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2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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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也随之一步步的陷入困境。
到底要怎么破局,读者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返璞归真。我们只要向后施加一个力,然后让反作用力推动我们上去。’
‘就像火箭?’
‘就像火箭!’
‘那必需要一支足够大的火箭了。’
在精擅格物的人群中,这不算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有些人早早的就知道了答案,在自然学会中,如何飞行的课题,早就被翻过来覆过去的讨论了不知多少遍。
比空气轻和比空气重的两派,打了不知多少嘴仗。尽管比空气重的一派,至今也只有在空中盘旋不到一分钟的滑翔器,而比空气重的一派,飞船上天已经二十年了,但动力问题同样没有解决,两边都是空对空,只是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限。如火箭这样的飞行方式,早早的就被人提出来了。
但对于《时代》的绝大部分的受众来说,他们对格物的认知,远不如他们对政治的了解。他们知道火箭,而在他们的心目中,火箭与吕惠卿有着牵扯不清的关联。
使用火箭,不论在技术上有多么大的可行性,,第一时间就被那些政治生物关联到了吕惠卿的身上。
是疏忽,还是故意?
疑问在人们心中产生,很快,某一位宰相对《地月行》十分赞赏的消息也在京师中小规模的流传开来。
第194章 火箭(二)()
“看到没有。”
“看到没有。”
“唉,我说哥哥,到底看到了没?!”
年轻急躁的声音在阁楼中响起。
狭窄的阁楼上,厚厚积灰证明了已经多时无人踏足。
两个年轻人弯腰弓背挤在低矮狭小的阁楼中,连转身都有些困难,只能一前一后的站着。
前面的年轻人半弯着腰,对着一具架在脚架上的望远镜,望远镜的前端从阁楼小窗探了出去,直指向百多步外的一座花园。
后面的年轻人挤不上前去,抻着脖子,想越过前面的同伴望向外面,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一来二去,人也急了起来。说话时,动作稍大了一点,带起了一蓬蓬灰尘。
“别乱动,灰大!”
前面的年轻人不悦的用手挥着飘到鼻子前面的浮灰,眼睛却没有离开望远镜的镜头。
镜头中的花园一片萧瑟,枝叶枯黄,池塘封冻,唯有几株松柏还在妆点着绿意。
一座凉亭深入池塘中央,红漆的亭柱墩在青石台基上,撑起一面八角形的顶盖。
凉亭周围的池水上看不到白色的冰层,正泛着莹莹水波。从镜头中望过去,只见丝丝缕缕的雾气自水面上腾起,带得亭中融融春意,不受冬寒。
亭内圆桌旁,有四人围坐,老少胖瘦不一,在最新型的军用望远镜中,区分得甚是鲜明。
如果是京师商界中人,看到这四位,必然大感惊讶。这四位都是雍秦商会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不仅仅是在理事会中拥有投票权,而且各自作为商会几十家创始成员中发展得最好的一批人,对整个理事会都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他们每一个富可敌国,每一个的家当都足以买下朝廷刚刚发售的第三期一千万贯国债。他们聚在一起,就意味着商界之众将要兴起一番波浪。
不过对更加了解雍秦商会的人来说,他们四人新近因为国债的分配问题,受到了宰相的训斥,还受到了不小的责罚,原本给自己捞到的好处,全都吐出来不说,甚至还倒赔出去不少。更有传闻说,他们在雍秦商会中已经失势了,下一届理事会选举,很难保证榜上有名。
这样的传闻,对于一个商人的信用是致命的打击。原本一句话就能拿到的货,现在就得先付出一成两成的订金,把合约签下。原本不用抵押就能借到的钱,现在就必须把房契、地契给摆出来。原本俯首帖耳的小商家,现在一个个趾高气昂。原本鉴于雍秦商会理事的身份,多有回护的地方官们,现在都会板起脸,公事公办起来。
而对于不了解商事的监视者们来说,看见富豪们,却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只不过,尽管是受到了巨大的挫折,这些商人们的享受,还是让饱受寒风的监视者忿恨难耐。
‘真是好享受。’
烧着地龙的湖心凉亭,冬天温暖如春,桌上更不乏热酒热菜。而阁楼上,正寒风刺骨,凌冽的北风正从敞开的窗户中直灌进来。抓着望远镜的手被冻得通红,与百步外的温暖对比鲜明,使得他的心里也混杂起浓浓的羡慕和更加浓烈的讽刺。
“哥哥,看到人了吗?!”后面又聒噪起来。
“看到了。”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离开望眼镜的目镜镜头。
“是不是跟胡二叔说得一样,就在亭子里面吃酒?”
镜头中,几名婢女进入凉亭,布下酒菜,围着桌子的四个人,都没有对酒菜感兴趣的样子。
“嗯,的确是就在亭子里摆的酒。”
“不愧是胡二叔,打过交道就是不一样。胡二叔上一次就说了,刘老狗做事一向小心,不是有说法,说他从来都不在青楼里面过夜,只会把妓。女带回家里去,到了他房里,还得先脱光了才能进去。”
“哦?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胡二叔亲口说的。听说刘老狗是被吓的。当年睡花魁,差点被人捅死。还有说,他当年学人做买卖,一时疏口,钱和货都给人吞了,人差点都没跑出来。所以只要没事,他家里的下人都得站在十步开外。”
“……池子还真有十步!”
“胡二叔说这是刘老狗他自己所说,看来倒还是真的。。”
两人已经冷到一定程度,身上都快感觉不到寒冷,却又不敢乱动,更不敢跺脚,只能用对话维系注意力。
“刚刚受了罚,就凑齐一起,还不知道转着什么坏心思。难怪都管要我们盯着呢。相公肯定早知道这几个人不安稳。……我说哥哥,今天这差事是不是跟今天的报纸有关。我出来时隐约听隔壁的乔哥儿说了一嘴,说是都管看报的时候念了两句什么火箭,就一下变了脸色,赶着把我们几队都给分派出来了。”
“嗯。”前面的年轻人沉默了下来,只以鼻音回应。
“也不知是看了什么报,回头结束后,去找一找,要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见了都管,也许还能讨个巧。唉……刚才过来的时候就该买几份报的,现在也能打发点时间,看完还能塞衣服里。斯……哈……哥哥,这里真的是好冷。早知就把这个差事跟朱二那鸟货换一下了……”
“别说话了!”前面的年轻人突然打断了身后同伴嘟囔,他偏了偏头,模模糊糊的感觉下面的确有些动静,他声音压低了些,“盯好下面,别让人发现了。”
“知道了。”应答声嘟嘟囔囔,很不情愿,又发狠道,“大白天的凑一起,也不知避一避人,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够了,闭嘴吧……反正避不了人,晚上鬼鬼祟祟的惹人疑,还不如白天。”前面的声音紧张起来,“又来人了。”
……………………
“报纸都看到了吧?”
刘公权低声说。
仆婢们被湖水隔在十丈之外,根本不用担心有人偷听,当他依然小心谨慎的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到只有身边三人才能听得到。
与前代书法大家同名,却无半分柳公权的清隽,瘦小干瘪。不仅远不如柳公权,也与世人想象中的豪商形象全然不符。但久居人上将养出来的气度,让他低声说话时,却无半分鬼祟的模样。
“有人觉得是巧合吗?”刘公权问着身边三人,由老至少,“岑公,李二,何五。”
“要这都是巧合,”何五道,“那上次李二哥睡外室,小嫂子去砸墙,也他娘的是巧合了。小嫂子那是晚上逛街逛到碱水巷,恰巧想砸砸墙!”
何五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说着就旁若无人的笑起来,呼呼出着大气,
李二一下红了脸,仿佛出锅的螃蟹,“姓何的,闭上你的鸟嘴!”
李二的叫骂,对何五仿佛清风拂面,反而让他更加,“老子的鸟嘴就在这里,你来闭啊。家里的小娘都压不住,出来压老子?”
“都闭嘴!你们是来吵架的?”
刘公权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何五哈哈一笑,摊开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李二几下深呼吸,也恢复了冷静。后院事的确可以算是他最容易被戳痛的软肋,可作为一名成功的豪商,冷静还是他最常见的状态。
两人原本是至交,但前几天突然因为一桩生意而恩断义绝,之后在生意场上没有少针锋相对过,相互坑害的事也不是没做过,在商会中是有名的死对头。一年下来,能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次数,除却商会理事会开会时,一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即使此刻因为共同面临的问题坐在一处,两人之间也是冰炭同炉一般,差点就要爆起来。
岑公一年老士人模样,须发尽白,道袍荆簪,很有几分仙风道骨。坐下来后,就一直半睡半醒,此刻眼皮一翻,目光如电,扫过李何二人,“别装样子了,别以为我们都是瞎眼的,请你们来,就是知道你们能坐在一处。”
何五的张狂一下收敛了,李二余怒未消的表情也不见了,两人的外表截然不同,但此刻的神色却出奇的一致,两对眼睛牢牢的瞪着岑公,仿佛猛兽将袭,冷静而危险。
岑公半闭着眼,似笑非笑,对李何二人的逼视恍若未见。
刘公权咳嗽了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拉了过来,“也别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了,该知道的早都知道了。”
李何两人对视一眼,脸色一起难看下来
刘公权呵呵干笑了两声,“你们这出戏码,演了五六年了,一开始当真被你们骗了,可时间长了……”他皱起眉,忘了事的样子,冲岑公偏过头去,“相公在书里是怎么说的?”
岑公一捋胡须,“你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欺骗所有人,或者在永远欺骗一部分人,但绝不可能一直欺骗所有人。虽然是小说家言,但相公的小说家言就是道理。两代交情,说翻脸就翻脸,谁来说合都没用,做买卖是在斗,都不见血,只看着你们两家的买卖越做越大,一点都没耽搁,几年下来,谁都会觉得有些诡异了。”
何五长声一叹,深沉无奈的正经神色与他常年维持的形象,“你们知道是假,下面的小子却都以为我们是仇人了,其实这假的跟真的也没多少差别了。”
李二也是差不多的神色,“瞒得过也好,瞒不过也好,做给相公和会首看的。买卖做得大了,我们两家的家底要是加起来,也只在相公和会首之下了。想想,还是分开来得好,安稳一点。”
李何两家是秦凤豪族,族中不乏任官州县之人,早年雍秦商会初创,两家在地方上势力雄厚,几能与韩冯分庭抗礼。之后雍秦商会不断扩张,韩冈和冯从义不断引入新势力,两家与韩冯的差距才渐渐大了起来,但以其根基人脉,却也不惧韩冈和冯从义。当年,棉布出了新辟的熙河路,韩冈和冯从义甚至都要仰仗其他豪门的势力来保全。
但随着韩冈地位日高,声名渐广,二十入朝,二十有五便跻身侍从重臣,又飞快的由群牧而内翰,由内翰而制置,由制置而枢使,最后甚至一跃为相,进而架空天子,掌握天下,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对韩冈、以及韩冈的代理人冯从义,也从俯视、平视,最后只能仰视了。再也没有与之一较高下的心气。甚至变得谨小慎微,唯恐冯从义翻起旧账。
李二愤然一笑,“那几年,会里也没少传我们两家的谣言。”
刘公权向前倾身,“是会首?”
李二摇头,“不管是不是,风声都已经起了,等到相公和会首要动手的时候再改,那就已经太迟了。”
他说着,紧紧的皱起眉头,愤怒和不忿的情绪糅合在眉宇间,“刘公你说我们两家斗来斗去不耽搁赚钱,可要是我们两家不斗起来,一直相互扶持,现在的家底少说也能有冯家的三成了吧,不会比李太尉家少。”
就是在平安号中,两家的股份加起来也接近百分之三了。平安号创立的时候,跟雍秦商会初立时完全不一样了,会中已经没人能够挑战韩冈的权威,更没人能分薄韩、冯、李三家的股份,如今平安号的诸多股东,甚至可以说是韩冈开恩垂怜,把这些股份施舍出来的。实际上到了现在,其他几百上千的小股东加起来,也抵不过三家的份额。
能有百分之三,已经很多。可要夺取商会的领导权,两人根本都不敢想,不说权势,只从股份上就差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