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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6部分

宰执天下-第1916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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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尺半长的锋刃扎在了枪管上,沉重的燧发枪被握在刚健粗糙的双手中,国公家仆寻常可以耀武扬威的对象,正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对方。

    跟随王居卿而来的人众,分成两拨,一拨身着皂衣,黑色衣袍在夜色中更加幽深,另一拨就是手持最新式火。枪的士兵,只有两队,但无不精干如铁。

    神机营!

    只要在京师里,没有人会认不出这支尚未经历过西北两地的血战,却已经立下赫赫声威的新军。

    不论来自于洛阳的文家人认不认得,他们也肯定认得喉咙上的枪。刺。

    屡屡寒意从枪尖处传到颈部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片鸡皮疙瘩。

    没有人还敢动弹,就连平素里连进士出身的知州知县都不大看得起的文府管家,这是也动弹不得。

    对面的军汉眼中没有任何波澜,脸上亦不见丝毫动容。仿佛这般对宰相家枪刃相向的行为,只是寻常的校阅。

    看到这样的神色,不会有人怀疑,在接到命令、刺出枪。刺时,他们会多犹豫上一秒两秒。

    那位手持书简的官员笑了,冷声如数九寒天,“今儿倒是怪了,乌台拿人还敢喧哗?”他手一挥,“带走!”

    几名皂衣吏人压阵,如狼似虎般的将文维申当街拖曳而走。

    身穿皂衣的公人走了,王居卿没动,拿着长枪的神机营士兵没动,指着喉咙的枪。刺也没动。

    文府家人汗如雨下,王居卿冷眼看着,半晌,方才开了金口,“还不进去禀报潞国公。”

    扎在喉咙前的枪尖刷的一声全都收了回去。如蒙大赦的文府管家连忙转身飞奔而上,在石阶上绊了一下也没减低速度,连滚带爬的进了门去。

    王居卿静静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那管家自门中而出,“国公请大府入府一叙。”

    王居卿没有动,下巴稍稍上仰,望着紧闭的中门。

    宰相家的正门,寻常便是紧闭,只有在贵客正式造访时,方才打开。方才文维申出入门庭,也只是打开了偏门。

    以王居卿的身份,放在过去,同样没资格让文彦博大开中门。

    但王居卿盯着大门,不肯挪动半步。作为议政会议的成员,天下大政的决策者之一,文彦博想要他入内相见,把正门打开,是最基本的礼数。

    传话的管家再次入内,又过了片刻,一辆马车从车马进出的侧门出来,停在了正门口。文府的正门亦从内侧缓缓打开,文彦博一身公服,杵着拐杖自门中缓步而出,看起来不是出门迎客,而是要乘车离家的样子。

    王居卿唇边不禁流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文彦博不愿让上半步,就只能用这种招数来维持颜面了。

    一步一级,文老国公目不斜视的来到马车前,完全无视不远处的王居卿和全副武装的几家士兵。

    车夫为文彦博打开了车门,就在快要上车的前一刻,文彦博将拐杖一顿,仿佛突然发现了王居卿一般,突然转过了头。

    没有寒暄,没有问候,只有冷漠的一句询问,“韩三在哪里?”

    王居卿微笑着低了低头:“两府今夜在苏平章府上共商国政。”

    文彦博听了之后,就踩着垂下来的阶梯,登上了马车。

    在软座上坐定,他垂下眼皮,瞥着车外的王居卿,“上来吧。”他望着前方,“既然用了这等手段发请帖,老夫就去一趟好了。”

    王居卿微笑着上了车,与文彦博相对而坐,丝毫不见方才让文彦博大开中门的倨傲。

    马车动了,文彦博的元随,以及跟随王居卿而来的神机营将士,皆紧随前后。

    车轮辘辘,不时就能听到车轮碾过石子和路面凹陷处的咔哒声,但车厢只轻轻在摇晃。

    这是只有京师工坊才出产的最新型号的马车,用了目前最先进的技术,有着最好的悬挂系统和稳定系统,号称可以运送一箱鸡蛋穿过京师鬼市子前那条最破烂的道路,而不用担心鸡蛋打碎——虽然这是在两大快报上所打的广告,但的确就是事实。

    王居卿以议政的身份,也才得到一辆的分配,没想到文彦博就已经有了。

    只有通过格物致知,才能造出最好的弹簧钢,最好的车轴钢,最好的车体结构,最好的转向装置,这辆马车从里到外都是文彦博所厌弃的气学所研发出来的东西,但文府还是在第一时间买到了这一连郡王家都要排队购买的马车。

    所有的好处都要享受到,却不愿为之付出一点代价,甚至都不肯承认这给天下带来的好处。

    王居卿将目光收回,心底最后一点怜悯之情都消失无踪。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不,是新陈代谢,该淘汰的就必须要淘汰。要做庆父,眼前的这一位还不够资格。

    心境又是一变,文彦博的气话听在耳中,便更觉阴阳怪气,“劳烦几位相公费心了,其实何须如此麻烦,直接把我这老骨头送进台狱岂不是最是省事。”

    “都是下面人太懒,”王居卿说得诚恳,“令郎满身都是洞,倒是潞公的罪名不好找。”

    文彦博甚至懒得在私下争辩,自家儿子的事情他很清楚。这些罪名,都是很正常的事,哪家没做过?除非是政争时拿出来作为攻击对手的武器,否则士大夫们都是有志一同的全都当做看不见。

    但王居卿的话让文彦博听得难受,摆明了就要拿自家儿子作伐,跟自己过不去。真是不要脸了,反而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那孽子在洛阳做下的勾当,劳烦大府操心了。”

    王居卿微微一笑,“在下今日刚得授御史中丞。”

    文彦博没有太多惊讶之色。

    能带着御史台的人登门抓人,做管家的不清楚王居卿身份的转变,但文彦博没有老糊涂,心里多少也有了点底。

    “御史可绳纠百官,宰相祸国,中丞可纠?”

    “所以居卿来见老相公。”

    文彦博被王居卿噎着越发难受,除了韩冈之外,已经有多少年没人在他面前如此尖刻了。

    “用这等手段,不怕惹得天下人惊惧?日后还做得宰相?”

    连宰相都难自保,有几个士大夫不怕政事堂的手段?

    如果大议会之事为真,心狠手辣的韩冈自难当选。若是大议会不过是幌子,韩冈就要面对全天下所有被愚弄的士大夫,名声一败再败,就能直追王莽了。

    文彦博正好是掐着这一点,才不去担心韩冈会用什么激烈的招数。

    韩冈这等根基浅薄的宰相,就像扎根不深的大树一般,难以经受住过大的风暴,只有保持风平浪静,才能安然生长下去。而文家,累世簪缨,姻亲戚里遍及南北,根基扎得比树干都要长出几倍,更与其他树木相勾连,决不怕狂风巨浪,同时也会让风浪不敢侵袭。

    这就是世家和寒门的区别。

    “韩相公让在下带一句给潞公,此事不劳费心。”

    在文彦博看来,这不过是王居卿在强撑嘴硬罢了。

    “韩冈还说了什么?”文彦博满是好奇的讽刺着。

    “韩相公还说,潞公当谢他才是。他帮潞公张了大旗,视两府为逆者,皆以潞公马首是瞻。如今潞公成了一党赤帜,声名垂于天下,潞公觉得当谢不当谢?”

    文彦博一声冷笑,“还有呢?”

    “潞公当是在想,即使没两年就去见先帝,这赤帜之名也能遗泽后人。日后反攻倒算,不,是拨乱反正……文氏一族也能安享富贵,不至于为人打压,以至于两代而衰。”

    文彦博脸色一点点的阴沉了下去,他可不觉得这会是韩冈的原话。这位新上任的御史中丞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韩冈若是看得这般清楚,为何还陪着老夫胡闹?”

    “还能为什么?”王居卿笑了起来,“楚公声望太隆,不敢招惹。吕吉甫有声望有手段,故而远逐外路。灵寿、安阳二韩,牵涉又过多。唯独潞公你……人畜无害。”

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43)() 
人畜无害。

    如果说之前王居卿在家门前的倨傲表现,文彦博还有几分怀疑他对韩冈是起了异心,故意要让自己更加痛恨韩冈,不择手段的去与韩冈为敌。

    但听到这个词之后,所有的疑心都消失无踪。

    这种不见经传,又不见俗语的生词,就只有韩冈最喜欢用了。

    别人弄出个生僻词句,还要想方设法杜撰一个典故出来,只有韩冈,只管生造,却把杜撰典故这一段都省下了。

    人畜无害这四字评语,不是出自韩冈之口,还能是谁?

    文彦博一直都认为,韩冈如今的权势赫赫,看似烈火烹油,实则不过是虚火,只要太后一倒,这个寒门素户出身的宰相,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难道还能使动那般赤佬?在西军或许可以,京营之中,有几人会跟着他做反,更不用说世代受大宋天子恩典的班直们了。

    可文彦博哪里想到韩冈也是这般看自己,王吕二韩不敢惹,专找自己下手,就把自己当做了软柿子来捏。

    一阵心火升腾,眼前就是一黑,差点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头晕目眩之中,就连对面王居卿的那张惹人厌的脸,都看得越发模糊起来。

    不过递到眼前的手,以及手中一枚蜡壳包起的丸药,却在文彦博的眼中清晰无比。

    文彦博盯着丸药许久,视线渐渐凝聚,从王居卿的手一路上行,最后到了他的脸上,这位新晋的御史中丞,竟然还带着微笑。

    “这是惠民和剂大药房所出的局方紫雪丹——是太医局改进过的新方——最能降心火,只是药性太强,潞公吃上小半粒就好。”

    王居卿的笑容,比起石膏、犀角等十余味泻火、凉血、熄风、清热的药材制成的紫雪丹,更有降血气的功效,文彦博仿佛是被冰水浸过一般,几乎是在一瞬间恢复了冷静。

    若当真被气死了,可就如了此辈奸人之意了。既然韩冈看起来是要把自己给气死,就万万不能让他如愿。

    赌上八十载人生的经历,赌上四十年宰相的骄傲,文彦博觉得自己就是要死,也要先看着韩冈楼塌了之后再咽下那最后一口气。

    他推开王居卿的手,“老夫自带了至宝丹。”

    文彦博要活上一百岁,亲眼看着韩冈坏事,所以他必须避开一切危险,王居卿给的丹药,他万万不敢吃。

    不想再理会王居卿这个祸首,文彦博闭上了眼睛。

    硬吞下去的至宝丹,从喉间滑落到胃里,很快就有一丝清凉自腹中发散而出。

    药效一如既往的出色,但从这丹药上,文彦博又不禁想起了那位以至宝丹为号的同僚。

    王珪死得无声无息。

    这位在关键之时没能挺身而出的前宰相,在罢官去职之后,就静静的回到了家乡,在几年后便病逝乡里。

    朝廷的恩赏虽依宰相之例,却没有更多的对其子侄的照顾。而王氏一门,也因此而败落,只有昆弟子侄数人勉强支撑门户。再过一代,怕就是要彻底败落。

    自己绝不会跟他一样。

    “潞公,到了。”

    在王居卿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文彦博坚定地握了握掌中的拐杖,自己绝不会跟王珪一般的结局。

    绝对!

    这是苏颂的府邸。

    并未在门外、院外等候通传,文彦博和王居卿在苏府家人的引领下,一路来到外院的正厅。

    按照王居卿的说法,两府诸宰执今夜皆齐聚于此。

    如果是在先帝之时,宰辅们绝不敢在臣子家宅共聚。但如今两府总掌大政,过去的惯例,都在臣子们有意无意间,全都给抛弃。

    有悖于常,即为妖。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一群宰辅无君无父的逆行,要说是妖孽,朝中就只有他们最有资格。

    柺杖杖尖所包的铜皮,一下一下敲击着路面,文彦博只恨自己并无武艺压身,否则就能挥起掌中长杖,打出一个玉宇澄清,天下太平。

    就像韩冈……

    想到韩冈,就看到韩冈……还有苏颂,章惇、张璪这一干两府中人。

    中厅之内,苏颂端坐上首主位,东西两府在下左右对坐。

    看起来就像是崇政殿上的议事,天子在上,宰辅分列,但最大的区别不是苏颂座下地面高出侪辈一头,而是所有人都是围坐在一张长桌边,像是曾经听闻的议政会议,却又不是不分高下的圆形,而是有上下首的矩形。

    灯火聚集在长桌正中央的上方,火光将宰辅们的身影烙在四周的墙壁上。深色的剪影,随着宰辅们的动作和并不平稳的灯火,在墙壁上张牙舞爪,仿佛吃人的豺狼虎豹。

    矩形的长桌旁,围坐着一群择人而噬的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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