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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0部分

宰执天下-第1900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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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细点,但至少百万匹。”

    “这么多!……民脂民膏,都白白浪费了啊。”太后惋惜的说道,“这一回都要清出来,日后库房要时常打理,切不能再这般浪费了。”

    王中正答应着,又听太后问道,“这些朽坏的丝绢打算怎么处理。”

    “依常例,下发军中。”

    “就跟那些陈米一样?”

    王中正忙道:“回太后,布帛会下发,但陈米依例是要拿去酿酒的。”

    太后哼了一声,“别以为吾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的。”

    王中正不敢说了。

    库存陈米,以法度应该是拿去酿酒,但很多州官都觉得与其酿酒,还不如发给士兵。可以淘换一下新货,充实宦囊,也可以让帐册上面的数字变得好看一点,这就只看个人的私心公心了。

    但不管公心私心,那些已经烂得发霉发黑的陈米和朽烂的丝绢都是成了赤佬们的俸料,赤佬家小的口粮。

    黑色的米,多孔的绢,这是许多厢兵和下位禁军所享受到的待遇——至于上位禁军,他们的俸禄是跟战斗力成正比的,朝廷再克扣都不会克扣到他们头上。

    “也不要尽发些破烂货给军中,官家要大婚了,给官家积点德,也好早些诞下皇子。”

    “是。臣待会儿出去就把懿旨去转达给相公们。”

    “也别拿去给官家大婚时用!”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道,“王中正,这件事你要去盯着。”

    王中正连忙道,“还请太后放心,事情绝不至于如此。”

    朝廷给天子大婚拨出了接近一百万贯的财货,尽管这笔钱,足以养得起两万上位禁军一年,可还是不够。最后还是要从内库中掏钱。但不管怎么嫌浪费,朝廷也决不至于把天子的婚礼办得寒酸凄惨。

    太后却不信,“别以为吾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样,谁出了头,立刻身边就来了一群趋炎附势的,一旦倒了台,顿时就树倒猢狲散。相公们或许不会克扣,可下面的人,一个个势利眼,看到现在的官家,哪个会多费一份心思?好歹还是皇帝,再如何不成器,也是大宋的脸面。小门小户嫁娶,都要竭尽家财,皇帝纳后,太寒酸也不成样。还有王平章的脸面要照顾。”

    王中正苦笑着,点头称是,“明天相公们入觐,太后可以再叮嘱一番,几位相公定然不敢疏忽。”

    “不过这些日子,都是相公们入觐,命妇里面也没个人进来陪陪话的,这日子,却有些闷了。”

    “太后想让谁来陪着说说话,只要说一句,谁还能不来?”王中正试探得问,“太后若是想,臣这就让人去请新安郡夫人进宫来。”

    新安郡夫人是向太后的亲妹妹,要陪病人说话,自然是亲近的人最好,但向太后却道:“还是让齐国夫人进宫来吧。”

    齐国夫人。

    那可是韩冈的夫人,王安石的女儿。

    “齐国夫人是好脾性的,会做人,又会处事,家里面也和睦,从她身上看,王相公的家教自是一等一的。看到她,就想到皇后了。等皇后进宫来,也能有个陪着说话的。”

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23)() 
“相公,到了。”

    马车停了,透过窗户,冯京看到了文府的大门。

    尽管只是一座留在在京城的别业,可是在文彦博抵京入住之后,已经热闹得堪比宰辅。

    冯京并不认识这座宅邸,文彦博当年还在京师的时候,府邸都是官宅。不过只看从门前一直停靠到两侧巷口的车马,冯京就不会错认。

    只是冯京心中不免有些酸意,他的落脚之地,可没那么多客人。

    冯京在文彦博面前是晚辈——文彦博比他的岳父富弼还要年长一点,文彦博当政的时候,冯京也只是一个小辈。

    他等闲不愿意过来拜访文彦博,平白矮上一辈不说,

    他这一回进京,是当真存了借机翻身的想法。以他前任宰相、三朝元老的身份,不会缺人投靠。

    但冯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上门的人不少,的确是一如所料的郁郁不得志之辈,但也几乎都是一些的无用之人。

    身居要职的官员,没有哪个愿意过来烧他这个冷灶。

    真正有才干、又不得志的,也同样不愿过来烧他这个冷灶。

    倒是文彦博,当今硕果仅存的仁宗朝的宰相了,声望之高,不输王安石。登门造访者,络绎不绝,甚至议政重臣,都有几人上门去拜访。

    这就是为什么,冯京现在要来拜访文彦博的原因。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边缘化到连一个小小的侍从官都不如的地步了。

    文府大门此时早已中开,就在冯京的马车停下来得时候,文彦博的儿子就从中迎了出来——冯京昨天就派人下了帖子,约定好了今日前来拜访。

    看见文家的九公子,冯京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车门框,走了下去。

    ……………………

    “冯京去见了文彦博?”韩冈读着冯从义的来信,头也没抬,“终于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了。”

    言语中对冯京殊无敬意。

    报信的亲信就像什么也没听到,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韩冈极少公开臧否人物,但他对朝中官员的评价,只要跟在他身边久了,多少都能听到一点。不过聪明人都该知道怎么做。

    “官人,文、冯携手,当真无事?”

    下人退了出去,王旖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又不是郭逵上门去,我担心什么。”

    对妻子说话时,韩冈倒是放下了手中的信。

    “可他毕竟也是宰相。”

    “冯当世在中书就那么几年时间,只是被熙宗用来牵制岳父,还不如沈括提拔的人多。”

    冯京在中书门下的时间,还不如韩冈,做宰相的时间甚至更短。

    又不是文彦博这等三朝元勋,门生故旧无数,也不是韩缜、韩维那般父兄皆宰辅,累世簪缨。冯京家世浅薄,根基不厚,又久离京师,即使与文彦博、章惇、韩冈同为宰相,在权威上也不可同日而语。

    “官人有把握就好。”

    王旖一向不干涉韩冈的决定,最多也只是问两句。

    韩冈点了点头,又拿起信来,“家里的这封信,今天就得回过去。你先回去歇歇,走了一天的路该也累了。信里的事,回头跟你细说。”

    王旖是刚刚从宫中回来,换下了朝服后,就帮韩冈把今天才收到的几封家信送来了前院。

    韩冈担心王旖累着,就让她先回去,却不曾想王旖口气立刻就冲了起来:“官人这是在嫌奴家碍事了?这边外男进出的确是多,官人是怕他们冲撞奴家?”

    这段时间,韩冈在他的官邸处置公务的时间越来越多,一天的公务时间里面,上午还在皇城内的中书门下,午后就会回到前院的书房。

    来来往往的官吏越来越多,韩冈的妻妾也越来越少出来到前院见他。

    韩冈抬起头来,状似疑惑的看着王旖:“有事?”

    “怎么不问问太后招奴家进宫是为了何事?”

    韩冈咳了一声,“若是国事,太后自会跟我等宰辅说。如若不是,你们女人家私下里说话,为夫打听来做什么?”

    “那官人你就看你的信吧!”

    韩冈望着那愤然就欲走出书房后门的背影,连忙起身拉住,“怎么说两句就急了。”

    韩冈强拉着王旖坐下,好生说了两句软话,王旖才稍稍缓了口,“太后也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一下官家的婚事。主要是问,大婚后给百官、三军的赏赐该如何办?”

    大婚赏赐?给皇帝收买人心吗。掏自家的腰包,却给对头做人情?哪个宰相会这般糊涂?

    朝廷的钱都掌握在政事堂手中,数目也不少,但没有一文钱可以浪费在为天子发赏上。

    韩冈道:“等我等把大议会的事定下来,肯定会有赏赐的。本是准备敲定后再禀报太后,既然太后不安,明日为夫就跟太后去说。”

    “没有了。”王旖还是绷着脸,明显的还有事,“官人先看信,奴家回后面去了。”

    韩冈这一回没拦她,却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想想,又摇头叹了一声,“真是冤枉。”

    “相公。”韩冈没能感慨太久,正准备拿起信的时候,又有一人带着一份名帖前来禀报,“冯相公遣人来了,说是想要拜访相公,不知相公今晚是否有闲。”

    韩冈顿时精神一振,“冯京派来的人是从哪里过来的?”

    “是从潞国公府上。”

    “冯京出来了吗?”

    “那人出来时还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跟文彦博商量后的结果。更有可能是文彦博托付给冯京。

    文彦博八十多岁,做了近四十年的宰相,不可能登门拜访韩冈。

    但韩冈是宰相之身,更不可能上门。

    并非说韩冈自大,而是他不蠢。这么做太给文彦博长脸,平白的就让文彦博骑在他的头上了。到时候,文彦博声势大涨,韩冈这一边可就要平添多少乱。

    可以说,文彦博和章惇、韩冈两方,谁先登门,谁就输了。

    但双方是需要沟通的。

    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包括日后的议会,都少不了私下里的沟通。什么事情议会上用多数少数见分晓,那才是大错特错,

    尤其是一众宰辅,如果哪个议题上有分歧,绝不会闹到议政会议上以票数多寡分对错的地步。

    而是会暂时搁置议题,私下里进行沟通,对议题方案修改,或是利益交换,直到可以顺利通过,才会进行表决。

    除了最开始的一两年,议政会议的决议,基本上都是全票通过,会有弃权,但几乎没有反对票。

    韩冈也希望能够与文彦博沟通,但他需要文彦博主动。不过文彦博始终按兵不动,直到今日,终于派出了冯京来。

    “你把冯京的帖子退回去,让他转告冯相公,说我韩冈今日洒扫门庭,恭候大驾。”韩冈说过,又丢过一只对牌,“之后你再去皇城里一趟,把这件事告诉章子厚。”

    盟友之间,要维持互谅互信的交情,细节上不能疏忽。

    章惇若是见了一些身份特殊的客人,也会向韩冈通报。要不然,对面几个挑拨离间的小花招出来,韩冈和章惇就难免会相互猜忌,以至于干戈相向。

    接过对牌,亲信急急的走了。

    韩冈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读信了。

    文彦博有什么算计,韩冈的确很在意,但他更在意冯从义和李信在西北的准备。

    确定了大议会之后,他在西北的筹划,可就能一一开始实施了。

    ……………………

    “韩冈是这般说的?”

    “小人不敢改易一字。”

    相府、文府,相隔并不远,韩冈的回答很快就传到了冯京,以及文彦博的耳中。

    文彦博和冯京相视一笑,“他是鸭子浮水,上面不动,底下倒是急得很。”

    韩冈甚至等不到晚上,直接说今日会洒扫门庭。

    冯京便是现在就过去,也是没问题的。

    冯京站起身,“潞公……”

    文彦博点头,“快去吧,把我们的想法跟韩玉昆好生说一说,既然他没有篡逆之心,便是我等同道中人。”

    冯京反倒踯躅起来,“韩冈从来都不好说话的。”

    “他既有所求,就必须合人所愿。”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周公旦尚有恐惧流言之日,韩冈日后如果久居相位,不是奸相也是奸相了。

    为何说无欲则刚,无欲则无所求,无所求则自圆满,自圆满则无破绽,而像韩冈这般注重名声的士人,却是最好拿捏的。

    ……………………

    再一次坐在了平稳的马车上,闭起眼睛,感受着车厢细微的晃动,方才面会文彦博的一幕幕,又重新回到了冯京的眼前。

    “韩相公名垂万邦,只牛痘一项,便能遗泽百代。日后读书人看史书,念到韩相公的名讳,都要肃然起敬一番,历朝历代有几位皇帝能比得上?韩相公又何苦自污。知道这是谁说的吗?”

    冯京当时听文彦博这么问道。

    冯京听人说,如今文彦博年高体弱,寻常见客时,总是惜字如金。今日却难得的开了金口。

    就是在这时候,自己的思路就被文彦博带偏了。

    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冯京终于确认。

    在询问之后,他就听到文彦博的回答,“是睦亲宅中人。”

    天子给臣子们踩在了脚底下,皇亲国戚在文臣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韩冈这个罪魁祸首,是最应该被痛恨的人,可他们之中偏偏有人要把韩冈当做圣人来捧。

    对于这等趋炎附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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