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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8部分

宰执天下-第1898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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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冈点头:“这我知道。”

    李宪或许并不是当真想要在外任官,只是表明自己不想掺合任何是非的态度。让他去担任太一宫,玉清宫之类的宫祠官养老,就是一个很好地解决办法。

    只是韩冈觉得这么做不合适,“李宪非无才,又无罪,不当放之宫观。做了好事,就不能让他没有好结果,对不对?”

    赏罚宜公,这是治下的原则。

    而且还要顾及王中正的想法,以免王中正兔死狐悲。这一句,韩冈就没有明说出来了。

    “如果让李宪任职州县,或是走马路中,皆会累及相公清名。且安置李宪,必为后人之制。宫中宦寺有官身者虽不为多,亦有数十,今日李宪一人出外,明日就是数十内宦要出外了。”

    “大部分还是不会走的,宫中需要人,只是以后不再进人。”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宗泽,韩冈道,“无过之人,残其肢体,非是仁君所为,即使需驱用阉人,日后还是用外夷为佳,不当用汉人。不顾这是日后的事了。除了李宪之外,也的确还有一些内宦不方便留在宫内,也同样不方便安排在州县之中。”

    宗泽忽的灵光一闪,“记得程昉曾经管理屯田事。”

    “淤田。引黄河水在河北淤田。”韩冈更正道,又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具体的营造工役之职,让阉人来参与管理也的确是个办法。他们比许多士大夫要有才干得多。

    “中书门下辖下营造诸事,的确可以内宦参与,不过这就是个辛苦活了。”

    “但参与营造,不免调派军民,只怕……”

    “不妨事。”韩冈笑了起来,这年月还用得着担心阉人在外掀起叛乱,“此辈出外便不足为惧……”他又想了一下,“王中正的儿子到时候也一起安排。”

    “……哪一个?”

    “问一问王中正吧。”

    王中正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留在宫中的养子,另一个也是养子,不过是过继来承嗣的,其实是王中正的亲侄儿。因为王中正的功劳、地位,两人都受了荫补。哪个出去做事都可以。

    “是。”宗泽点头。

    “大议会筹备会的准备怎么样了?”

    宗泽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人到齐了。”

    基本上这一次大议会的筹备会,就是以议政为主,加上一干元老。

    不过如今曾经任职两府、两制的元老重臣寥寥可数,富弼、吕公著、王珪、韩绛都已经不在人世,剩下的很多又年迈难以入京,真正能来的不到十指之数。

    韩冈点了点头,却没说话。过了一阵,他问道:“这几日又有些变化了,对于这个大议会,汝霖你现在是什么看法?”

    宗泽起身,向韩冈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宗泽之意,仍与前同。相公此举,可谓至公至正,无纤毫私心,天日可表,士民共鉴。”

    因为韩冈提出来的方案,远比其他方案更能得到大多数士大夫的欢迎。何况有议政会议和州县议会在前,一个大议会本就在许多人的预计之内,所以韩冈是不担心有太多人反对。

    这是标准的三权分立,完全模仿自后世。只是韩冈拿出来的方案,完全来自于他那已经不太靠谱的记忆。其实有许多细节,韩冈已经记不太清楚。但只看这一个制度,便已是十分严密,各方相互牵制,使一家不能独大。这对于群龙无首的大臣们来说,没有比这个制度更美妙的了。

    韩冈其实本来没准备推行这大议会。如果太后身体上没有问题,韩冈有把握把皇帝和章惇都熬到退场为止,那时候,即使要开议会,也不是现在这个形式。

    “可惜相公一片至诚,但人苦不知足,如今看文、冯诸公,恐怕不满足于此。尤其是文公,已见其过问兵事,来日会上,必为此争。”

    韩冈点点头,宗泽说的没错,这也是他所想的,“的确,此事不可不虑。”

    “此一也。二则如今天子思过,太后亦休养于宫内,宰相确须约束,但相公所设诸条诸款,未免过苛。自缚手脚,纲纪难张。”

    这韩冈就不能点头了,这是关键,“纵使四维不张,想要弹劾宰相也不容易,只要议会不能随意废立宰相,议员又不能常驻京师,这纲纪还是能维持的。”

    以罪弹劾宰相,第一需要大议会三分之二成员通过,第二,还须得到九位大。法官中的六人共同认定宰相有罪。大。法官的提名,则来自于首相。大议会弹劾大。法官,同样要求议会的三分之二成员通过。所以想要达到弹劾宰相这个目标,几乎不可能。

    “可是,相公,章相公会甘心吗?”

    对着忧心忡忡的宗泽,韩冈哈哈大笑,“他如何不愿意?”

    ……………………

    “愿意,我当然愿意。”

    “为父年届花甲,还能做上几年宰相?”

    “只说不能连任,有说不能再任吗?”

    “韩冈若是没有提出这些条款,你当我能放心?”

    夜色下,灯光里,章惇也在对儿子袒露心迹。

    韩冈五年后卸任,留给章惇独大的就只有五年时间。五年时间内,想要做到谋朝篡位那根本不可能,甚至再活十年、再做十年都难做到。

    韩冈现在放手,日后卷土重来,没了章惇,谁能拦住他?靠张璪?靠沈括?还是靠吕惠卿?

    “记住。为父现在的敌人,不是韩冈!”

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21)() 
天气忽然间就热了。

    一夜之间,就仿佛来到了盛夏。

    西斜的日头还在散发着酷热,知了在行道树上疯狂的叫着。

    往来于途的行人,多是一身短打,将两袖高高捋起,打着赤膊招摇过市的也不鲜见。

    但韩维年纪大了,跟一般老人一样,都是畏寒,依然裹得严实,盘腿坐在车厢中,仅仅把车窗开了一点透气。

    韩璃本也是热,没进来的时候就已是汗流浃背,可进了这节闷罐子般的车厢,热汗全变成冷汗出来了的。

    韩璃在韩维面前战战兢兢的跪坐下来,心中忐忑不安,昨日过相州,州将设宴款待,自家父亲在宴席上失了体面,祖父当即就没了好脸色。

    今天请祖父上车,也是韩璃来请,他父亲韩宗儒根本就没敢近身。

    中午吃饭同样是韩璃服侍,现在快到渡口了,韩璃又被自家父亲派了过来。

    “爹爹命孙儿来问翁翁,今儿车马劳顿,翁翁当也累了。是否就在这渡头歇上一夜,明日清早再过河去。”

    韩维就像没听到孙子的话,只是把手中的如意捏紧了:“船是否准备好了?”

    韩璃脖子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官船就停在码头上。”

    “那就过河!”韩维一声断喝,差点就掀翻了车顶。

    他几乎把自己手里的如意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两只手拧着,恨不得一把给撅断了。

    “你爹他哪是为我这老头子着想,哪里是我累,是他老人家累了!”韩维脸色发黑,玉如意都快给拧断了,“胖得跟猪一样,还吃那么多,这一路过来,让家里丢了多少脸面?”

    韩维的长子韩宗儒向来好吃,一日三餐不说,零食也是不断。最好羊肉,其他美味也绝不拒绝。吃起东西来,好一点的形容词就是饕餮,差一些的,那就是方才韩维骂的那一句。

    韩璃头上背上一层层冷汗直冒,低下头不敢分辨。说实话,平日里韩璃也不是没帮自家父亲当过灾,但这一回祖父的火气实在是前所未有。

    说起来就是昨日在相州安阳韩家面前丢了人,让祖父大失颜面。如果不是遇上韩琦的子孙,祖父不至于这般恼火——毕竟平时都习惯了。

    韩璃低眉顺眼的听着祖父好生骂了自家父亲一通,终于等到了祖父累了喘口气的时候,忙上前拿了一杯饮子递到了祖父的嘴边。

    接过了孙子递上来的饮子,韩缜终于不那么火大了,呷了口茶汤,他问,“你爹他既然能在席上那般丢人现眼,怎么就不敢过来见一见老头子。”

    韩璃低声道:“阿爹说,他怕翁翁见到他会气坏身体。”

    韩缜的声音陡然又高了八度,“难道不见他我就不气了?!”

    片刻之后,韩璃离开了韩缜的车厢,回到了前面。

    韩宗儒坐在车厢正中央,这个胖大汉子仿佛一座肉山精,赤着上身吞咽着一块凉糕,一圈一圈的肥肉上满是亮晶晶的油汗。

    他手中拿着把蒲葵扇摇着,前后还各有两名侍女挥着扇子。就是这样还是一身臭汗。

    看到儿子终于回来了,胖大汉子忙把手上的凉糕丢进嘴里一口吃掉,然后就笑了起来。不过他这么一笑,脸上的肉将五官挤得快要看不见,“你祖父火气消了吗。”

    韩璃坐了下来,“翁翁喝了点饮子,先歇下了。”

    韩宗儒摇着扇子笑得更加开怀,“我就说嘛。你祖父看到孙子,怎么还舍得发火?”

    韩璃心中堵了一口气,硬邦邦的道,“但翁翁也说了,今天就过河。”

    却不见韩宗儒在意,倒是一副妙计得售的笑容,“你祖父老当益壮,火气一向大,不给个出气口,怎么也消不下去。这回是给了为父一个难看,这才消了气。”

    “翁翁还说,阿爹你最好多想想到了京师该怎么做。三伯祖现在不在了,家里过得要艰难点了,爹爹要多考虑考虑。”

    韩绛病逝,对韩家打击很大。少了这位与各方面关系都不算差,尤其与韩冈交好的老相公,灵寿韩家在朝堂上登时就没了说话的份量。

    韩缜、韩维两位,距离两府都只有一步之遥,可由于立场问题,不仅仅与当轴诸公无甚交情,这区区一步的距离,也始终没能跨过去。

    在两人先后跨过七十岁的关口之后,拿到青罗盖伞的机会也就越来越渺茫。时至今日,韩维回京,朝臣还认不认他,现在还真说不准。

    事关韩家命运,可韩宗儒看起来还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连连说好,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发自内心。

    韩璃也不能对自家父亲发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只能憋着一口气,“一会儿就到码头了,阿爹可得早些下车。”

    “好!好!”韩宗儒依然是满口应承,不过很快又哀叹起来,“跟着你祖父出外,就是要吃苦。”

    韩宗儒身子榔槺笨重,最是怕热,若是能多休息,他肯定是不愿意多动弹的。

    现在已经是午后了,正是最热的时候。若是今天就要过黄河,他就得在码头先服侍老父上船,然后到了对岸,还要等会见过白马县过来拜见韩缜的官员后,他才能回去休息。一路都要被晒着。换作是明天清晨过河,不会到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还要在外面忙碌。

    说是为了让韩缜出气,才故意请求今夜休息在渡头,但要是韩缜答应了明天清晨过河,韩宗儒只会更高兴。

    可惜没能让韩宗儒如愿以偿,他摇着折扇,“这么热的天,卸车也是桩麻烦事啊。带得也太多了,京师里面什么没有,何苦连马车都要带上。”

    望着窗外,他又是一声长叹,“说是要在黄河上造桥,说了几年了,都没再见下文,什么时候能把桥修起来,让列车一路过河就好了。”

    韩璃抗声,“黄河上要造大桥,至少七八里,天底下哪建得了这么长、还能通列车的大桥,黄河水流那般湍急,浮桥都会被冲弯,轨道怎么铺上去?”

    韩宗儒摇摇头,他这个好戏谑的胖子,在儿子面前也不摆架子,“又不是说要造浮桥。”

    早在熙宁七年,重修黄河金堤开始,朝廷里面就有提议,在黄河上修一条浮桥出来。

    不过春天时有凌汛、桃花汛,夏天更是洪期,想要跨越黄河造浮桥,难度很高。尽管如今的确有一条跨越黄河的浮桥,但那座桥只在秋季水缓少冰的时候可用,春夏只能看运气,而且连太平大车都过不去,更不用说列车。

    韩宗儒给自己扇着风,“最好的办法还是在河中央修起桥墩,然后一个拱、一个拱的搭过去,这样才能跨过黄河修起桥来。”

    “桥墩?什么样的桥墩能挡得住黄河洪水?”

    家中园子里面的池塘上要修桥,就是先立桥墩,而后将桥板给搭上去。韩璃这是见过的。想要用这样的架桥法在黄河上架桥,韩璃只会觉得是异想天开。

    “要是能在黄河中央都能修起一座洪水冲不毁的桥墩,黄河金堤就不会溃坝了。”

    这些年,洛阳至大名段的黄河大堤越修越坚固,加之束水攻沙的策略,使得这一段的河床不断下切,已经不用担心黄河泛滥之患。不过大名以下,还是有过一次决口。不过近北部了,东流的洪水泛滥之处,人烟并不算稠密,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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