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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9部分

宰执天下-第1899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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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韩璃看来,除非能在河中修起一座石山来,那样才能充做架桥的桥墩。

    “理论上是没问题的,《自然》上已经讨论过许多次了,只是现在营造技艺还有材料跟不上。”

    “

    韩宗儒满口的新词汇,在韩璃看来,家里面对气学最有研究的不一定是他的父亲,但受影响最大的肯定是他。

    南下的列车很快就抵达了黎阳古渡,却有一人正守在这里,等待着韩缜一行的到来。

    “方兴?这不是韩相公家门客吗?”韩宗儒肥肥短短的手指捏着名剌,扫了一眼后就递给儿子,“送去给你祖父。”

    韩璃激动地连忙应了。当朝宰相派了亲信门客来,远远的迎出两百里,这可是难得的殊荣,也可见宰相的示好之意。但他进去后不久就又出来,脸上的兴奋不见了,将方兴的名剌地还给韩宗儒,“翁翁说了,他累了,不想见客,请阿爹接待就行了。”

    “这是赌什么气。”韩宗儒哗哗的摇着折扇,龇牙咧嘴皱着眉,一副头疼的样子。

    韩璃忍不住催促,“阿爹,还是快一点,要是让韩相公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这倒是不用担心。那位韩相公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他对你祖父再放心不过了。他手下的人也是来联络的,不是来找不痛快的。”

    韩璃安心了。

    他很清楚,自家父亲粗笨的外表下,是极为细密的心思。看似懒怠,无心进学,只好口腹之欲,完全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但家里若有事,祖父肯定是跟自家父亲商量。

    只看祖父骂归骂,这一回南下京师,还是把父亲带出来,就可知祖父对父亲的信任。

    韩宗儒也没有抱怨太久,很快就将方兴请了进来。

    韩缜不出面,韩宗儒只是没职司的大理寺丞,方兴的名帖不好留着,也退还了。

    方兴此来,人所共知,是为韩冈做说客拉盟友,不过方兴一开口,就把韩璃吓了一跳,

    “寺丞乡居北地,紧邻北虏。想来虏情必然谙熟。故而敢问寺丞,距这北虏入寇,究竟还有几年?”

    北虏会入寇?!

    在宰相们效伊尹故事的消息传来后,韩璃曾经与兄弟们一起猜测辽人会不会趁机入寇。

    太后、宰相将天子关押起来了,辽人的确有可能拿此做文章,举兵南下。但辽人想要南侵,也得看看实力,北界的那一圈塞满了火炮的寨堡,可不是摆设。

    辽人是南下劫掠,不是送死,看到河北始终严阵以待,自是不敢自寻死路。

    所以家里可以高枕无忧。这是韩璃和他的堂兄弟们的推断。但他的父亲明显不这么想。

    “十年内,辽人若不入侵,财计决计支撑不住。”韩宗儒的一对小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辽国造枪造炮,一切工业都是军工,完全没能普惠民间。”

    “一是不为,二是不能。不为者,辽主见识不足。不能者,有榷场在,辽人对宋货又趋之若鹜,本国之物贵且劣,自是无人问津。”

    在宋辽两国彻底放开了边境交易之后,辽国内部的手工作坊,被来自南方的工业品冲得支离破碎。

    为了与大宋进行军备竞赛,辽国也没有多余的产能能够用来对抗南方的倾销。

    而且辽国占据了日本之后,还有着大量的白银、黄金这样的硬通货,也没有收紧栅栏的紧迫性。

    但金银铜是有限的,耶律乙辛也不会忍耐这种吃大亏的贸易太久。什么时候辽国开始封锁国内,什么时候就要开始战争了。

    而这个时间,在韩宗儒看来,最多十年。

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22)() 
“太尉,这是最后一间库了。”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内侍走在王中正的前面,半弓腰半侧身,殷勤的引着路。

    他身上穿着小了一号的紫袍,露出了半截手腕,脸上架着一副旧眼镜,左边的镜片边缘还缺了个口子。靴子也有些年头了。

    这模样,一看就是久不得志的破落户。内侍这般潦倒,在宫中也并不鲜见,甚至可以说是大多数。

    能够有那个运气,跟在宫中几位主人家身边,爬到入内内侍省的高层,从内侍官转入武官,同一时期,其实不过一掌之数。

    能如王中正,私下里都到了被人称为太尉的地步,更是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一位。

    但这位大宋宦官中的代表人物,此时却是沉着脸,一身阴寒,让他周围都仿佛重新进入了寒冬。

    暮春的阳光适合晒书,也适合晾晒库中物品。

    皇城中库房最多,大宋内库之丰,北辽举国亦不能敌。

    旧库十六座,元丰新库又是十六座,还有元佑后新建九库,钱帛在库中堆积如山,传说中文景之治,穿钱的绳索都拦在了库里,这在如今所宣言的丰佑之治中,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大量的绢帛白白的朽烂在库房中。

    而大议会创行在即,皇城中诸多财货都要清点一遍,提交给大议会和议政会议掌握。

    因而就像古往今来天下间所有对库房的检查一样,账目和实际出现了巨大的差异。

    前面引路的内侍,王中正并不如何熟悉,因为他所熟悉的两人昨日已经被看押起来,此时正关押在皇城司的衙门里。

    如果仅只是监守自盗,那不过是枭首一刀罢了,但意图纵火焚烧罪证,那可就得千刀万剐才赎得清罪过了。

    没人想看到价值八千多万的财货被烧得一干二净,但为了掩盖一点私心造成的亏空,宫里面就有人准备这么做了。

    在过去,类似的事情也出现过的,一个王府中的婢女,仅仅是在偷盗几件金器后为了掩盖此事,就一把火烧掉了王府,顺带把紧邻的三馆秘阁中的几十万卷藏书一并化为灰烬——这可是太宗真宗时,为了编纂《册府元龟》、《太平广记》、《太平御览》、《文苑英华》这几大典籍,才费尽心力从天下各处搜集来的书籍,其中不乏珍本、孤本。

    要是这一次让人得逞了,短时间内,朝廷在不破坏国中经济环境的情况下——也就是不加税——就连一场边境战争都无力发动了。

    经历了太多,也听说了太多类似的故事,王中正和政事堂都做好了准备,一决定要对帐,就立刻调动了神机营将所有库房都接管。可即使这样,也仅仅提前了一步,只差半个时辰,就只能见到熊熊烈焰了。

    昨夜在得到了部下的回报,确认了那两个贼子以及他们的党羽正要做什么之后,王中正还是惊出一身冷汗,靠在椅子上半天都没能动弹。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王中正对四十余间库房进行了走马观花的视察。

    尽管没有半个月以上的清点,根本弄不清到底亏空了多少,但看了一通过来,王中正至少能确定,库存应该能达到账目上数字的九成——这个比例,比州县和路中的库房要让人安心多了。

    结束了视察,王中正在最后一座库房前坐下来歇脚,有人端茶递水,有人捏背捶腿。

    “早点点算清楚,太后和相公们都在等着。”

    王中正说话时都闭着眼睛,但刚刚翻了身的破落户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原本就如虾一般弓着腰背的新管库,几乎把腰对折了,“太尉放心,小的这些天就不睡了,一定尽快将太尉的吩咐给办好。”

    “还有你们。全都给我把手缩回来一点。不要想着有人可以顶罪了,就能放心大胆的伸手。就算我不看着,相公和议政们都是会盯着。伸手之前,先把家小安顿好,免得日后没了着落。”

    王中正说得杀气腾腾,惊得一众人等指天誓日,皆以身家性命发誓,绝不会监守自盗,重蹈前人覆辙。

    王中正只是点头,根本就不信。

    抄家的时候,就是发家的时候——因为罪臣的话是做不得证据的,负责抄家的官员说抄了多少就抄了多少,至于罪臣说自己家里有多少多少,只是攀诬的胡话而已。

    这一回的情况也是一般。现在有了最好的替罪羊,有几个人能忍得住?反正最后还有那两个前任库房管勾兜底,所有的亏空都有他们和他们的党羽给人担下来,正好可以大捞特捞。

    可惜这绝对是往刀口上撞。眼下正是天下大变的时候,那些惯例、故事,现在都做不得数了。

    外面正愁没办法插手进宫里面,要是议政们打算拿此事作伐,身上多个一文钱都是罪。不把宫里面从上到下洗个干净,那些文官不会善罢甘休。

    王中正都不敢去赌韩冈的人品,更不用说去相信其他宰执和议政。

    站起身,王中正瞥了他们一眼,连一句话都懒得再多说。等过一阵子,这里面少说还有一半要去陪已经被收监的前任。

    对于他们的命运,王中正无意去理会,是生是死,全看他们自己。

    半个时辰之后,王中正已经站在了向太后的面前。

    “太后的气色今天又好了许多了……”

    太后没有化妆,甚至没有什么饰品,穿着也是朴素的衣袍,但良好的气色比任何衣饰和妆容都让人感觉到她体内的活力。

    之前的一段时间,见人时始终盖在她脸上的那一层厚厚的粉,只让人感到尸体一样的冰冷。

    太后也很喜欢听王中正这么说,笑得也开心,“这些话,天天有人说。你们说的顺口,吾听得顺耳。真的假的也不清楚。”

    王中正张口欲辨,太后自顾自的说话,“不去想朝事后,吾省了不少心,自己感觉也的确。内库的事,吾也不操心了。等点验清楚,就把账本交给相公们。监守自盗的人,该如何处置,也让相公们去考虑。”

    王中正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太后就像是倒粪一样,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事权都丢出去。

    王中正曾听说过,有许多宰辅重臣,在朝堂时候,纵是年高亦是不让少年,白日处理朝事,晚上走马青楼、醉卧花丛,第二天却依然精神抖擞,等他致仕后,却没两年就垮了。

    太后现在却的确比前些日子健康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同人有不同的情况,王中正只能这么想。

    放下了国事,如同卸下了千钧重担,肩膀上不必再承担一个国家的负担。头顶上又已经没有了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帝能压着她,宰相们则都对她毕恭毕敬,真要说其来,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她活得更快活,更轻松了。

    “圣瑞宫那边去过了没有?”太后问道。

    就跟皇帝被关起来反省一样,朱太妃也被禁足于她的宫中。

    “太妃也安好,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抄写佛经。”

    佛经是在抄,但一天最多几个字,又时常不见动笔,完成的时间遥遥不见终日。

    在王中正看来,圣瑞宫的主人,眼下已经离发疯不远了。曾经让先帝沉迷的那个女人,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王中正前几日去探望时,就感觉朱太妃举止大异从前,对他的到访视而不见,就坐在那边望着外面。

    “她能想通了就好。”向太后也无意关心那位自以为是的旧日敌人,“官家大婚也没几天了,你们到底筹办到哪一步了?别忙着大议会,到最后把官家给忘了。”

    “太后放心,相公们肯定不会忘的。要是还不放心,待明日相公们进宫来问安时,再问一问。”

    “嗯,也好。”

    太后点了点头,王中正就松了口气。

    的确,天子大婚已经没有几个月前那般勾动人心。

    没有手中的权力,皇帝不过是块神主牌,放着好看而已,涂金涂银还是涂漆,只看拿着神主牌的人怎么想。

    王中正知道宰相们打算怎么办,但他可不打算揽事上身。

    不过只要太后说一句,相公们肯定会按照太后的心意来。

    皇帝大婚的筹备时间不算短了,以大宋的国力,就是学隋炀帝,给城中花木都扎上假花,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太后一句话,把内库中那些朽烂的丝绢都利用上,一夜之间就能让京师繁花似锦,从暮春初夏的时节,回到一个月前百花初绽的时候。

    正想着,突然又听太后问道:“这一次清库,有多少绢帛朽坏?”

    也更随性了。王中正心道。话题跳来跳去,前面说不管,现在又开始问了。

    “还没有细点,但至少百万匹。”

    “这么多!……民脂民膏,都白白浪费了啊。”太后惋惜的说道,“这一回都要清出来,日后库房要时常打理,切不能再这般浪费了。”

    王中正答应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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