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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0部分

宰执天下-第2080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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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人被按到地上后,大手随即一松,文煌仕脑袋刚刚顺势一抬,一只大脚就重重的踩了下来。

    “躲什么?”阴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着。

    文煌仕左脸贴着地,右脸上,一只靴底用力磨蹭着。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一开始他咆哮,接下来他求饶,现下他已经完全麻木。但是不论他的反应如何,折磨一直在持续着。

    他不知道距离自己被擒到底过了多久。

    想通过吃饭的次数来算,可他一直没吃没喝,现在连饥渴的感觉都没有了。

    想用排泄次数来计算,立刻就感觉裤裆里黏糊糊的。

    文煌仕一阵惨笑。

    昨天下午受了半日折磨,几次昏厥,第一次屎尿就全都失禁出来了,还被折磨自己的贼人好生一顿嘲笑。

    如果是在身着春衫,与友人把臂同游的时候,出现此种情况,文煌仕宁可去死,但此刻屎尿遍身,他就只想活下去。

    “文公子,想明白了没有?”阴冷的声音就在耳边缭绕,“别硬撑了,早说早安生啊。”

    狗贼。

    骗子。

    文煌仕只能在心中暗暗骂着。

    ‘莫说是官人,就是官家,相公们说抓,还不是照样能抓。’

    ‘把你肚子里的牛黄狗宝给我掏一掏,掏干净了,还能落一个自首减等。’

    ‘免得吃苦啊。多少人都以为自己能够扛过去的,到头来还不是掏个一干二净?’

    之前挨打时听到的话,一句一句的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文煌仕全身都在痛苦的抽搐,他奋力叫道,“我已经都说了!”

    “不对,你说的都不对。到底是谁蛊惑你的?是谁撺掇你去都堂前闹事的?好好想想,对,好好想想。”

    咚。

    厚达数百也的书册垫在文煌仕的背上,巨大的拳头重重的挥了下来。

    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楚,这一下,仿佛被人放进大钟内,一木杵捣了过来,大钟嗡嗡作响,身上也是一阵钟鸣。

    “想好了没有?”那个声音又问道。

    文煌仕咬着牙,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对付从身体内部传出哀嚎。

    挨打的次数超过此前二十年,这么长时间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但这些贼人打起他来,还是会选择不留伤痕的打法。

    如此的小心翼翼,让文煌仕看见自己脱难的希望。

    贼人都怕给自己留下伤痕,这肯定是指使他们的主子,对他们这些鹰犬的吩咐。

    只要自己能够坚持……

    咚!

    又是千百斤的沉重一击。

    文煌仕虾米一样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整个身子都在抽搐着。鲜血顺着喉咙往上涌,口中满是腥咸的铁锈味。

    咚。

    肋下的重击,肺脏、心脏都收到了牵动。文煌仕一阵咳嗽,咳出来的都是鲜血。

    咚。

    背上如同重鼓捶下,文煌仕一张嘴,又是一滩血呕了出来。

    “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没有?”

    每一次痛苦,都伴随着那人的问话,文煌仕的头脑又开始如同浆糊一般昏昏沉沉。

    要说什么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为自己辩解,悲声大叫,“我都已经说了。”

    新的一记重拳,没有如期到来。踩在自己头上的大脚收了回去,阴冷的质问也没有继续。有人过来把两人给叫走了。

    一丝期待从文煌仕的心中发芽,心里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折磨他的两人很快就回来了,他们没有再折磨审讯,而是把文煌仕扶了起来,上下牙关中勒进了一道小指粗细的绳索,双手反剪在背后,两条腿也装上了沉重的脚镣。一切弄好,文煌仕就在脑袋上,被人用力罩上了一顶头罩。

    隔着头罩,文煌仕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自己被拖出阴暗湿冷的房间,拖出长长的走道,拖出一扇门,两扇门,一直到第三扇门,推开之后,鸟语花香,阳光洒满脸上身上。但是没有让他享受太多,文煌仕很快就被拖上了一辆马车。

    他只感觉有两个人坐在自己两侧,紧紧地将自己包夹起来,然后车厢后段靠门处,似乎还有一人坐着,加上前面的车夫,总共有四个人。

    车厢外,一直都有车水马龙的喧闹声音,只要能从马车上跳出去,身边的这些贼人绝不敢下车追击。但这一件事的前提,却是要先挣脱两边的钳制,可是他两边的手都如同钢爪,紧紧地嵌进了他的肉里。

第143章 梳理(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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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哥哥,”文煌仕颤声道,一根绳索勒在牙关间,使得他的话变得十分模糊,“我们这是去哪儿。”

    没有人回答他。

    “几位哥哥,”文煌仕哀求道,“你们能不能放了小弟,只要你们做了,我文家一定会重重犒赏你们的的。”

    依然没有声音。

    “几位哥哥,只要你们能放了我,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文煌仕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只要有人从外面过,就能听得见的地步。

    一只手此刻如同铁钳一般伸过来,一把卡住文煌仕的喉咙。满心要说的话,硬是被堵在了喉咙里。

    铁钳般的手越收越紧,文煌仕两眼翻白,两条腿也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记住,不要说话了。”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杀伤力。

    文煌仕连连点头,他真的再也不敢了。

    那种窒息濒死的感觉,他昨夜躺在地上感受过一次。今天又是一次,文煌仕不敢再试图去触怒押送自己的贼人。

    马车不知道在道路上走了多久,一开始是走走停停,走得很慢,周围尽是车马的喧嚣声,但一阵嗡嗡的穿堂风过去,马车的速度就渐渐提了上来,似乎是穿过了城门的门洞。

    不知又走了多久,度日如年的文煌仕,终于等到了马车的速度渐渐又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

    周围没有声音,间或两声鸟叫,却更加凸显这里的寂静。

    文煌仕身子抖了起来,人迹罕至的地方,马车押送,一连串的事实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但是立刻,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出去吧。算你运气好。记住了,昨天今天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如果忘了,我们随时会回来提醒你。”

    这是要放了自己?!

    如闻佛语纶音,喜悦在心尖上炸开,文煌仕哪里会有二话,忙不迭的点头。被两个人架着下了车。

    厚实的头罩被一把揭开,许久没有感受到阳光的照射,文煌仕眼前一片眩光。他连忙闭上眼睛,等眼中的眩光稍退,才慢慢的睁开。

    眼前是一片荒地,看起来足足百亩之多。后方不知,前方是一片林子,看不见人家。

    这里是哪里?

    文煌仕想着。

    前面揭开他头罩的是一个身着蓝衣的年轻人,已经退到了一边,警惕的望过来。

    他不敢用太大的动作,眼角的余光看见左右两边夹着自己的是一高一矮的男子。

    身后又传来之前的声音,“站稳了,要解你脚上的镣铐。”

    左右两边夹持的男子放开了手,文煌仕一阵摇晃,但立刻站稳了双脚,等着解开脚镣。

    砰。

    他只等到了一声枪响。

    得脱自由的喜悦凝固在了文煌仕的脸上,后脑勺在枪声中崩碎,脑浆子溅了一地,连挣扎都没有,扑倒在地上。

    扬起的手枪,枪口内还冒着袅袅余烟。

    开枪的男子四人中年岁最大,他小心的避开了脑浆血液流淌的地方,把手枪收回到腰间。

    “真是可惜了。”右侧个头稍高一点的男子说着,“白投了一个好胎,要是我,早点投到都堂相公门下,凭一个‘文’字,什么好处没有?”

    “别废话,还不帮忙把油拿下来。”矮个的男子往车上爬,呵斥着高个的男子。

    “先拿铁锹,挖坑。”年纪最大的头目吩咐道。

    三把铁锹丢了下来,矮个男子自己扛了一把铁锹从车上跳下。

    四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在地上挖了一个三尺多深的长条大坑,坑中足以装下一个人,比如倒毙在地上的文煌仕。

    将文煌仕弄进坑中,又铲了几铁锹沾了血和脑浆的土,抛进坑中,头目回手敲了敲自己的腰背,又吩咐道,“去拿油吧。”

    矮个男子回头爬进了车厢,推出一块长条木板来。木板一头搭着车厢,一头接着地面。

    沿着木板,高个子在前面压着,矮个子在后面扯住,小心的将一个大号的铁桶慢慢放了下来。铁桶用锡浇了接口和缝隙,市面上大桶的灯油,都是用这种铁桶来装。

    在坑旁打开塞子,矮个男子就一脚将铁桶踹倒。

    清澈的灯油咕嘟咕嘟的从铁桶中喷涌了出来。溅到地上的灯油开始向低洼处汇聚起来,很快就浸透了文煌仕的尸身。

    灯油一开始流得很快,流的多了,渐渐的就慢了下来。蓝衣的年轻人上前去,掀起桶底,让灯油又咕嘟咕嘟的往外喷涌,

    “小心点,别弄在自己身上。”头目提醒道。

    “知道了。”年轻人退后了两步,伸直胳膊吃力的将桶底抬起。

    灯油在坑里越聚越多,淹没了坑底,淹没了文煌仕的尸身,最后漫出了坑。年轻人干脆用力一掀,把油桶掀到了文煌仕的尸身上。

    “差不多了。”头目说道,“把火拿出来。”

    年轻人应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

    高个矮个两个男子从大坑旁退了两步,看着年轻人点着了火折子,一把丢进坑中,

    火一下就蹿了起来,升到一人多高,点火的年轻人没防备,吓了一跳。猛往后退,却被地上的堆土给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高个、矮个两人哈哈大笑,年轻人大怒,回头就骂,“笑个屁,日你娘的。”

    “安生点。”头目冷静的说。

    头发燃烧后的焦臭味飘散了出来,文煌仕的尸体在火焰中变形扭曲。

    “不会有人发现吧?”年轻人担心的问着。

    “野地里,又没人看着,谁能发现?”高个说道。

    “还是丢进河里安心点。”年轻人说。

    “烧是一了百了,丢进河里那更要怕被人……”

    高个男子的话才说了一半,

    砰!一声巨响,一团火球在坑中炸开。

    气浪横扫周围,四人猝不及防,一下便被拍飞出去。

    年轻人挣扎着撑起身来,满头灰土,“怎么,怎么回事?”

    “快跑,快跑。”高个男子一咕噜爬起来,就往马车那边跑过去,“马上就有人来了。”

    被吓到的挽马唏律律的叫着,要不是用铁销将马车扣在地上,马车早就被两匹惊马给拖得远走高飞了。

    “还没烧完,”年轻人叫道。

    矮个子也站起身,他捂着肚子,痛得脸色发白,显然是伤到了内腑,却强撑着往马车走过去,叫道,“来不及了。”

    “走!走!”头目也爬起身,大声叫道。他恨恨的回头,看着坑里,又没有火药,怎么就能爆炸开了?

    四个人先后窜进马车上。头目坐上车夫的位置,皮鞭用力一挥,啪的一声脆响,把马车赶了起来。

    一道烟尘被马车旋转起来的车轮带起。奔驰的马车,载着四名凶手从杀人现场飞速逃离。

    ……………………

    当天稍晚一点的时候,丁兆兰回到了府衙中。

    快班厅中有总捕,还有几名捕头,一名老迈的捕头正对总捕说着,“已经在文煌仕的屋子里发现了枪油的痕迹,可以确认是新式枪支专用的枪油。”

    “专用的枪油?”

    丁兆兰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见一名捕头质疑。

    老捕头解释道,“之前的火枪擦油用的是猪油。但新式火枪不用猪油,用的是从牛奶里提炼出来的黄油。”

    另一名捕头咋舌道,“连猪油和黄油的痕迹都能分清楚?”

    “当然了。”老捕头说道,“自然学会那边派了高人来。”

    没有人再质疑证据了,只要自然学会的人做了证明,这证据就算是铁打的。

    但有人从另一个方向质疑,“谁知道这个油是什么时候抹上去的?万一是事后……”

    “只要找到枪。”总捕打断了质疑,说道,“现在相公们只要找到枪,别的他们可以都不在意,但那支枪,必须找到。”

    “比火炮都重要?”丁兆兰问道。

    总捕很有耐心的解释,“重要得多,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几个捕头交换了一下情报,又各自出去奔波了,只有丁兆兰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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