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96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丹看了他半日,终究还是忍住了没问金牌的问题。转而问道,“杨幺儿到了没?”
“还没到。”那人脸上更多了点笑容,像是对李丹选择很满意,“今天应该到不了了”
“怎么,是铁路被人拦了?”
“或许吧。”那人道,“今天辰时之后,没有一列车从东面抵达析津府。”
“也有可能是路桥坏了,毕竟是契丹人修的。”李丹又猜度道。
辽国的铁路地基没有大宋铁路扎实,这点是肯定的。只从投入来看,每里的造价比大宋的干线铁路还要高,可事故率,晚点率,据李丹所知,都远高于大宋。
“或许吧。”张姓男子丝毫不露口风,含含糊糊的应付了,就问,“混同郡王府一贯与齐王亲近,次子更是常伴齐王左右,可说了什么没有?”
齐王耶律怀庆是最受辽主宠爱的孙子,也是辽国皇太子耶律隆的嫡长子。如果不出意外,将会是下下任的大辽皇帝。能在他左右为伴,表面上看起来,当然是极难得的美差。
但事情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前日辽主出行,不小心摔下了马。几十年的骑乘经验,让年届七旬的辽国皇帝没有摔断任何骨头,这本是一桩值得庆贺的喜事,但从这一天起,耶律乙辛却开始卧床不起,医官多方医治,却始终不见好转,这种情况下,整个大辽朝堂开始乱了起来。
一直用强势镇压四方的篡位者,突然间失去了对朝堂的控制力,想要复辟的前皇族,野心勃勃的各部贵胄,意图接掌帝位的皇子,以及想要维护现状的大臣们,已经围绕着御帐,暗地里不知交锋了多少回合。
尤其是法定的继承人,耶律乙辛亲封的太子耶律隆,还在临潢府坐镇,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率军赶来,这其中的权力真空,像台风眼一样,掀起的风暴,已经将析津府都卷了进来。
混同郡王名位虽不高,但手底下还是能聚起七八百人,本身在军中颇有些声名,宗室里也有威望,他的动向十分值得注意。
李丹不敢怠慢,将方才会面的对话,尽可能完整正确的重复了一遍。
张姓男子听完了李丹的复述,又从头将细节问了又问。从混同郡王以及他的世子,两人的表情、应对、举止,都详详细细的问了一遍。
最后,他慢慢的:“皇帝喜欢的,太子不一定喜欢?”
李丹点头,“是这么说的。应该是说齐王。可能就是帮齐王说的。只是……”他看着同伴,语气不那么肯定,“似乎是太直白了。”
“那是因为你背后是大宋!是朝廷!是韩相公!你可是韩相公的亲近乡人,鞑子怎么讨好都不过分。”张姓男子语气激昂,却隐隐约约透着几分讽刺的味道。
李丹没有去注意那讽刺,没有这份背。景,怎么光明正大的在辽国国中行走?
“难道齐王当真要……”他看了一眼外面,说了一堆细作的话,到这时候,却小心了起来,“跟太子争皇位……”
“他做得了太子?”
听到反问,李丹摇头,齐王耶律怀庆做不了太子。
如果耶律怀庆跟他的父亲争位,名不正言不顺,即使控制了宫分军和神火军,对上他的父亲耶律隆,正牌子的太子,很难说维持住军心不动摇。
何况那位太子殿下,当年可是攻灭高丽、日本的主帅,近来所谓的乾兴中兴,正是依靠了高丽和日本的资源,才得以实现。要是没高丽的人口,日本的金银,什么事做得?
身为次子的耶律隆,也是凭了这份功绩,才将皇储之位,从他的兄长,同时也是耶律乙辛嫡长子的手中夺了过来。
现如今耶律隆坐镇上京临潢府多年,手底下有数万精锐,碾压草原各部无数。一旦举兵南向,耶律怀庆想做到两败俱伤都有难度,很可能就是一面倒的结果。
要是老老实实等耶律隆回来接位,几乎可以肯定,耶律怀庆做不了新的太子。
就像混同郡王说的,皇帝喜欢的,却不一定是太子喜欢的。耶律隆身为太子,却不得不远居北方苦寒之地,而自己的儿子怀庆,却能跟在老父身边备受宠遇。纵是亲如父子,也难免平生嫌隙。
而且太子和齐王之间的心结,李丹也好,大辽朝臣也好,多多少少都听到一些传言。
如果是耶律隆登基,耶律怀庆绝不会有现在的尊荣——他的兄弟十好几个,各个都跟着耶律隆,就他一人被耶律乙辛留在身边——说不定就会被幽禁,过几年就报个病亡,登临大宝的事就不用想了。
齐王想要在与他父亲的斗争中获胜,至少要自保,就必须要得到大宋这边的支援,才能够有那么一点希望。
“下面该怎么做?”
自觉确认了齐王,李丹请教道。
“自然是得报给朝廷了。”
“都是我们这些行商的出头打探消息,吃禄米的倒是缩头乌龟样,几年也不见有个动静。”
“能坐着吃皇粮,谁还奔走东西?”张姓男子冷笑了两声,却又道,“不过也别小瞧枢密院北方房的人,他们可不是聋子、瞎子。”
李丹点点头,张姓男子看了看外面,“希望还来得及。”
“肯定来得及。”李丹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张姓男子笑了一下,突然推开门,就闪了出去,车门随即又关了起来。
寒风夹着风雪,来去倏忽,当李丹从车窗再看出去时,那一人已经消失在了漫天的白雪之中。
第23章 虚实(三)()
李承之刚刚走进韩冈的公厅,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屋外的阳光被屋檐遮挡,化不开的春寒登时就向身上袭来。
李承之看看脚底的地板,他敢打赌,如果拿温度计来量一下,韩冈这边跟他的公厅比起来,起码冷了有十度。
“怎么没开地龙?”李承之问。
还没到三月,除了穷人家,谁家会把暖炉、热炕、地龙这样的取暖设备给撤了?还不用说这里是朝廷的衙门,日常开支都是走公使钱的帐。
“不都入春了吗,暖气蒸着总归不舒服,就让人停了。”
韩冈笑着邀请李承之坐下来,瞥了站在角落里的堂后官一眼。
堂后官本是在宰辅们身边服侍的亲近人,也最会看人眼色,得了韩冈的示意,立刻出去让后面的锅炉房打开开关,给地板下的热水管道送热水。
“听说相公家里没有装地龙?”
“后面起居的地方都改装了,妇人嘛,总是怕冷的。”
“别说妇人,男子又有几个不怕冷的?能如相公你这般不畏寒暑,其实世间罕有啊。”
“也不是。开封这边冬天终归比不上陕西,从小就习惯了。另一个,这样也能提醒自己,没事多起来走动。太暖和了,人也会变懒。”
虽然对自己要求比较高,主要是注重养生,但后世的暖气片,还是韩冈一直想要的。
锅炉热水暖气片,这是日后北方过冬的标配。只不过要制造合格的供暖设施,最低标准,要一条不漏水的管道。
这个问题其实挺麻烦,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单纯不漏水的管道,用铜造,锡焊连接堵漏,比容易生锈的铁管好得多,但成本太高了。
在韩冈眼中,对于有关民生的项目,可以普及到下层的技术,以及有发展性的技术才有价值。
但都堂衙门里的地暖不是。成本太高了,普通富户都用不起。全都是铜管锡焊,后面一个锅炉房,为了安全,锅炉房冲屋子的一面还是钢筋混凝土。
而且都堂中的建筑物,是自开始修建时,就确定了安排给各位宰辅的公厅,以及中书五房公事的公厅,都设置地暖,或者按此时的叫法——地龙。
其内部的结构,包括墙壁、天花、地板,都针对保暖能力,做了专门的处理。可以说,外观看起来还是那样,但结构已经可以算的上是新式的建筑了。
而老式的建筑,想要改造地暖,就需要对房子动大手术。不然这些老式屋舍,冬天时想要与新式屋舍维持同样的温度,消耗掉的煤炭,至少要多出两倍还不止,同时墙壁和地面,也会因为冷热变化等一系列问题,而产生龟裂等损坏。
雍秦商会和福建商会的新会馆,自然学会总部大楼,大图书馆新修的阅览大厅,国子监图书馆,都在设计建造时,便把取暖问题考虑进来。而事后改造的建筑物,只有皇宫内太后、太妃及帝妃们的寝殿。
至于私家,京师里面也就几十户人家才设锅炉房,安装地暖。对于一般富户,难道火炕就不行了?冬天上炕就坐,一样舒舒服服的。普通人家,围着暖炉同样暖和,何必充门面?
因而现阶段,韩冈是大规模推广烧蜂窝煤的火炉,只因为可以普及。而不是推广地暖这种奢侈品。
不过防暑降温的改造,则是许多人家都用上了。用蒸汽机抽取井水,浇在屋顶上,就是最简单的降温办法。
一到夏天,京城之中到处都是蒸汽机的轰鸣声,越是富贵之处,越是吵闹。一边出着大太阳,一边看雨落檐下,悠然自得的清凉之余,倒是要忍受蒸汽机的噪音,也算公平了。
韩冈公厅的锅炉房一直在烧着热水——他关掉地暖,也不是为了省煤——阀门一开,热水一通,公厅内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韩冈和李承之聊过了地暖,聊过了新瓷盏,聊过了茶叶。喝了热茶,感受到了脚底升上来的暖气,内外热力驱散了寒意,也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议政们回去拟定的预案,相公都看了吧……不知有没有合相公心意的?”
“有付出就有回报,付出越多,得到越多。只要方案能做到公道二字,又有谁能不服?”
韩冈把话说明白了,李承之心领神会,基本上跟他预测的一样。
韩冈和章惇其实早有定见,一直不肯揭开底牌,就是要让外面都看清了各种议案的问题,他们才将自己的方案给抛出来。只要稍作对比,明白了优劣,与会者会怎么选择,自然一目了然。
“那明天就上会议论了?”
韩冈点点头,“早点结束也好。”
“因为辽国?”
“当然。”
李承之犹豫了一下,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很少见。但他还是问了,“相公,这一回当真把对辽的筹划交给我来做?”
韩冈点头,“我和子厚相公商量过了,希望奉世你和熊伯通将这件事给担起来。”
“熊本?!”
韩冈比起两个手指头,“坐镇大名和太原,至少要两人。”
韩冈和章惇虽然和睦,但谁敢保证对方没有黄袍加身的想法,即使对方没有,对方下面的人呢?所以两人相互牵制,一般情况下,谁都不可能出门。
如果当真对辽开战,能出门的,就只有其他宰辅。反正不管是谁,都没有韩冈和章惇的影响力,黄袍加身那么是休想。
这个任务,落到熊本身上让李承之惊讶了点,但落到他本人身上,他还真是一点不吃惊。韩冈手上缺人,总不能让游师雄能者多劳吧,铁路衙门可是要负责全局的运输。而沈括,前些年修路时伤了元气,回京后一直多病,更不合适。
“但已经有真太铁路了,其实用不着再分两处,我与熊本在一处指挥,更容易协调两路兵马。”李承之皱眉说道。
事前李承之可是以为,他会为主帅,而章惇选一武将为副帅。真太铁路已经修好了,河东河北近在咫尺,完全可以合为一个战场。
“听闻辽人从析津府往奉圣州去的南奉线【北京到张家口的京张铁路】正在修建,以辽国的技术,短期内当是修不好。如果我们调动得宜,开战时,完全可以先聚兵灭其一路,再回师另一路。”
韩冈摇头。都堂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有独吞恢复之功的可能。即使这一回,李承之和熊本北上,只是先期准备而已。
“蒸汽车头才开始试验,过些年才能上路。如今铁路调兵只是与骑兵相当,没那么神速,暂时还是无法压倒辽人。两个战场,还是两个战场,互通有无可以,但不会快。”
韩冈的话有七分是真,三分是借口。李承之其实也明白,朝廷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韩冈章惇点头了,议政会议都不一定会点头。只是名垂千古的机会在前,不去争一把总是不甘心。
相关事宜自不必细说,确定了自己要接受的任务之后,李承之便起身告辞,韩冈也起身相送。
走出厅门,李承之忽然回头,像是随口闲聊的对韩冈道,“真定城要南迁过滹沱河了,大城要津都是车船便利之地。真太铁路虽有真定,起点站却不在真定府城,京保铁路过真定,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