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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3部分

宰执天下-第1923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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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出来的那个蔡七,看起来也是个市井中颇为奢遮的人物。也是呆在家里所结识不了的。

    这辆马车应该是蔡齐特意选的高档车,车窗上都嵌上了通透的玻璃。坐在对面的韩锦,正好奇的透过车窗,望着窗外的街市。

    韩铉看着弟弟,今天情况不对,等来日甩下七哥,自己单独前来,倒是能打个交道。

    ‘咦。’

    韩铉突然坐直了身子,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发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差点给忘了。

    “七哥。”韩铉低声问韩锦,“你怎么想到要叫人的。”

    “阿爹说的啊。”

    韩锦偏过头,大大的眼睛圆瞪着,很讶异的望着韩铉。

    “阿爹说的什么?”韩铉没闹明白。

    “阿爹说过的啊。”韩锦很自在的晃着两条小短脚,“万一遇到事,不要怕把事情闹大。”

    啊,韩铉也想了起来。

    他们几兄弟打小儿就听过父亲从农夫之子到宰相的传奇故事。

    其中父亲扬名立万的那几桩,秉持的都是一个宗旨——只怕事情闹不大。

    不管实力上有多少差距,只要拿到光天化日之下,就必须遵循绝大多数人都认同的规矩,只要抓住这一点,即使区区措大,也可傲视王侯。

    今天这件事,就是韩锦的一声大喊,才顺顺当当的解决了问题,否则就是自己独逞匹夫之勇。

    也许那也很痛快,不过跟韩锦这种只喊了两嗓子的轻松比起来,就显得蠢笨了许多。

    “好小子!”

    韩铉笑骂着,手伸过去,用力搓了搓韩锦剃光的头皮。

    韩铉已束发戴冠,韩锦却还留着孩童的发式,但这一回,韩铉却知自己输给了弟弟。

    “对了。”韩铉又想起了一件事,他郑重的告诫弟弟,“七哥,别忘了,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不然下回就不带你出来了。”

    韩锦才点头,突地车子一顿,就停了下来。

    到了吗?这么快?

    韩铉念头刚起,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韩铉,韩锦,还不下车!”

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51)() 
韩铉战战兢兢的带着弟弟下车。

    车旁有一辆马车。正是这辆车将韩铉乘坐的马车挤到路边,不得不停下来。

    这是家里备用的马车。与家里主人主母公开外出所乘的豪车不同,为了不惹人注目,造得很朴素,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普通样式。

    连前面的两匹挽马,都是北地草原来的临潢马,耐粗饲,耐疾病,就是个头矮,不说大食天马,河西马也比不上,只比养在东南岛上的洲屿马强些,完全撑不起门面。

    即使在京师满地接客的出租马车里面,也少有人用这临潢马,好歹用两匹个头稍高的一点的带河西马血统的挽马,这样才有些体面,容易招徕客人。

    不过这辆车上显然是有暗记,或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外行人看不出来,内行人一眼便知——韩铉的车夫此时正缩着头,对旁边马车把自己别到路边的行为完全不敢作声,正常情况下,打起来都有可能。

    不过韩铉完全没心思关心车夫和暗记,他和韩锦的二哥正透过车窗,露出了半张脸。

    半张带着怒意的脸。

    “上车!”

    韩铉老老实实把小弟抱上自家的车,自家的车夫已经丢过去几枚大钱,把这边的车夫给打发掉了。

    在韩钟迫人的目光下,韩铉、韩锦规规矩矩的在座位上坐好。

    韩钟早板起脸,瞪着这位性子跳脱的弟弟,“四哥,你可真有本事啊,不跟家里说,就带着七哥跑去瓦子里。过两年,是不是都能玩到窑子里去了?”

    韩铉垂头丧气,不敢回嘴。

    “你出来玩倒罢了,带着七哥作甚?你这么大的人丢不掉,七哥呢?王家十三叔丢了后还能找回来那是靠运气,七哥还能有这般运气?”

    韩铉梗着脖子,不服气:“只是逛一逛,也没出什么事。”

    “是啊,差点被讹了也叫没出什么事,反正没闹大,正好就可以瞒住家里面了?”韩钟没好气的,鼻音上扬,饱含着怒意的质问,“嗯?”

    本来还想蒙混过关,而韩钟却什么都知道了,韩铉顿时又软了下来,苦着脸,不敢说话。

    韩铉服了软,韩铉还是怒气不消,哼了一声,“要不是有人跟着,家里面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知道今天的事!”

    “有人跟着?”

    韩锦的小脑袋左摆右摆,看看左边窗户,又看看右边窗户,然后转了一圈又回来,“二哥哥,在哪里?”

    对这位天真聪慧的小弟,韩铉就发不起火来了,微微笑起,“在七哥你看不见的地方。”

    果然有人在暗中保护。

    才发生的事情就传到了兄长的耳朵里,韩铉已经有了猜测,没想到一转眼就被证实了。

    家里藏得还真深。

    韩铉不禁在想。派在这方面的人手,他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只是家里深藏的东西,看来也只有父母,还有二哥哥才知道,至于婚后就回了老家的长兄,韩铉却没把握他清楚不清楚。

    回头看了韩铉,韩钟的语气终于也和缓了不少,“老四,我要怎么说你。老三是个书呆子,早上坐在椅子上什么样,晚上还是什么样,都不带挪窝。他让爹娘操透了心,可好歹不会提心吊胆,怕他闯出什么祸事来。你呢?现在朝堂上那么多事,家里事情也不少,你还要让爹娘担心,你觉得应该吗?”

    韩铉垂着头:“哥哥,我知道错了。”

    韩钟哼了一下,“你几岁了,还装可怜?”

    看着韩钟的气头算是过去了,韩铉忙讨好道,“哥哥,今天的事是我错了,可是我也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再犯,哥哥能不能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

    韩铉丢了个白眼过去,“你当阿爹会没人报给他?”

    “娘那边呢?”韩铉紧张地问。

    韩家是严母慈父,韩冈在家时少,对子女也就更多放纵,打碎了出自官窑的整套御赐瓷器,都会打个哈哈,说句这没啥。失手弄起了火,也是训诫两句后就拉着一起探讨要是下次再玩,该怎样事先做好灭火的准备。

    有空还带着孩子们玩,钓鱼,骑马,射箭,拆装火。枪,甚至前些日子还拆过一个蒸汽机——前些天,韩府内修了水塔,给全家各处提供干净的深井水,从深井里抽水的蒸汽机被运了两台来,一台装了上去,一台则被韩冈带着家里的孩子给拆了又拼起来。

    而掌管家法的就是王旖,从小到大,犯了错都会在她这边受罚。一板起脸来,几个孩子都怕她。

    “要是你一人出门,阿爹倒是会帮你瞒着娘,可今天多了一个七哥,你说阿爹会不会帮你瞒着?”

    面对韩钟反问,韩铉干咽了口唾沫。心道这下可完了,回家后,少不了一顿打,还要关上几个月禁闭。

    韩锦却是无忧无虑,一直都在看着车窗,此时忽然回过头,“二哥哥,我们现在是回家吗?”

    “不,是去外公家。”韩钟瞥了韩铉一眼,“不然哪里会来得那么快。”

    听说了要去王安石府上,韩铉的脸色就变得淡漠起来。

    韩钟的外公可不是韩铉韩锦的外公,小时候没在意,年纪越长,这分得就越是清楚。

    家里是尽量一碗水端平,且韩铉他们几个儿子加起来也比不得唯一的姐妹受父母疼爱,兄弟间嫡庶分得就不那么明白。

    可到了外面,嫡庶之间受到的待遇就截然不同了。韩铉也清楚,什么时候自己有了功名,这样的差别待遇才会渐渐消除。

    韩铉可不想去王安石府上见那些人的脸孔,“哥哥,要不我和七哥先回家去。先反省,等阿爹回来,好好认错。”

    “阿爹在外公府上,你跟我一起走就行了。”

    韩锦张大眼睛问:“是娘让哥哥去外公家的?”

    就是韩锦也明白,肯定是嫡母怕这对翁婿又吵起来,所以才赶着把二哥送过去。

    “五哥呢?他没一起来吗?”韩铉问道,韩家的嫡子还有一人。

    “在家里受罚,这半个月出不了门了。”

    好吧。

    韩铉是认命了,靠在椅背上,彻底没言语了。

    三兄弟没用多久便抵达了王府。

    王安石的嫡孙、王雱的遗孤王栴,以及王旁的长子王檀,出来迎接三位表兄弟。

    韩钟领头,韩铉韩锦先后行礼:“韩铉(韩锦),见过表兄。”

    但韩钟的这两位嫡亲表兄弟,一清高,一倨傲,都没把韩家的两位庶子放在心上,只依礼数回了一礼,便迎着韩钟入内,韩铉、韩锦跟在后面。

    不过王栴回身前还冷眼瞥了韩铉一眼,韩铉则同样以冷眼回应。

    王家之中,王安石夫妇还好,待韩家诸子如一,越小的越是疼爱,王厚夫妇也一样是做得像一位长辈,就是同辈人让人生厌。不仅是王栴、王檀,还有王安石的一干侄孙。

    之前王安石中风,韩家子女被王旖带着南下,在金陵王府住了不少日子。当时,还有许多王氏子弟纷纷来探望,韩家子弟与他们都打过交道。这些人中,有不少把嫡庶看得极重,或者说,那些嫡子中极看重自己嫡出的身份,以嫡子骄人。

    韩铉也明白,这些人是实在没有别的可以炫耀了,就只有嫡子的身份让他们觉得可以显示自己身份的特别。

    对嫡庶的看重,通常也只在年轻时。到了年长入仕,就只看自身的功名、官位,嫡子一个无功名的选人,如何能与进士出身的庶子比?

    就是要议婚的时候,也不会太在意。政治婚姻,那只看双方家长的身份,如果是要给女儿找个好归宿,就得看对方的人品才气,皆无关嫡庶。

    清楚这一切,却并不代表韩铉愿意忍耐到自己拥有功名的那一天。因而他与王家诸嫡子的关系都不太好。

    不过韩铉与王栴的关系恶劣,倒也不只是嫡庶的问题,也是跟皇帝有关。

    韩铉只是在金陵时,只为太后该不该归政,便与王栴斗了好几次嘴。如今皇帝成了王家的女婿,却被软禁于宫中,只要一见面,王栴都少不了跟韩铉为此事吵上一段。

    王安石正在与韩冈说话,王厚在旁作陪,韩钟兄弟通了名后,一时没被叫进去,坐在外厅说话没两分钟,韩铉就又跟王栴争上了。

    王檀不豫之色溢于言表,韩锦则似懂非懂,茫然的看着韩铉和王栴,只有韩钟百无聊赖,一边喝着茶,一边悠然听着两人来回如拉锯似的争执。

    “……等你觐见过天子再说……”

    “小弟没见过皇帝,所以不敢妄言。想来表哥是见过的。”

    “只有幸觐见过一次。皇帝少年睿智,更是谦怀大度,绝非谣言所诬之昏君。”

    “只见过一回,便比日夜相处的太后,自幼教导的宰相都看得明白这个人是什么样?什么时候表兄出月旦评?”

    “天子有何疏失之处,做臣子的也该苦劝,岂能行悖逆之事?”

    “刑有五等,笞杖徒流死,什么样罪应的对什么样的刑。要是皇帝的过错,是劝诫便可,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境地。须知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怨不得人。”

    “草芥寇仇,此无君无父之言!”

    “君岂得与父相比?子承父血,无父则无子,故父责子,子不得怨。人君于臣有何功,可与父子相比?”

    “父生之,君食之。君父、君父,君父自古并称。”

    “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呵……此伪作尔。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这是太祖亲笔。种粮者,民也。纳粮者,民也。食天下者,民也。正所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姑父不得先帝之用,岂有今日之煊赫?!”

    “表兄你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嘛。用则尽心报之,不用则如陌路。若皇帝无故轻贱之,那就是仇人了。先帝以国士待家严,家严遂以国士报之。而皇帝不念家严擎天保驾之功倒也罢了,连十几年来的护持之劳都不念了,家严只是让他回去反省,已是念在先帝旧德。何况此事太后亦赞同,以母责子,天经地义。”

    “只恐太后为人所惑。”

    “这是表兄的想法,还是外公和舅父的?”

    “四哥!”韩钟突然出了声。

    就是亲如兄弟,立场相悖也是正常,吵吵架也没打紧,反正都还是未入朝堂的闲人,在家里怎么吵都没影响。但把家长扯出来就不对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闲得要打哈欠的韩钟也不得不出言提醒。

    韩铉也自知失言,忙抛开质问,“表兄应该知道,唐太宗大行之前,斥李绩,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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