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2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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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是做错了,竟然想用钱去收买报社,自己也是给那几个江南子绕糊涂了,才自以为是的掏腰包。但这是为了帮助大议会解脱危机,是为了韩相公挽回颜面,不管做对做错,态度上是绝没有问题。
韩相公那边,也肯定没有因此把自己打入另册,否则就不会让妻子祖父带来他的指示。
现在依照韩相公的指示,只要这件事办好了,法案顺利通过,那么名声大噪的他,日后就是陈。良才陈议员,而不再只是曲侯孙婿。
法案的字数并不多,两千余字,为装帧方便是单面印刷,折页装订,前后也就十页,读书快的人,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
这时候,下面的议员,有的人已经看完了,抬起头来望着陈。良才,脸上无不是诧异之色,一个个欲言又止。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抬起头来,盯着陈。良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着疑惑,只不过田腴还没有发话,都不敢开口询问。
陈。良才平心静气的回应着这些目光。刚才他也草草扫了一遍文件内容,与他之前跟田腴商讨过的内容没有区别。只不过跟外面的传言有着很大的距离。
虽然不知道外界的传言,是那位跟自己有着同样想法的李格非李议员的主张,还是这边田腴田诫伯先生故意惑乱视听的结果,但陈。良才确信,自己的这个议案,比起传言,应该更加轻松的得到通过,不用经过太多坎坷,也不需要太多辩论。
如果李格非李议员的提案是传言中的内容,那就太好了,那样的提案牵涉太多,甚至可能会被归入重点议案中,变得需要太多的议员赞同,硬生生的提高了通过难度。
陈。良才太想独享这份荣光,一点也不想分给他人。
“看来都看完了。”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田腴终于开口,“我之前已经把这本草案送去章康时那边了,他那边李格非的议案也递到了我这里,内容差不多,只是由谁来掌握新闻审查权这个区别……”
田腴话声突的一顿,人也抬头向门口看过去,陈。良才跟着他抬起头,只见两个熟面孔的田腴的伴当各捧着一摞书册进来,看装订就是议案草案的模样。
“嗯,对陈。良才议员的提案有疑问的一会儿再问,”田腴点着头,示意两个伴当将草案放在桌上,“我还有一个议案,大家仔细看一看。”
诧异的神情,这一回出现在陈。良才的脸上。他半张着嘴,眼睛在田腴和两摞草案之间来回转着。
眼下的急务难道不是他的新闻审查法案吗,田腴这又拿出了一个法案,这是要闹什么?
难道田腴又有什么新想法,跟他和李格非都不一样想法?!
……………………
“李格非? ”
巷口处,盛陶盯着那骑手的背影转过街角,方才放下车帘。
前面的背影这几日刚刚见过,不会错认,但……那举止真不像是李格非。
马背上直得略显过火的挺拔姿势,在述说着主人的兴奋和得意。有别于往日会面时的谦恭沉默,更不似他近日过街老鼠一般的国会议员身份。
就在前日,文安堂前,两人打了个照面的时候,几句寒暄,盛陶就只听见李格非在叹气。
大议会自召开后的一幕幕闹剧,让八百议员的身价,就像大相国寺交易的胜利国债,瀑布一般下跌。国债那是即将到账清还,朝廷又没有像谣言中增加偿付,依然得回归原本的价值。而议员们的身价,自然也跟着一起跌落。
在盛陶的印象里,李格非一向是寡言的,谨小慎微的。许许多多曾经受过韩琦的恩惠,依然愿意安阳韩家,官吏中,李格非的进士身份很是特别。寻常进士绝不可能放弃自己光明前途去参选议员,甚至连韩忠彦都不敢提这样的要求,明摆着要把心腹变成仇人。偏偏李格非选择了这条路,让盛陶大感惊异。最近的事,李格非到底后不后悔他的选择,盛陶觉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但这个问题换到现在来问,肯定又变成否定的了。
‘春风得意马蹄急啊。’盛陶轻轻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
新闻审查法案,夜里乍听到时,还以为是谣言,盛陶他根本就不相信。
朝堂之中,要约束报纸的呼声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人两人,要不是京师报社实质上是掌握在宰相们的手中,那些到处乱窜的记者,早就被套上笼头了。可既然报社在宰相们手中,谁敢在虎口中夺食?放在路边上都没人敢捡。
但很快就听说记者们在街上乱窜,让这个传言多了几分可信。
议会的确是很有可能提议约束报社,不过也只会是可能。
议员里,有很多人还是很顾及自己的名声。因为新闻中对议会和议员的攻击,有两三个相熟的议员都跟他透露,想要辞去议员的位置。没吃到肉反惹了一身的骚,这对任何一个听了韩冈的蛊惑,想要在议会中有所作为的成员,都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而因此设立新闻审查制度,或许能发泄一口憋闷在胸中的怒气,但另一方面,也会让议员们成了士林清议和民间舆论中的反派,说不过就堵人的嘴,没品且没度量,议员们的个人评价可就要大大下跌。盛陶估计,会有不少议员个顾及自身清名,而反对这一提案。
两种结果都有可能,只是不真正到投票时,说不清会是哪一种结果。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以传言为真,李格非当真提出了新闻审查议案。而很快,又一个消息传来,同样是新闻审查议案,但提出议案的主角不再是李格非,而是没什么名气、盛陶刚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陈。良才——德顺军的议员掺和进了一桩蠢事里,曲珍为他的孙婿赶往韩冈的庄园去请罪,这件事昨天前半夜才传进盛陶耳中,没两个时辰,这个名字又多了一件让他记住的事端。
这一个消息,反倒让盛陶更偏向传言乃是谣言这一面了。直到他从韩忠彦那边得到了更加确定的说法。
竟然两个人同时要提出议案,竟然两件事同时传了出来,是宰相们开始要动手了?
盛陶只能这么想。
正要镇守皇城的三衙管军赶去拜见卸任的宰相,这等有可能威胁到所有人的事情倒罢了,人人关心,人人在意,自然传播得风驰电掣。
可莫名其妙的小人物的事情,传得那么快快,传得那么广,而且又那么及时,没有一张广布京师的大网,决做不到这一点。而且这张网,还得跳过人数众多的报业系统,独立成型。除了宰相,没人能拥有这样的一张网,也没人养得起这样的一张网。
宰相此前迟钝的反应,盛陶觉得韩冈是身处嫌疑之地,章惇则乐得看笑话,或许是不打算就此发言。至于现在,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是钓鱼呢。
他再望了眼已经远去的李格非,他会是一个好鱼钩吗?
盛陶没有追上去与李格非打个招呼的打算。车轮缓缓停在韩忠彦的家门前。
李格非是韩忠彦的人,但这件事中,却不知是站在了韩冈还是章惇的角度上办事。作为韩忠彦的盟友,昨日刚刚会面过,盛陶却全然没听到消息。他今日一大清早就过来,正是想问一问韩忠彦。
还是早上,韩忠彦却是在后花园见的盛陶。
一盘残棋未收,空气中还有着浓重的灯油味道。假山上的棋室,正挡住了东升的太阳。半掩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早开的海棠。盛陶垂眼看着棋盘,他这边执黑,已经快要落败了,比红方少了一马和一炮,一只红车沉底,更有一炮一马与车同侧,局面岌岌可危。也不知是不是李格非故意相让。
他对面是正襟危坐的韩忠彦。韩忠彦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红通通的,煞是吓人。看起来韩忠彦和李格非在这里熬了一夜,不知为何又下起了象棋,只是最后两人都没有了继续下下去的兴致。
能与韩忠彦相对对坐,盛陶自不是普通人,同为议政之一,韩忠彦的重要盟友。以韩忠彦的家世,如何会将区区议政放在眼中,他的眼睛一直都放在更高的位置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议政中能有多个同盟者,到现在为止,还留在京师议政行列里的,也只剩盛陶一人。
盛陶跪坐得端端正正,“吾方才在门前,正见李文叔离开。李文叔在马背上,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看来是又有好消息了。”
韩忠彦指着盛陶的座位,“一刻钟前,李文叔就坐在仲叔你现在的位置上。正好收到了议会那边的消息,陈。良才的提案已经得到了田诫伯的同意。”
“陈。良才的议案具体内容是什么?”盛陶不认为两边的议案会全然相同,主题能雷同已经是很难得的巧合了,要说具体条款都相同,那么除了说是事先商议过,那就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韩忠彦对此却并不在意,“这件事关键是给狗脖子套上绳子,至于绳子牵在谁的手里,可以事后再论。议案拆分也不是什么难事。”
盛陶皱眉,想了片刻,忽而问道,“师朴你到底许了李文叔什么好处?”
提出新闻审查法案,其实要冒不小的风险,尤其是名声上,不免要受到拖累。陈。良才那等籍籍无名之辈倒也罢了,李格非在河北士林总算还是有些名气,韩忠彦看重他也不仅仅是因为进士的身份。相州州议会,直接就姓韩了。九成以上的州议员,与韩家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这么多可以选择的对象,不缺一个进士。
再说了,名声坏了,日后怎么继续参选?看李格非模样,可不是被逼着去做的,更是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好处,才会如此意气张扬。
韩忠彦摇头,“什么都没有。”见盛陶不信,他解释道,“如果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那我肯定要给。可此事本与我不相干,我又何必蹚浑水?是李文叔自己有此想法,我已经帮了他一把,这还不够吗?”
盛陶呵呵冷笑,韩忠彦的话他只信一半,说不清其中有几分是敷衍自己的成分。以韩忠彦的身份,如有要紧事,自不会对李格非说。李格非父子皆出自韩琦门下,但区区一名议员,又非智谋之士,只可能做棋子,做不得参谋的,但这事也没必要拆穿。“师朴你哪里是帮他,只怕是嫌局势不够乱。”
韩忠彦闻言大笑,“我这是学韩玉昆,准备浑水摸鱼呢。”
“不,”盛陶冷然道,“韩冈他只是将水搅浑后,到自家的池塘里面去养鱼。”
搅乱别人,经营好自己,相比起浑水摸鱼,韩冈这种行事风格,才是最让人难以应对的。韩忠彦以韩琦之子却屈居于韩冈这灌园子之下,足可见两人的手段见识其实差了老远。
韩忠彦却不觉盛陶话中深意,反问道,“陈。良才吗?”
“更多!”盛陶轻叹,“韩冈找曲珍那新任的太尉不会没有盘算。”
“韩玉昆找曲珍,不是反过来吗?”韩忠彦眼皮垂了一下,又抬起,问道。“难不成韩玉昆还打算支派曲珍做下什么大事?韩玉昆有那个心,曲珍也没有那个胆吧。”
“嗯。”盛陶洒然笑道,“这只是我一己之见。总是猜度太多。”
章惇有自己人可用,但韩冈离任之后,想要影响到京师政局,再多人手也不够。垂垂已老的李承之,心思难测的张璪、为人反复的沈括,谁能挑起大梁?游师雄、黄裳之辈,初入都堂,毫无威信。韩冈能做的就是凭借手中的武力了。曲珍可是关键的节点之一。
“也怪不得仲叔。”韩忠彦说,“这时局,不多想想,多看看,说不准一步下去,落到哪个悬崖下面了。”
盛陶笑着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外面人影闪动,很快一人进来,跟韩忠彦说了句有人有急事求见。
“仲叔稍待。”韩忠彦起身告罪,“家中有事,我去去便归。”
韩忠彦匆匆而出,棋室中仅剩盛陶一人。
低头看了一阵棋盘,盛陶忽然提起一卒,从楚河汉界上一跃而过,压在对面九宫的正中央,轻声叹道:“三子归边勤划策,却忘小鬼坐龙廷。”
第253章 新议(19)()
赵煦放下画笔。
最新一副泼墨山水铺陈在他眼前。
昨天画了大半,因为天光不好暂时搁笔,今日清早赵煦就早早起身,接着昨天继续画了下去,将细节一一补齐。
画幅中山峦叠翠,一道瀑布宛如匹练,自山巅奔腾而下。远山近水,皆是历历在目。近观画作,仿佛有一股山野间的水汽自画面蒸腾而起。
不论让谁来评价,都可算是世间一流的画作了。
“即使李公麟当面,也得自陈逊色官家三分。”贴身的小黄门没口的称赞着赵煦的杰作。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