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9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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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援则是撇了撇嘴,能比得上他父亲的这世上也就一两人,想要将之替代,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即使只是配合,也难有人能跟得上。更不用说日后新上去的人,肯定会与韩冈争权夺利。
但韩冈并不觉得,他相信人多力量大,他相信付出都会有回报,他相信一个合格的团体必然会产生足够的凝聚力,他更相信,日后的太平盛世,少不了自然学会的成员们。
“所以……就有了自然学会。”
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完)()
【本卷的最后一章,比预计中的要难些一点。一会儿还有一章。】
“所以有了自然学会。”
“自然学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同志,培养更好的继承者,一同为实现大同之世而努力!”
可以看到,学会的会员们为韩冈的话,明显的激动起来。
这是第一次从学会的创立者,同时也是当朝宰相的嘴里,确认学会的根本宗旨。最重要的,韩冈是当着平章苏颂,枢密沈括,以及诸多重臣的面,公开许诺了自然学会的未来。
自然学会之前,只不过是一群爱好者的团体,相互交流研究的新的。尽管这其中有宰辅,有议政,但也不过类似于诗会,比士子们求学和交流的各处书院要松散得多,甚至还不如乡里的结社来得紧密。
他们没想到韩冈会对自然学会有如此之高的期许,乃至期待他们去参与到宰辅们的工作中去。
黄裳坐在前排靠边的位置上,稍稍偏过头,便将听众们的反应都收进眼底。
百般情绪由此沉淀下来,最后化为一笑。
如果不是这些天来,在学会之中享受到的种种优遇,又有多少人会为韩冈的许诺而激动?因为有了前几日的铺垫,才能做到现在的一诺千金。
“或许会有人说,我们做的事不过是奇技淫巧,不循大义,又有何用?但我要说,努力去实现圣人之教,才是真正的大义。他们只把圣人之言挂在嘴边,不肯践而行之,那不过是个会念经的假和尚罢了。”
韩冈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表示对僧侣的不屑,不出意外的引来了几声轻笑。
我们。
他们。
他们。
我们。
韩冈的言语中,杀机隐藏。黄裳静静聆听着,也许学会中的大部分人还体会不出其中的隐义,但老于世事的他已经明白,韩冈每一个我们,每一个他们,都是在更进一步的区分敌我,聚合人心。
“有枪炮,太平可至,有厚生,病疫可平,有铁轨,千里如比邻。这便是格物至道,反哺于世事,是空谈大义所做不到的。对于那些一边乘着列车,住着医院,享受着我们带来的一切,却还大放厥词的人,就让他们去说我们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我们会拿着事实去回击,让他们在实证面前发抖好了,我们不屈不挠的努力,必将稳步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掌声再起,仿佛雷鸣。
道统之争,到如今其实已经告一段落,气学已经用着无可动摇的事实,走在了所有学派的最前面。即使新学,还依靠科举中盘踞在正统的地位上,但谁都知道,三经新义被废只是时间而已。
这就是气学格物一脉最为自豪的一点,我们不用去辩论,却比任何言辞拥有更加强大的说服力。
“不要受到干扰,不要担心诋毁,事实就是我们刀枪,就是我们盾牌,所以我们要做得更多,也要做得更好!”
“我们找到了天花的病原,所以有了牛痘;我们知道了蛊胀的病因,所以疫区开始消灭钉螺;我们更探明了绞肠痧的本质,如今正设法利用手术来根治;最近我们还分离出了痨病的病毒,正要开始寻找解决解决的手段。可这还远远不够。我们要探明更多疾病的成因,要去寻找更好的攻灭病毒的药物,要去将最好最新的医术,让天下人都能得到妥善的治疗。”
“我们现在有轨道,有车辆,能日行千里,搬运数千石重的货物,奔驰在铁轨所及的道路上。河东荒,运粮于河东,江南灾,运粮于江南。虽百万石,亦旬日可至。纵有水旱蝗瘟,亦不用担心灾情伤民。只可惜还是用着畜力,由此耗用的草料,并不比开封府百万军民的消耗更少。所以我们需要蒸汽机,需要更好的蒸汽机,需要更廉价的运输,减少草料对田地的浪费。”
“我们还需要更好的火/枪火炮,我们还需要更好且更低廉的钢铁,我们还需要各种各样的新式机械,这就需要我们更进一步的去改进、去研究。不要担心做不出来,气学最大的好处,便是认为一代更胜一代,今日之功,为后世之基。这与他们不一样,我们现在的努力,永远都不会浪费!”
此时满座清风,一室皆静。
“我们要去研究农学,让世人不再受饥寒之苦!”
“我们要去研究医学,让天下人都不再为疾疫所扰!”
“我们要去研究机械,让天下人的衣食住行更胜既往!”
“我们还要去研究天文,认识日月星辰变化运转的规律!”
“我们还要去研究地理,探明天下每一分土地。”
“我们要去研究化学,探寻物质变化的成因!”
“我们要去研究物理,查明这自然世界运行的原理!”
“所有的研究,最后都会让我们对世界了解得更深,我们能得到的回报也将会更多。今天,能有一个太平温饱,千载以下,会有后人说这是大同盛世的开端!”
韩冈的话,一句比一句更激越,在场的所有人,情绪都随着韩冈的一句一句,而变得更加激昂。
我们在创造历史!我们在改变世界!我们能让未来变得更好!
掌声第三次响起,由苏颂开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自然学会的会员抬头挺胸,为韩冈的话,更为韩冈描述的未来。
那是一片光明。
唐梓明的心跳也越来越激烈。
我要参加学会,我想成为会员,我也想成为改变未来的人。
读书不多,考不中进士,家门低微,做不了官人,但自然格物是没有任何门槛的——这是唐梓明过去听前辈说过的——成为自然学会的一员,绝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最后,我要再说一句,”掌声中,传来韩冈最后的话语,为这场演说,画上了一个句号。“治世尚未实现,同志仍需努力。此番话,当与诸君共勉。”
掌声更加猛烈,视线更加炽热,送着韩冈从台上走下。
唐梓明陷入在激动的情绪中,当他回醒过来,苏颂、韩冈已经正式就职自然学会的正副会长了。
他惊讶的回头望着大门,试图确认自己神飞天外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
其实对自然学会基本章程的表决用时很短,对会长、副会长等学会领导者的选举也同样没花太多时间。
韩冈草拟,并得到苏颂,沈括,黄裳等学会成员认可,同时对外也与章惇交流过的章程,在学会大会上得到了百分百的赞同票。
尽管有许多会员,投过票后还不明白学会的组织制度、纪律制度为什么会占去章程的半壁江山,甚至都没有好好看过章程草案,不过随着学会的发展,他们会明白章程中的种种制度的作用。
学会的会长是苏颂,副会长是韩冈和沈括,黄裳等人则不担任任何职位。
会长和副会长之下,有七位执行委员,都是都一定声望和地位,同时没有杂务干扰、愿意为学会出力的成员,负责学会里面具体的事务。
书记、会计都是执行委员的成员。剩下的几位执行委员,有管理各地分会的建设、监督分会内部人事和财政的,也有协调学会内部,《自然》的总编辑,也是执委之一。
唐梓明拿着炭笔和记录本拼命的记录着,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陷入幻想,但现在已经警觉过来。眼前的差事不完成好,惹怒了总编,梦想可就要还没开始便会夭折了。
大会的议程很短,就只有几个简单的决议,然后苏颂上台,宣告会议结束。休息半日,明天将会是分组讨论。
参加会议的成员从大门鱼贯而出,唐梓明随着人流回到院中。
他不可能等到明天,要填满版面,现在记录的内容决计不够,而他也不想用自己捏造的采访内容,来搪塞总编。
他左顾右盼,想找一两位会员来采访一下。这样报纸上就能多一条讲述感想的报道。
找到了方才站在身边的官人,只是想要靠过去试一试有没有机会,却突然发现,他正在搭话的对象,竟是坐在最前面的几人之一。
“加入学会……章……令弟……会员……预备。”
远远地听到这几句,唐梓明不敢凑过去了,转过眼,两位胸前戴着徽章的会员从面前经过,看起来挺好说话的模样。
“二位先生……”
章回、李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唐梓明。
……………………
大会结束了,大厅内的人们渐渐散尽,苏颂在孙子的搀扶下,走到韩冈的身边,望着门外四散而去的会众,“经过这一事,参加议会选举就比他人多了一层经验了。”
不论章程,还是选举的过程,从内容到实质,学会内部的选举,与大议会的选举没有任何区别。
韩冈望着同样的地方,道:“子容兄以为如何?”
“听了玉昆你的话,发觉我等责任当真不小。大同之世……”苏颂停了一下,如果在韩冈的演说之前,他绝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谁都知道那就是镜花水月,但现在,他当真想问一问了,“大同之世,当真能够实现?”
“天下人都住在同样的房子中,就没人会去争别人家屋舍,天下人都能不乏财用,就不会去眼红别人家的田土金钱。就像海边没人会去争一勺海水,山里没人会去争一枚石块。什么时候财货多到无人去争,将出仕视为劳苦,大同之世就真正到来了。”
苏颂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好像还要更进一步。”
韩冈道:“不过是即富且均四个字罢了。”
“这可是难得很了。”
“愚公移山虽难,去做了还有一日移走大山,不去做那就永远只能被山当着路了。当然,”韩冈半开玩笑,“光靠一个愚公可不成。”
苏颂道:“朋党论怎么说,同道则相益。同道者越多,这事就做得越快。”
“正是。不过文忠公有过说法不能苟同。”
“什么?”
“君子同道,小人同利,这是没错。但同道同利,岂不更佳?”
“两全自是最好。”
有共同的梦想和追求,也有共同的利益,还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拥有三个支撑点,自然能稳固不移。
苏颂回看韩冈,“接下来……”
韩冈接着话,“接下来,就是得看学会在大议会中占到多少席了。”
“有把握?”
韩冈笑了一下,轻声道,“还有四年半。”
“足够?”
韩冈哈哈一笑,恣意纵声,“学会是宣传队,学会是播种机,四年半的时间,足以将我们的梦想传播到四面八方。一个拥有共同信念的团体,有四年的时间,又有什么事做不了!有人什么赢不了?!”
韩冈的声音自厅中传出,惊动了院内的人们,正在说话的唐梓明和李膺都停了下来,连同章回一起,望向厅内。
“那群孜孜于利的冢中枯骨,又如何与追求大道的自然学会相提并论?那一等人,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唐梓明想起了灰溜溜离开的文老相公,想起了那些在筹备会上争权夺利的与会者,想起了蝇营狗苟的宗亲贵胄。
是的,听过了韩冈演讲的唐梓明可以肯定,这些人,在自然学会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第一章 巩州(上)()
二月初的巩州,依然春寒料峭。
河畔的柳树还看不到发芽的迹象,远处山头上的积雪依然白得刺眼。
韩钲跳下马时,胡须上已是一片水汽凝结的雪白。
走进温暖的室内,里面已经有三人在等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另外两位都在三四十岁时上下,一个面长如马,形容严肃,另一个则端正得多,晒黑的皮肤带着笑容,更显亲切。
韩钲脱下斗篷,直接用手抹了一把脸,稍稍弄干净了,向着三人行礼,“对不住各位,韩钲来得晚了。”
“不是子平来得晚,是我们来得早了。”老者笑着一摆手。
他是自然学会在巩州的分会的会长,马脸男子则是会计,最后一位就是副会长。
正副分会长,会计,加上韩钲这位书记,皇宋自然学会巩州分会的四位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