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2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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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史实还是野史,韩冈并不清楚,但他最早从庄客子弟开始,不断吸纳有潜力的军中子弟在身边培养,确实与欧洲的贵族养成模式有几分相似了。
汉时年轻士人之佼佼者多入朝为郎官,如今西军子弟杰出者多入相府为侍从。虽然远比不上能议政朝堂的侍从官,不过在家乡中,足以荣耀乡里。
这就是名望、地位和历史相结合的成果。韩冈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牢牢控制住了西军。章惇虽也有宰相之位,但人望不比韩冈,与军中的渊源也难比韩冈,福建的军事更是不能与西北比,他费尽心力去培养海军,在时间上也比韩冈扎根军中迟了十多年,想要追赶上韩冈对西军的控制,那是遥遥无期。
军队就是韩冈最大的依仗。韩冈的施政有对有错,一些方针计划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能够顺利施行,但只要军队在手,就有足够的容错空间。即使有人能抓住韩冈的错漏对韩冈不利,他们的一切图谋和野心,都会在共和二型燧发枪的黑洞洞的枪口前化为齑粉。
韩冈完全相信他的战士能够扫平一切敌人。不论是朝廷内,还是朝廷外,乃至于国外。
西军的势力不断渗入河北、河东两地的禁军,如今的战果,就是他们的成绩。河东的惨败,只会让更多的西军将校加入河东禁军的行列。
韩冈现在拿在手中的报纸上,字里行间之中,都能看见辽人的绝望。
即使辽人在报纸上不断发出诅咒,用虚假的胜利来妆点脸面,也改变不了他们藏在背后的怯意。
军费已不成问题,物资也不虞匮乏。而从商人购买国债的踊跃程度上,以及两位宰相推动发行国债所表露出来得信心和意志上来看,耶律乙辛和他的儿子应当不会觉得两国之间还有和平的可能。
国债的根本,虽说是国家信用,但这第一次发行,本质上售卖的还是韩冈和章惇的信用。人无信而不立,信用乃是根本,两位宰相都将自己的根本搭上去了,只要稍有点头脑,就会不指望这一次的宋辽大战,能以和谈而告终。
将沉的船,连船上的老鼠都会往外跑。南朝要血拼到底,辽国这艘破船也到了要沉的时候,辽国国中,愿意与船偕亡的寥寥无几,要临时下船的老鼠倒是许多。如果耶律乙辛知道,析津时报的几位东家,私下里与自己的勾连……
韩冈正冷笑,刚出去的年轻人又进来了,“相公,何干办在外求见。”
韩冈点点头,“让何矩进来。”
一个圆圆滚滚的球形生物很快就进来了,比寻常人要多耗三倍布料的肚子,是擦着门框进来。
韩冈上下一打量,就笑道:“何矩,你这是又胖了?”
何矩拿着手巾擦着汗,赔笑说:“相公好眼力,今年秋天过来,小的这是又胖了两斤。”
何矩是顺丰行的老人,十几年前就执掌顺丰行的京师分号。现在年纪大了,就被安排在雍秦商会中,参与主持商会的内部庶务。名为干办,实际上就是秘书长——只不过朝廷有一个秘书监,秘书乃是官称,民间会社不方便用此名号。
“坐吧。”韩冈对人一向宽和,但有事时不喜多寒暄,对何矩也不例外,“今天过来,可是有事?”
何矩笑容收敛起来,肃容点头,“是米彧的事。”
“米彧?”韩冈眼神微动,“他的事我知道,且让他去。”
“相公!”何矩一得到消息就匆匆赶来,没想到韩冈已经知道他要禀报的消息,更没想到韩冈对此竟然不在意,他急忙劝道,“米彧一破落户,本来欠债欠的要跳海,若不是相公,他哪里有今天的好处。相公对他恩重如山,他竟然还吃里扒外,此人心眼都坏了,无可救药。”
韩冈摇头,“莫管他,眼下不是分心的时候,过段时间再说。”他看看急红了脸的何矩,“你放心,榜样的作用,我还是记得的。”
韩冈做了决定,何矩不便再劝,点点头,又狐疑的看着韩冈,米彧投效章相,以韩冈的性格不应该如此温和。
韩冈没去在意何矩的心情变化,直接问到,“先说说川中的事,你负责跟他们联络的,有什么想法。”
川中在经贸圈中,算是关西的势力范围。因为三峡航道过于艰险,进出东川的难度太高,成都府路更多地还是从北面与关中联系上。
而川中的商人虽然依靠雍秦商会,但一向自立。前几年甚至还自组商会,不过他们找的几个靠山都相继垮台像,最后还是投效了雍秦商会,只是自己抱团,跟雍秦商会内的其他成员来往要疏远一些。
这几天在他们那里受了些气的何矩也很干脆的说了一句俗话,“闽蜀同风,腹中有虫。”
“好了。”韩冈摇摇头,这种地域歧视随口而来,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韩冈建立雍秦商会,其实也加深了地域歧视造成的隔阂。京师的商人、四川的商人、河北河东的商人,能够加入商会中,但并不会像关西的商人那样,全心全意投入到商会组织的各个项目计划中。
而批评四川人,却又挂到福建人,北方人对福建人的看法一贯如此,也怪不得何矩——这句俗语中,川地也是背了一点锅。
地域歧视是千古难题,韩冈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尤其是无有外患的情况下,更是团结不起来。
中国商人外无强敌,甚至连海外市场都不算大。对外出口不过一两千万贯的大饼,还不够七八家大商人瓜分的。进口贸易规模也大不起来,在中国占据了南海之后,大食和阿剌伯的胡商能带来的商品已经没有多少吸引力。
真正有赚头的还是海内贸易。国内的贸易额,是以亿来计量的规模。各方商业势力,争来夺去,抢得都是对方嘴里的肉。
即使韩冈能天下商人都团结起来,设立一个商会,将这些恨不得对方全家死光的商人勉强捏合在一起,也不过是把外斗改为内斗罢了。
即使是依靠权势,韩冈最多也只能设立一个协调机构让这些商会的成员有个打嘴仗的地方。至于其他方面的作用,实在是让人看不出来。
第199章 火箭(七)()
“‘你们看着办吧。’相公是如此说?”
迎上几道狐疑的眼神,何矩呵的冷笑,“我嫌命长了,敢篡改相公的话?”
眼神中的狐疑消退了,但困惑就多了起来,“那件事不提,怎么倒把川中的事提起来了?相公还让我们看着办,那该怎么办?”
这句话放在不同场合,自有不同的解释。但以韩冈说话时的情形,放在官场,那就是便宜行事之权。尽管没有明文,以韩冈的性子,也不可能会事后否认。
事情办好办赖,只有事后奖惩,办事的时候,一切可都由主事者独断。面对蜀地商界,可谓是方面之权,这个权力可不小了。
几人面面相觑,权力大了,也就意味着责任大了,印把子是好,但烧得通红——烫手啊。
蜀地的商人,的确有些不妥当,尤其是在韩冈即将离任的时候闹出事来,更让人觉得愤恨这帮子天生反骨,但要是事情没办好怎么办?不作就不会错的道理有谁不懂?
“只是有些苗头……”
何矩却是在回来时想通了,冷冷一哼就打断,“苗头?有苗头那就有根子,有根子那就有土壤,你们觉得川中的水土怎样?尽出些反骨的。川中的事,我们觉得是小事,但我们的眼界能与相公比吗?既然相公提到了,那就肯定是大事。”
他横着几人一眼,“我们做事,不问相公就自作主张,那是我们的错,可相公有了吩咐,还犹豫不定,那一样是我们的错。冯公着意北境,南面的事我们也的确不能疏怠,免得冯公回来,我们没脸见他。这件事我何矩是得了相公当面吩咐,也是在相公面前应承下来的。本想着有各位襄助,一齐发起动议,也就能集会中之力,全力发动。但若诸位不敢襄助,那我也就拼着多亏上身上的百十斤肉,都压上去算了。”
几人越听越是沉默,到了最后,竟无人说话。
好半晌,才有一人干笑起,“何胖子,你说这话亏不亏心,还百十斤,身上的肉得有三五石了吧。真给你压上去,大议厅里的那张圆桌还不得塌了。”
有此人领头,另一人也笑道,“能被何胖子你压着不出事的,也就晚晴楼的满娘了。”
一阵插科打诨过去,谈话的几人却都把何矩的气势给压回去了。
何矩的权势已经都大了,若是让他把蜀中的事情一个人给办成了,那哪里还有别人插足的余地。
韩冈的确没有下令说怎么办——谅何矩也不敢假传‘圣旨’——但以如今局势,该怎么办都还是有谱的。只是不得上命,要自作主张,人人心中没底罢了。
在座的都是商会中有根基的理事,之前贪心办岔了事,坏了相公心意。原本还依仗着自己的身份资历不在意,但风声越来越紧,外面传得越来越夸张,现在一个个都害怕起来,生怕再踏错步子,哪个能像何矩,不管不顾的做一个泼皮破落户?
“那……那件事怎么说?”
有人知道何矩今天去见韩冈的原因,张了张口,却不敢说出来。
何矩肃容一摇头,“办正经事要紧,哪有空。”
他冷声说,“今日见相公,相公让我等看着办,意思我也明白,僭越借用一句太祖皇帝的一句话,”他看看周围,一个个都紧张的干咽唾沫,微微冷笑,音声转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何矩一时振奋,一张胖脸,却有大将临阵时的奋发,“如今相公、冯公皆用心于北方,我等办事不利,让相公分心,这已经是大错了,再让后方生乱,岂不是错上加错?!”
天下商圈,人口亿万,但有雍秦商会和福建商会两个庞然大物,就显得很拥挤了。
商圈中涌动的金钱也数以亿万,可两大商会吃着碗里的,看着盘里的,想着锅里的,脚底下还踩着没做成菜的,都想多吃多占,都嫌对方碍眼。全都是两个靠山在都堂势均力敌,才维持了双方的和平。
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甚至都嫌自家里面人多,哪里容得下其他人来抢食?雍秦商会、福建商会,以几个垄断行业为核心,以一家银号来聚合资金,先扎下根基,然后不断扩张势力,最后成长为参天巨树,把一片小树都捂死在树下。
这样的商业模式,远胜一盘散沙的单打独斗。优胜之处,长眼睛的都看得到。想学习的很多,仿效的也不少,但多年来就是没有一个成功的例子。
河北商会,安阳韩氏于元佑初年成立,成立之初,便大张旗鼓,号称保河北之财、守河北之土。大有一举将雍秦、福建两家商人逐出河北的架势。当即便惹怒了两家商会,抓住河北商会核心成员的主要经营范围,便立刻大举倾销各色商品,直接将几家核心商号逼得破产。如今河北商会苟延残喘,势力不出相州,而雍秦商会的外围成员中,就有好几个安阳韩氏的族人。
江南商会,以钱财丰厚著称,只不过从一开始就内斗严重,又有外部挑拨,成员自相攻讦不休,早就名存实亡。
而京畿之地的豪商,最早就是雍秦商会的联合对象,就连雍秦商会的理事会中都有两位京畿出身的成员。京畿中人,对政治最为敏感,也与朝堂关联最深。每一家豪商后背,都有一个官宦家族,当章惇、韩冈在位,京师商人根本不敢与雍秦、福建两家商会为敌。
至于其他地区商会,或不成气候,或毫无后台,更多的是没有一个可以作为核心的产业,都先后被一一扫平,成为两大商会的羽翼。
巴蜀之地,群山环绕,商业自成一统。旧时铜钱不入川,商贸皆用铁钱,之后交子通行川中,与外界的商业交流仅以药材、绢帛为主——至于蜀中盛产的盐、茶,那是官营,与私商关联不大。
而蜀地的商人抱团已久,拥有纸币本就是内部信用体系建立的标志,早年三十六家豪商共同为交子担保,之后仁宗时交子虽然改由官营,又因为滥发而不得不停用,但蜀商群体内部,一直都是将信用体系保留下来。
早些年仿效雍秦和福建商会,成立四川商会时,一下子就勾连起一个横跨成都府(益州)、梓州、夔州和利州四路的大商团,甚至还试图往西南两面扩张,连云南、吐蕃都伸出手去。
这简直是触碰到了雍秦商会的逆鳞。蜀地的人口基数,决定了这是一个庞大的市场,而巴蜀之地的地形地貌,又决定了这个市场的封闭性。这根本就是一个钱袋子,雍秦商会手边的钱袋子。因为地理位置接近的缘故,雍秦商会用心多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