,某之所思也许俱是杞人忧天,但老公孙食国之俸禄,便要尽人臣之事,赵国再也经受不起一次‘沙丘宫变’了。”
赵欢虽然对春秋战国的历史知之甚少,公孙伏英所说的两则典故却恰好知晓。后一则说的是郑庄公的母亲武姜宠爱小儿子叔段,最后险些酿成内乱的故事,好在郑庄公整个一个心机boy,对叔段故意放纵,最后将其一举歼灭。这“安阳君赵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