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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7部分

宰执天下-第857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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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湖拓土有了阶段性的成果,章惇也赶在腊月前回来了。他可不像王韶那般能耐下性子,可以在关西一待四五年。如今朝中风云变幻,就如福建夏秋时的天候,清晨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傍晚可能就刮起了台风。若是他在外面待得久了,很可能他的位置就会被人所取代。以章惇的想法,明年再用上半年的时间,将荆蛮解决个大半,那时就可挟功回京。

    “韩冈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可他心思难测,城府太深。行事作为,老成稳重,可出得计策,却又急功近利,完全让人看不明白。招他为婿,恐怕非是相公之福。”

    不管是偏见,还是成见,曾布始终对韩冈难有好感。自从当日一见之后,就始终觉得这个年轻人太过危险。就像一包掺了糖的毒药,吃下去很是可口,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毒性发作。

    心知曾布对韩冈的看法已经根深蒂固,章惇都懒得劝他了。拿着银筷,夹起了一块烤得香酥嫩滑的羊肉,笑道:“不论韩冈他日后如何,现在还不是要仰仗曾学士你的青眼?”

    就如章惇所说。尽管礼部试诸考官的名单要到明年正月才公布,但曾布主考官的地位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上一科的主考,就是时任翰林学士的王珪这。如今曾布也是翰林学士,加之今科又是王安石主导的科举改革的第一次上阵,当然不会让主考官的资格落到他人的手中。

    曾布冷淡的从鼻中哼了一声。章惇的意思是让他照顾韩冈,可他跟韩冈可没有什么一党同僚的香火之情,就算他是王安石的未来女婿,也别想让他曾布去帮他铺桥修路:“韩冈若真有才学,自会被取中。若其才学不济,他是宰相女婿也一样没有办法。糊名誊抄之后,又有谁找出哪一张卷子是韩冈的?”

    “从文笔、文风上来找人,想找到他也不是不可能。”章惇说道。

    曾布冷笑一声,反问道:“那苏子瞻当年是怎么变成第二名的?”

    嘉佑二年,苏轼的文章被礼部试的主考官欧阳修所看重,但欧阳修以为是自己的弟子曾巩所撰,怕公布后被人说成是徇私,故意将其降了一位。苏轼的省元身份,就这么成了泡影。

    以欧阳文忠的眼力,都不能分辨出自己的弟子和苏轼的区别。曾布要想分辨出韩冈的卷子的确更加不可能。

    再怎么说,曾巩是欧阳修的学生,而苏轼也早早的跟着父亲和弟弟一起被荐到了欧阳修面前。两人的文章,欧阳修早前都是看过了许多,文风、行笔已经很熟悉。而曾布却没看过多少韩冈的文字,怎么可能从五千份考卷中分辨出来?

    章惇也无话可说。虽然可以询问曾布他准备出什么考题,但章惇知道,曾布给出的回答,可能是一记白眼,或是一声冷哼,绝不会给出有用的回答,他干脆就不丢脸了。

    曾布明显的是不想帮忙而已,就算不能先行透露考题,只要事先沟通好,让韩冈在文章中留个关节,到了阅卷的时候,一眼就能发现的文章是谁写的。如此的手段世所常见,别说地方上的贡举,就是礼部试中也是有过。只要不是糊涂到将这个作弊之人列到最前面的几名中,放到中间或者最后,谁又能找出不是来?

    曾布只是不肯帮忙而已

    但章惇也不是一定偏要帮着韩冈拿到进士的头衔。韩冈就算没有这个身份,以他的才能,要升上去也是很容易,最多进不了政事堂而已。而在章惇对未来的设想中,缺少进士出身资格的韩冈,其实更易于掌控和驱用。

    他举起酒杯,与曾布对饮而尽,并不为此再说一句。

    当然,今天章惇、曾布坐在一起议论的话题,并不是只围绕着韩冈。朝堂上的局势变动才是章惇、曾布更为关心的问题。

    “陈旸叔要回来了。”曾布。曾经先王安石一步升为宰相的陈升之,在地方上任满一届后,也到了安排他下一任工作的时候了、。

    “官家能给他什么位置?”章惇推断着,“如今是相公是独相,占着昭文馆大学士。而监修国史和集贤院大学士两个职位,都是空缺着。曾为宰相的陈升之,他回到宰相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谁知道呢。说不得定会在外再留三年。”曾布也揣测着,“不过他做宰相,总比冯当世上来要好。”

    在政事堂中,始终像是一块堵路石挡在面前的参知政事冯京,当然不受新党一众欢迎。章惇都皱着眉头,“要宣麻,也是王珪先上一步,冯京在中中的资历,远不如王禹玉深厚。”

    “若真的是王珪做宰相,倒是可以放心了。”曾布哈哈笑道,始终只会说着陛下圣明,臣无异议的王珪,在新党中人的眼中,是个极无用的角色。

    只是章惇隐隐的却有某种忧虑,晋升之速并不逊于任何人的王珪,真的有这么简单?

    ……………………

    女儿终于嫁了出去,王家上下喜气洋洋。在公事上,宗祀大典也结束了。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经常的响起,现在就等着熙宁六年的到来。

    因为已经订了亲,韩冈也不可能上门去拜会自己未来的岳家。他依然还是在王韶家,只是中间抽空去了趟种谔府上,与种朴、种建中见了一面。听说了韩冈要娶王安石家女儿,恭喜之余,。

    而王雱也抽空与韩冈见了几面,论起对王安石学术理论的理解,自幼听其教诲的王雱,当然是浸淫甚深。靠着他的指点,韩冈对于王学的理解又更深了一步。自然,对即将到来的礼部试也更加有了一份底气。

    王安石的学术观点,有一部分是盱江先生李觏的学术理论的改进,比起重视天地大道本源的张载关学、二程洛学两派来,王安石的儒学理论,更追求对现实社会的认识,而少有对格物致知方面关注。

    几家学派,几乎是背道而驰,许多地方,跟道佛两家反而更近一些。

    但他们,却都算是儒学。

    在宋代,儒学就是一个筐。

    孙复撰写《春秋尊王发微》,刘敞撰写《七经小传》,两人在中大改旧时流传下了经典注释,而是以自己心意来解释儒家经典。自此之后,各家学派,各大儒宗,都是别出机杼,将自己学术观念加到儒学这个筐子中。也就是与汉唐儒者‘我注六经’截然相反的‘六经注我’。

    流传后世千载的程朱理学,能有几分合乎原始的儒学?孔子若是活在现在这个时代,怕是每一家学派,都不会被他成认为是儒家道统的传承。

    韩冈要把物理学、数学、天文学包装进儒家理论里去,当然也是同样往筐里装苹果。张载这个儒学宗师看到之后,仅是觉得有理,能让气学原理在现实中得到印证,便全盘接受了韩冈对格物致知的新解。

    其实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不挂上羊头,狗肉卖不出去。不但卖不出去,还会有人说这狗肉太贱,完全上不得席面。

    但挂上了羊头之后,尽管还是有人会说这味道好像不对。可大部分人,却会被便宜的价格,以及还算出色的口感所吸引。等到日月长久,人们都习惯了狗肉,就会觉得羊肉就该是这个味道,真正的羊肉到了面前,反而会被斥为假货。

    韩冈便是有这个盘算。只要自己学术能推广出去,日子久了,就会成为正统,人人加以研习。科学体系以儒学的名义建立之后,又有谁能来推翻?

    而物理学掺进了儒学中又如何?不过是换了个封皮而已。两者可不是如科学和神学那般不可调和。

    儒学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可以兼收并蓄,可以海纳百川,并没有不可逾越的界限。

    就像张载能够重新定义何为儒者,重新定义儒学的本质,二程、朱熹做过,韩冈也同样可以做。

    就让后世的学生,为张韩道学而头疼好了

    韩冈乐于一见。

    :

第13章 上元惊闻变(上)() 
距离二月的礼部试越来越近,韩冈日夜攻读诗,将几年来逐步掌握的经义典故,一点点的融会贯穿,对于儒家经典的掌握,又更加精深了一层。

    于此同时,针对礼部试上可能会出的题目,他也是一日一篇的做着模拟的卷子。锻炼文章别无他法,靠着手熟而已。一个月下来,韩冈行文的速度,也同样是更加得心应手,更上了一层楼。

    在这段时间中,朝堂上也是有了一点变化。

    前任宰相陈升之,因为王安石的建议,外放一任任满回朝后,并没有回任宰相,但却去了西府,担任枢密使一职。其与吴充同掌枢密,靠曾经担任过宰相的资历,却硬是压了吴充一头。可以想见,这个新年,吴充应该过得很是郁闷。

    但另一方面,被中预定为同判司农寺的吕惠卿,却给天子改为了检正中五房公事。王安石有意让曾布留任在中之中,而将司农寺另派他人执掌,但赵顼却否决了他的提议——‘翰林学士位高,不当为宰相属官’。从这一点改变来看,天子当是在向外界表明他对朝堂人事的操纵力——尽管王安石能提议陈升之坐上枢密使的位置,但他决定好的任命,天子只想要改变,那就能改变。

    现在没人会对此觉得奇怪了。从治平四年的年初开始,天子到如今已经做了六年的皇帝,不可能再像最开始的一两年对王安石言听计从。王安石的地位尽管依旧牢固,但有心人仍可以看得出,天子越来越明显的掌控朝堂的倾向。

    找这个情况下去,韩冈估量着,也许再过了一两年,天上有个异象,地上有点灾变,或者是王家的亲眷犯点错,王安石就该出外了。但这对韩冈来说并没关系,潮涨潮落乃是常理,就算是开国功臣的赵普,也同样是在政事堂进进出出好几次,王安石何能例外?

    韩冈娶的王安石家的女儿——通过交换生辰八字和婚,韩冈已经知道他未婚妻的闺名是王旖——而不是她的父亲。韩冈从来都没有过攀附王安石的想法,未来岳父的权力可以借助,却决不能依靠,这是最基本的做人原则。

    而在腊月中旬的时候,慕容武听到到消息,上门来拜访韩冈。靠着他跟韩冈的关系,有着几分运气的进了王韶府邸。

    聊了一阵马上到来的礼部试,慕容武也免不了要提到,最近在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韩冈与王家女儿的婚事。

    从韩冈这边的到了确认,慕容武连忙站起来向韩冈贺喜。一番礼节往来之后,慕容武重新落座:“想不到传言尽是真的,现在外面嫉妒玉昆你的可有不少……”

    “都是看到小弟风光的一面,没有看到小弟吃苦的时候。西北边陲,满目胡尘,小弟有多少次濒临绝境?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如果重新回到三年前,小弟倒是想着换条轻松点的路来走。”

    韩冈如今的收获,是付出来代价后的应有回报,他当然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慕容武叹了口气:“可外面谁又会去考虑玉昆你的辛苦呢?”

    “他人想法又何必放在心上难道思文兄你这个锁厅举人都没有人嫉妒吗?是否要一直挂在心上?”

    锁厅的贡生一向在贡生中被视为另类,能在科举前就有了官身,基本上都是靠着父荫而来。获得贡生资格又远远比一般士子要轻松,当然让人心中嫉恨。而韩冈,虽然他不是靠着父荫,但一任朝官参加科举,那更是人人侧目。韩冈本人并没有多好可供攻击的地方,功劳历历在目,所以他灌园子的出身,便成了受到嘲讽的焦点。

    但韩冈不在乎……那等又羡又妒的眼神,还有只能在嘴皮子上图快活的郁闷,是让他最为开心的一件事。

    时间过得飞快。

    鞭炮声噼噼叭叭的响着,硝烟味布满在东京城内城外的大街小巷之中。除夕夜,王韶领着了家中妻妾子女,在后园中祭祖上香。韩冈遥祝过父母之后,跟着王家上下一起守岁听着开宝寺塔上熙宁六年的钟声敲响。

    元旦之日,韩冈依旧放弃了参加正旦大朝会的机会,留在房中读。随着上元夜的临近,天上的月亮从一弯如钩,渐渐变得**了起来。

    年节锁印。除了中、密院之类的重要机构需要轮班值守,让王韶难以在家休养,如王厚所在的三班院等衙门,都已经放了长假。

    韩冈埋头苦读,准备着最后的冲刺,而王厚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东京城繁华热闹的街市上四处游逛。几乎每一天回来,都要抱怨两句此时的物价,“比上个月又涨了一些。”

    韩冈不理他,眼睛对着本,随口回道:“到了腊月、正月,物价当然要涨,不涨价才奇怪。”

    “外面可都是在传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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