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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0部分

宰执天下-第2190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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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彻底失败了。

    范纯粹颓然坐下,没理会任何人,只抬头直直望着台上。

    在他的仰望下,在数百道视线中,小锤一起一落,当的一声响,《皇帝继承法案》的辩论阶段就宣告结束。

    浑浑噩噩中上台,范纯粹甚至没能留下一个成型的反对意见,他之前的反对者,就只有放了大话,却吓成了鹌鹑的王交一人。

    既然如此,也就不需要对提案内容进行修改,立刻就进入了投票阶段。

    ……………………

    帝党虎头蛇尾的一场戏,田腴一方似有所觉。不管怎么说,王交和范纯粹方才在台上的表现,足可解颐,能做笑话说上好些时日了。

    不过,他知道他今日提出的法案,很重要,重要到在前日,韩冈还把他找去耳提面命了一番。但韩冈会亲自到场前来压阵,这就是田腴始料未及的一件事了。

    现在想来,韩冈之前对议会绝足不至,倒像是为今日莅临而做得铺垫。此前种种法案,也似乎是为了今日一篇而做的陪衬。

    或许,就连韩冈创设议会之制都是为了今日。

    自家之前以为已经足够重视,现在一看,却还是没能领悟到此事的重要。

    试九鼎之轻重,一法系之;荷万民之生死,片纸承矣。

    此法事关全局,事关天下。

    当当两声木槌响,“要投票了”,身边的议员凑过来提醒。

    田腴微一颔首,仰望台上。苏颂等人衣冠俨然,了无异色。对投票在即的法案视若平常。

    田腴又低低一笑,他可不信,主席台上诸公,在韩冈一番来去之后,心中当真能如面上一般平静。

    且行且看吧 天下之变,或当自今日始。

    ……………………

    “韩冈走了?”

    亲眼看着韩冈车马离开,但戴帽人依然不敢稍动,厚重的车帘也不敢掀起,凑在缝隙处望着其离开的方向。

    “才一刻钟吧,他来做什么的?”

    “韩冈之前不理议会事,多半只是引蛇出洞。”

    “范德孺危矣。”

    戴帽人一反之前的稳重,忽然变得嘴碎起来。

    车夫则一直沉默着。

    直到听到戴帽人泄气的声音,“事已不可为,你我当以自全为是。”车夫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一面银盒装的小镜,丢回到车厢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照照吧,你这样还叫‘全’吗?”

    银盒小镜在戴帽人手中捏得格格作响,他的回应也变得险恶起来,“我失者容貌,尔将失者首领。大辟之后,当针线一副相赠,以全也。”

    “我文氏世受赵氏殊恩,自当碎身以报。”

    “这是是太师之意,还是尔一人之意?文家上下数百口,皆有玉碎之意?”

    车夫马鞭在车辕上狠狠一挥,仿佛在抽打某人,又仿佛在发泄心中的郁闷,“自然如此,我文氏没有怯弱之辈!”

    戴帽人冷笑连声,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钟声响起,音色徐缓而悠扬,接连七声,他双眉一皱,“《新闻审查法案》通过了?”

    ……………………

    钟音忽起,七声连绵,直入云霄。

    十数日来,议会大楼中,法案一桩桩通过,议会大楼上,钟声也一次次响起。

    法立而钟鸣,播告天下之意也。

    钟声下,韩冈的车驾慢了下来。

    

    从议会出来后,韩冈就回到马车上。闭目静坐,似是假寐。从人不敢多问,只驾车返程。忽闻钟声,才听到车厢内韩冈的吩咐:“稍慢一点。”

    钟声悠悠入耳,韩冈心知,议案通过了。

    那些帝党终究没有能闹出事来,也不枉自己走上这一趟。

    韩冈睁开眼,帷幕外车来车往,行人如织。街旁林立商铺中,顾客进进出出。街坊富足,一派太平安乐。

    忽有二三小学生追逐而过,跑进一家糖铺中。又有主妇提篮慢行,一间间商铺张望过去,想买,又囊中羞涩。有年轻士子高踞马上,左右顾盼,神采飞扬。有中年商客沉稳的坐在车中,低头计算着什么。

    不过更多的行人,还是望着大街中央,长长的一队车马。

    韩冈出来时本不欲多带从人招摇过市,但那一桩刺杀案后,即使是他,也不敢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开开玩笑。三辆马车,百余从人,虽然没有暴露韩冈身份的记号,但这种规模的车队,也只有宰辅一级才够资格使用。

    随着韩冈车队慢下来,注视他们的视线就越来越多。

    “走吧。”

    而工业革命的成果,其带来的弊病也在一一暴露。新旧阶层的矛盾更加尖锐,京师之外,已经是剑拔弩张。消祸弭患,即使是灭辽的红利,也难得一用,只有一方消失而告终。

    京师之中,同样是暗流汹涌,甚至于敌我难分。

    与其白首按剑,不如远隔千里,相互呼应。

    如当年,衣着金紫,与章惇、薛向行走在街市中,安坐于食铺内,再也不可能了。

    ‘走吧。’

    韩冈暗暗说。收假子,立皇储,这些事自有太后和章惇主持。此事已毕,在京再无余事。

    车轮咕噜咕噜转着,阔别二十年的西北之地,“可以回去了。”

第264章 长风(一)() 
位于都堂东跨院的书库,相较起两里地之外的中华大图书馆,藏书规模当然远有不如。

    两年前替代因失火烧毁的皇宋大图书馆,重新修起并更名为中华的拥有四十万部三百余万卷藏书的大图书馆,开放给天下所有有心读书的国人。其名声广及南北,南洋、北虏,乃至极西的大食、阿剌伯诸国,都有学者慕名而来。

    不说藏书数量,只是大图书馆高达七层、能同时容纳三千读者的回字形的主楼,也不是只有两排长屋的都堂书库能比较的。

    就是比起同样位于都堂内部,存放内外文牍的架阁库,都堂书库也显得狭仄低矮。毕竟如今都堂早取代了天子,为天下之重心,上申下达的文牍,每日以车计。这些文牍,要留档,要抄复,没有一个大大的架阁库,完全存放不下。中书第一、第二架阁库,早已经设在了都堂之外,而内部留存的仅仅两年内的近期文件,以及一部分有重要性内容的旧日资料,还是让都堂在去年划拨了两座旧屋后,又在上个月决定拨款,整体性改造一座院落,用以存放越来越多的字纸。

    不过,都堂书库内的各色珍藏,却是大图书馆所没有的,更不会藏于架阁之中。

    所谓珍藏,并非世间所称道的孤本、珍本,而是更加稀少的第一手的典籍史料。譬如自太祖以来的日录、起居注、内起居注之类外界所无的资料;譬如前朝、本朝数百年留存下来的诏、制、诰、敕、册、谕;还包括《太平御览》《册府元龟》《武经总要》这一干历代宰相领衔编纂的类书所没有删除不讳之处的原本,这里都能找到。

    只不过都堂事务繁剧,天下无处可比,书库一向是冷落清寂。寻常时候,除了负责此处的吏员、兵士,不会有其他人踏足其间。

    王寀倒是挺喜欢这里的清净。

    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还是遍地灰尘蜘蛛网,玻璃窗比窗纸还不透光,但隔了两天之后再次前来,一下子变得窗明几净,莫说蜘蛛网了,连大一点的灰尘都看不见。

    干净清净,又有桌有椅,有管库的吏员特地准备的茶水菓子,更重要的,还有数之不尽的来自于过往的隐秘,让王寀喜欢上了这里。他做着中书孔目房习学公事,闲下来时,便到此休憩片刻。

    站在书架前,王寀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

    一只手突然间拍在他肩膀上,一个欢快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哈!果然在这里!”

    王寀慢悠悠的抬起头,向后瞥了一瞥,看清来人的脸,就向旁边让了半步,撂开肩膀上的手,又抬手掸了一掸肩头,连招呼话都懒得说。

    “嘿!”来人不满的啧了一下嘴,探过脖子,张望王寀手中的书卷:“紫宿扬辉,爰称帝女,绛河分彩,是曰天孙。”他念着,琢磨了一下,“……哪朝公主的册文?”

    王寀把书一合,“当今的燕国长公主。”

    “说笑呢,”王寀手中的书卷已经很有些年头,封皮上带着陈年字纸特有的黄斑,还有蠹虫啃噬的缺口,书名也是《唐大诏令集》,来人又抬头再一次确认了王寀面前的书架,“这明明是故唐……”

    说话声突的一顿,神色也陡然间变得惊疑不定起来,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明白了?”王寀扬起眉,极得意的笑出声来,给当今天子亲姊晋封燕国长公主的册书,竟然是抄袭前朝册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哪天遇上卢舍人,提上一句,看他臊不臊。”

    “呵!”来人一声凛冽冷笑,“那厌物,见一眼都烦,还说话?”

    王寀把书还回书架。书架颇高,又是在最上一排,王寀得踮起脚,才放上去,“真要看他生厌,捅到章相公那边也行啊。”

    来人抬头看了眼那一卷的位置,再瞅瞅王寀,不像是无意中找到的。笑道:“我可不敢。章相公面前的红人呐。中书五房之内,能行此事的就王十三你了。加上西府,也就再多一个小齐公。”

    “忠宪之后,唐公侄孙,你韩德全还会怕一伧夫?”王寀带着讽刺回顾来人,这位韩瑾韩德全,出自真定韩氏,景佑年参政的曾孙,熙丰时宰相的侄孙,父祖虽稍逊,亦不失两千石,“桐木韩家,何须惧人。”

    韩瑾摆摆手,一副无奈状,“咸与维新,旧德哪如新德。”

    王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要不是韩瑾的出身,只凭这一句,给御史抓住,能罗织出一桩大案来。不过这韩瑾初入都堂,被同僚开玩笑问,“君字德全,是新德全,还是旧德全?”韩瑾的回答就是‘咸与维新。'

    “也怪不得卢舍人窃人文字。如今进士科是经义策问,诸科考刑名、工程、算数,至于文学,不用考就没人学,现在的中书舍人,连四六文都写不好了。不抄袭怎么能让章相公满意?”

    韩瑾说着话,与王寀一起走到隔邻的读书室,桌上摆着管库奉承王寀的茶水菓子,韩瑾很自然的就把茶盏盖掀起来,见着黄绿茶水中根根舒展的白毫,就嘿的一声,“竟是太平先春,舍得下本钱呐。”放下盖子,就冲外扬声,“周提举,可不能厚此薄彼。”

    管库听到话,哪还敢有什么推搪,更不敢厚此薄彼。就赶上来赔笑赔话,又照王寀的茶点,给韩瑾又来了一份。

    见韩瑾大模厮样坐在对面,喝茶吃菓子,王寀皱了皱眉,私人的清净地被他人侵入,让他有些不痛快,“可有事?”

    把一块红紫色的粘糕塞进嘴里,韩瑾含含糊糊的反问,“道辅你来此是为习学公事?”

    韩瑾吃相没有半点世家子弟的样子。王寀更皱眉,“那就没事了?”

    “有事!”韩瑾一口茶喝下去,“道辅可知,宗议政这一回又要出使辽国了,还准备在都堂里挑一位副使同去。”

    “德全兄是准备举荐小弟?”王寀明知故问。

    韩瑾闻言,掏出手巾擦了擦嘴,就起身避席,冲王寀一揖到地,“请道辅兄助小弟一臂之力。”

第265章 长风(二)() 
书库中的茶会后,韩瑾回到了中书礼房的独栋小楼。

    沿着狭窄的楼梯,走进二楼公厅,在内间的门前问道,“检正可在?代我通传。”

    被他拉住的小吏还没说话,门内传出声音,“是德全吗?进来吧。”

    韩瑾推门入内,黑漆宽面的桌案之后,一名中年从公文堆里抬起头来,就问:“怎么样了?”

    礼房检正的问询,韩瑾轻快的答道,“总算是答应了。”

    “好。”中年满意点头,把手中笔也放下了,“只要王寀不出来,回头德全你自请随行,就没人能争得过你了。”

    “其实可以不用去找王十三的。”韩瑾在中年对面坐了下来,“他镇日喝茶看书,日子过得悠闲自在,都堂啊!”他啧着嘴,多有几分羡慕嫉妒,“得多想不开才会去辽国?”

    “只是不想让他出来碍事。王寀此人,口疏行狂,小器速成,本不足为虑。只是如今正当时,得做一防备。”

    想起方才书库中,王寀毫无顾忌的把他人阴私随意揭开,韩瑾就不由点头。能把人置于死地的把柄,却毫无意义的丢出来,这可是在中书门下,不是街头巷尾,邻里间说人短长。

    中书礼房检正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筋骨,回头看着韩瑾的反应,又反过来叮嘱,“虽说如此,你也不能小瞧他。王寀自幼聪慧,傲而无礼,只是因为他靠山太硬,任谁妨碍不得,故而毫无顾忌。故枢密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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