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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3部分

宰执天下-第2073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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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扶沟也设了会馆,现在京师二十二县还有几家没雍秦会馆的?”韩铉好奇的问道。

    韩冈笑道,“扶沟县是开封最后一个有雍秦会馆的县城。”

    在各地兴建会馆是从雍秦商会的会费中开列,并不像其他地方的商人设立会馆,总是在当地经营的商人中最有名望的一个,因为本乡人氏在此地往来频繁,故而召集一帮子乡党,一起集资建立起本乡的会馆来。

    这些会馆,一般都只建在京、府、要郡,也就是商务往来频繁的地方。唯有雍秦商会的会馆,因为商会的贸易体系遍及天下绝大多数州县,故而在天下各地设立了大大小小上千家会馆。有的是单独设立,规模很大,有的就是在城边找个院子,给乡人提供一个聚会的场所。京师各县富庶,故而每一个县城都有了一座雍秦会馆。

    除了雍秦商会外,也仅有福建商会,一切制度都在模仿雍秦商会,也有银号,也在州郡城外设置货物的集散仓库兼批发市场,也遍地设立会馆,只不过跟雍秦商会的经营范围不同,双方暂时没有冲突。

    韩铉听了韩冈的介绍,惊讶不已,又笑道,“日后出远门,倒是方便了。”

    “你若出门,当去馆驿才是。”韩冈说着摇摇头,打发儿子出去,“好了,为父也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没有事的话,四哥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明儿有空了,就把这两天的经历和记录整理一下,写成报告送过来。要有本有据,条理分明。”

    听说要写东西,韩铉的脸就苦了起来,没精打采的拖长音,“知道了。”不过随即又振作起来,“对了,大人,还有一事。”

    “什么事?”韩冈问。

    韩铉有些忐忑的低声问,“刚进城儿子就听到消息,是不是有贼子在都堂前面开枪了?”

    韩冈顿了一下,反问道,“谁跟你说的?”

    “儿子回来,公共马车正好经过国子监,换车的时候,在车站上听到的。国子监里面肯定都传遍了。”韩铉说着,又恨声道,“照儿子说,那些国子监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韩冈瞥了韩铉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你听到时是怎么说的?”

    “就说贼人为了嫁祸神机营和都堂,开枪射杀了一名学生。不过,”韩铉道,“儿子是不信的。”

    “为什么?”韩冈问。

    “因为不合常理。才闹了几天就射杀学生意图嫁祸都堂,根本不可能成功。他们这么做,要么是贼人太蠢了,要么就是有人假装贼人。”

    韩冈微皱起眉,一对温和又充满压迫感的眼睛注视着韩铉,看得他不自在的扭起身子,方才问道,“谁跟你说的?”抬手挡住韩铉的自辩和解释,他继续问,“别说没人跟你说,你的性子为父难道还不清楚?粗枝大叶,注意到这些细节才有鬼。”

    韩铉脸色数变,只是在韩冈的压迫下,根本不敢说慌。最后只得老老实实,“的确是有人告诉儿子,就在进城的那一段。不过儿子不是注意不到,儿子这是执其大略,无暇细谨。”

    “嗯。”韩冈没有被儿子故意做作的言辞逗笑,严肃的命令道,“说说吧。”

    韩铉疑惑的张开嘴,“啊?”

    “你那朋友怎么说的?”韩冈说。

    韩铉明白过来,咳嗽了一声,“他也只是提了一点,主要还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

    见韩冈点了点头,他继续说,“这一枪,时间上完全不对。”

    “为何?”

    “儿子是用排除法。一来,只凭那些学生的身份,官军根本就没有必要动手,也不可能会动手。就算要动手,骂两句,抽个几鞭子就把人给赶走了,绝不会开枪。”

    “二来,如果是幕后黑手遣人开枪,要栽赃给都堂和神机营,那么就该在都堂忍不住下令出兵时下手,或者干脆射杀广场上的官兵,让那些神机营士兵头脑充血,将罪责归咎到学生身上,最后消灭一切不相干的学生。”

    “可眼下这一枪,时间上完全不对,时机选择得太差了。按照矛盾论的说法,当抓住主要矛盾并激化之,道理或许没人能说出来,但怎么做都是应该明白的。”

    韩铉说完,紧张的关注着韩冈的反应。韩冈最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韩铉给出的猜测基本上是没有太大错误的。

    镇守广场的守卫,都受到了可以称之为警告的命令,即使是学生们对他们动手,即使有人拿枪攻击,他们也不能还手和回击,必须先退回都堂,镇压学生的事必须交给开封府来做,而追捕枪手,有开封府,有行人司,就是没有神机营。

    现在矛盾还没有交锋到最为激烈的时候,问题还没有上升的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广场之上,学生们一个月、两个月的盘踞下去,当学生们的耐心耗尽,当居心叵测者的谣言深入人心,当世人对都堂的畏惧消失无踪,那么一发突然而来的枪击,的确能让都堂陷入极大的被动中去,让都堂百口莫辩,让都堂尽失人心。

    不过因为过去的经验,因为对学生行动的警惕,韩冈第一时间就派人对神机营上下进行了警告和提醒。这两日进入广场的官兵,全都是最为精锐的一部,都不是士兵,全都是队正以上的军官。他们全都在事前得到了培训,遇上突发事件该如何去做,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角色。

    所以说,这一枪,时间点完全不对。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铉问道。

    “你不知道?”韩冈故作反问。

    韩铉摇头,他知道,但他不会去猜。

    韩冈没有追问,只冷笑了三个字,“行人司!”肚子里则又添了一个,‘章惇。’

    今天之事,完全是因为章惇想要趁机钓几条大鱼上来所造成的。

    如今只有河东战败的消息,却没有河北的军情。按照对外透露的说法,是河水泛滥导致河北信息不通。

    为什么学生们义愤填膺,如果让他们知道的河北的战局极为顺利,辽国皇帝甚至都没能打过保州,顿兵于天门寨下,那样的话,都堂外的广场上,还会有这几日的喧闹?

    从学生闹事引出反对当今都堂的敌人,然后趁河北的大好局面尚在,将他们斩草除根,未来掌控朝纲的十年里,可以彻底推行自己的意志,不让任何人可以利用到他们。

    但这一回,钓鱼钓出了岔子。寻常钓鱼,是用鱼饵隐藏鱼钩,而枪击的做法,却像是用鱼饵引来鱼群之后,往水里丢了一颗炸弹。

    炸到的鱼比钓上的鱼当然要多得多,但是在旁边还有钓友、看客,他们的反应和态度,章惇不可能不加以考量。多捕获到的成果,能不能填补上他们因戒惧而带来的疏离和皆备,能不能弥补自己因此而不得不增加的掌控成本,这都是很难在一时间计算得清的。

    “哎……”韩冈一声长叹,行人司,章惇,等等等等。

    千头万绪,这下一步,自己到底该如何走?这可是要破费思量。

第140章 梳理(十)() 
“只有五天,都堂只给了本府五天。”

    黄裳在一众下属面前缓缓踱着步子,走得很慢,说得也很慢,一个字,一句话,给他沉甸甸的压在属僚们的心头。

    “五天之内,查不出是谁开的枪,是谁人欲诬陷都堂,你们这军巡、捕头的差事就别做了。若是办得慢了,输给了行人司,之后成立警察局,提举一职,我也没脸为你们争了。”

    他回头看着一众下属,“谁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办不好这桩案子,现在就跟我说,早点退位让贤,可以不用担心之后受责。”

    见没人说话,黄裳一笑,“看来都是有信心把案子办好的。现在你们都给本府记住,这件案子,比你们性命都重要。就算肠子都快要烂掉了,也得先去查案,查完案再去医院剖肚子。”

    太医局前天刚刚成功做了一台破肚取肠的手术,切除了患部,帮病患原本可算是绝症的肠痈,轰动了整座京城。要不是河东兵败,学生在都堂前闹事,这将是一条能连载上十天的大新闻。

    黄裳做了个比喻,盯着下属们,沉声道,“谁要是怠慢了,告身我帮你还掉,印鉴我帮你拿掉,这官就别做了。”

    “大府放心。下官定在五日之内将此案侦破,擒获贼人。”

    身形如同黑熊一般的总捕头瓮声瓮气的向黄裳保证。

    身材同样魁伟的军巡院使也跟着发誓,“属下必在五日之内将贼人擒拿归案。”

    两人说完,视线交错,各自横眉竖眼,一时之间,竟似乎有电闪雷鸣。

    开封府辖下能够调动的武装力量,有快班弓手——俗称捕快——和巡兵两部分,一个属于开封府下的长名衙前,说是衙前,都是按月拿俸禄了,领头的总捕都赐了官身,是极少有的吏升官。另一个则是属于军巡院,听命于开封府,但人事归于枢密院。

    都堂要改革的就是这些不合理的地方。黄裳方才说得警察局,便是都堂要改动的方向。将快班和军巡院合兵归一,再将行人司囊括进来,成立城市之中执法者的主体机构,同归开封府管理。

    同时这也是重新区分文武,明军政之别。

    过去州府官又名州将,实有临机调兵之权。故而名下,现在都堂准备更加明确的文武分列,那些地方上能够调动的武装力量,将不再属于军队的行列。一同编列入警察的行列。

    可想而知,提举开封警察总局将会有多大的权势?多高的品级?

    当然,依照过去的情况,开封府总捕和军巡院使都不会去幻想染指如此重要的位置,那是属于进士们的禁脔。

    但都堂下文说明,专业性的职位将会交给专业性的人才。就像是铁路总局,里面从上到下,即使是进士出身的两任提举,也都是铁路方面的专才。之后又确定了级别,品级比想象中的要低——这是对进士而言,对吏职官或武官来说,却是很有吸引力。

    这样一来,非关本职的进士便没有兴趣去图谋此职,当然,也没那个能力。但不论是总捕,军巡院使,还有行人司的提举,都对警察总局提举的位置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三方的争斗很早就开始,行人司离得稍远还好,快班和军巡院都是在开封府衙中,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些日子则是日渐交恶,两边成员进出时相遇,互瞪着犹如乌眼鸡一般。

    坐在上面的官员,譬如黄裳,譬如府衙中的推官、判官,则都是坐视旁观。竞争是正常的,只要不变成相互拆台,就是值得鼓励的。最多也只是暗助一下自己看好的对象。

    总捕和军巡院使都赶回去安排侦办事务了,其他属吏也纷纷回去办事,只有主要负责府中刑事案件侦破和审理的推官严宽被黄裳留下。开封城中的刑事案件,基本上就是严宽安排人手侦破,同时协调军巡院和快班之间的关系。

    厅中再无他人,严宽看着眉头紧锁的黄裳,笑着对他道,“大府可以放心,军巡院的派出所和军铺遍及京师内外,快班又多有专才,这件案子,很快就会侦破。”

    黄裳抬起眼,“专才,是那个丁兆兰?”

    严宽道:“不只丁兆兰他一个,不过他的名气最大。”

    丁兆兰是快班捕头,快班中第一得力之人。不过让他的名气传遍动京城内外的,还是因为去年的一桩案子。

    去年腊月初的时候,新城城西厢的永丰坊报说有一老妪,及其儿妇并孙子孙女,总计四人,夜中被利刃刺杀于家中,同时又有财物被盗的迹象。除却远赴江南行商的老妪之子外,全家被杀,此灭门之案连都堂都惊动了。

    都堂责令黄裳尽速破案,黄裳回头又压到了惯断生事的推官严宽身上——开封府一贯以狱讼刑罚为生事,户口租赋为熟事。

    负责的推官严宽在刑名上,向有令名——能调任开封府的,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庸官,而严宽是其中尤其出色的一位。所以黄裳才会把此事的工作交给他。

    严宽主管此案后,就从快班中调了丁兆兰出来,负责案件的侦破工作。

    严宽调动人马,一边派人去寻老妪之子,一边派人大搜街巷、里坊。而丁兆兰这边,则是亲自走访现场,寻找蛛丝马迹。

    丁兆兰细细搜检现场,最后在窗户玻璃外侧上,找到了几枚不属于受害者家庭的指纹。当天晚上,严宽就将所有已捕获的嫌疑人都审了一遍,验了指纹,然而一无所获。

    严宽没有气馁,再派丁兆兰去查看现场,发现犯人入屋、杀人、搜刮一气呵成,绝非初犯。故而派人去查过去所有偷盗犯人的供状,以及过往案件的审问笔录,拿着上面的指模,与那几枚指纹做对比。再回头,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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