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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6部分

宰执天下-第18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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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从一开始,韩冈就在为如今的局面做打算。

    但他这么做,就像是把

    从李承之的角度来看,韩冈的方略对自家没坏处,甚至有好处,但对朝廷的统治却没什么益处。

    予士人以议政之权。

    但何为议政之权?

    人多嘴杂,治政上只会添乱。

    一旦韩冈之策得到施行,朝廷政令就会越发的难以执行下去。

    可只要看看如今议政重臣的声威,还有朝臣们的羡慕,就知道韩冈的计划必然会实现。

    最有可能反对的人,一个不能理政,另一个也不能理政,三位宰臣齐心合力,又能深得失心,

    “枢密,时候差不多了。”身边的亲信轻声提醒着。

    李承之随即起身,整了整衣袍,举步出厅,“去政事堂,不要让人久等了。”

    ……………………

    保慈宫中,赵煦正在外殿抄写着金刚经。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每一笔都一丝不苟。

    虽不是用舌血,但每个字看起来都是凝聚了赵煦全部心力。

    即使笔画再多,赵煦都没有草率。

    一部金刚经只抄写了一半,宫中的里里外外就有天子一片纯孝的赞许。

    赵煦得此回报,自然是更加用心。不管心底是怎么想,他都会将面子上的功夫给做好。

    不得不说,太后的重病让宫中人心涣散,而她现在所使用的药物,更是将她逐步推离权力的宝座。

    失去了掌控天下的能力,原本因权力聚集在她身边的人,自是如大树倾颓,使猢狲散尽。

    一竖一勾,拿笔蘸了蘸墨水,赵煦换了一页继续抄写着。

    现在还有苏颂、章惇和韩冈在外主持朝政,镇压人心,在内还有王中正和章韩党羽统领禁中兵马,他不能不小心从事,也必须有耐心。

    韩冈那个贼子,更是在等待王舜臣回来。

    一旦那个凶星回京,韩贼必然会以其为刀,大肆屠戮朝中忠臣。

    只要再忍一段时间,每天都如常上朝,待所有人都对太后的病情失望,又习惯了自己独自御殿,赶在王舜臣回来之前,就可以轻易赢下此局。

    一点,一横。

    赵煦的笔在纸上留下一个个端端正正的小楷。

    自己是皇帝,正如那一位与自己联络的忠臣所说,一切都是名正言顺。

    除非韩贼能当机立断,废掉自己。可他既然去招王舜臣,就绝不会在王舜臣回京之前动手。

    朝廷养士百余年,赵氏的人心绝不会因为几个乱臣贼子而在数年中沦丧殆尽。

    只要自己能够稳得住,乱臣贼子就无计可施,否则韩冈为何要调走表兄,调回王舜臣?

    可见就连他的表兄都不支持他!

    人心向背,乱臣贼子如何能蒙蔽得了天下士民之心?

    “官家。”

    一位小黄门进了门来,走到赵煦身边,附耳低语。

    对这位小黄门的耳语,赵煦身边的内侍已经视而不见。

    但赵煦听了之后,手中的笔一抖,刚刚写好的一页纸就此作废。

    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

    赵煦脑中尽是回响着这四个字。

    ‘招议政重臣于东府。’

    赵煦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乱臣贼子!

第45章 儒生合在贤能举(中)() 
杨汲气喘吁吁的走着。

    望着前方依然漫长的道路,他连感叹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乎每隔几天他就要走一遍前往政事堂的路,但就属今天最是仓促。

    苏颂从政事堂遣人来将作监传话,可当时杨汲正好有事外出,待听说苏颂有请,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了。

    一路上,杨汲走得匆忙,很快就变得气喘吁吁,下气不接上气,肋下也隐隐作痛,当是岔气了。

    肋下越来越痛,杨汲的步子终于停了下来,随行的伴当连忙上来要搀扶,却被杨汲推开。

    这里是皇城,被底下人搀扶着走路,不说丢人现眼,就是为了防备暗箭,也得自己走。若是被人暗算,说自己有病在身,少不得要惹一身骚。

    要是皇城里面也能走马,那就好了。

    杨汲喘着气,忍不住想。可理智立刻又告诉他,这是做梦。

    那是宰相的特权,自己这辈子就别指望了,下辈子或许有那么一分可能。现如今,能在议政重臣的行列中待下去,那已经是万幸。

    想要在皇城有代步,除非韩相公什么时候再突发异想,给皇城里面铺上一条铁路。

    稍稍喘了几口气,杨汲又迈开了步子。休息了之后,脚底下却越发的沉了,仿佛又加灌了几十斤铅。

    两百斤的体重,让他的肚子变成了一个球,也让杨汲变得不良于行。

    旧年推行农田水利法,南北奔走主持淤田的时候,那可叫一个健步如飞,

    现在这个榔槺身子……

    杨汲哀叹着,边走边低头,也只有走起来的时候,才能轻松的看见双脚,站着就看不见了。

    ‘还是减肥吧。’

    杨汲想,前些日子,韩冈还建议过自己要注意控制体重,免得日后多病,减损寿数。

    ‘大监!大监!’

    身后伴当忽的几步走近,用力扯了一下杨汲的衣角,低声叫住他。

    杨汲脚步一慢,就发现前面从玉堂方向拐过来几人,领头一人身着紫袍,却是翰林学士、同群牧使韩忠彦。

    杨汲连忙行了一礼,“杨汲见过内翰。”

    “是杨将作啊。”

    韩忠彦点点头,矜持的打了个招呼。

    韩琦的儿子,驸马的兄长,原本就可以傲视任一朝臣。

    在他面前,章惇、韩冈乃是小辈;苏颂,在他父亲为相时,也不过是个小辈。何况杨汲这个靠逢迎韩冈才回到京师的判将作监?

    韩忠彦倨傲,杨汲却不敢失礼。

    当年初次廷推,他选错了支持对象,事后便被调出了京城。尽管依然还在议政重臣的行列,可只要不能入京,那一张选票根本毫无意义。

    好不容易才靠自己在水利上的才干,得到了韩冈的认可,才回到了京师。这段日子,杨汲都是谨言慎行,唯恐得罪哪个人。

    “内翰也是去政事堂?”

    韩忠彦也是往政事堂的方向走,杨汲与他同行,搭话时还不忘注意步伐,让自己落后韩忠彦半步。

    韩忠彦神态自然的走在前面,“苏子容相请,正巧无事,便去一趟。将作去中书是有事禀报?”

    “不是,在下是苏平章相招。”杨汲诚实相告。

    韩忠彦脚步突的一顿,倨傲的脸上多了些表情,盯着杨汲,“想不到将作也迟了。”

    杨汲心头突地就被撩起了火气,但安阳韩家的根基深厚,不是他可比拟。万一冲突起来,杨汲可没把握韩冈一定会保自己。如果韩忠彦以处置他作为相助的交换,韩冈想来也不会犹豫。

    他转头看着前面,“苏平章遣人传话时在下正好有事外出,就迟了一步。”

    韩忠彦看着杨汲的反应,便又开始走,但走得却慢,不急不躁的问道:“将作知道苏子容打算做什么?”

    都已经迟到了,杨汲急如火燎着了尾巴的猫,可韩忠彦慢条斯理的走,他要顾全体面,就只能耐着性子,“在下只知是苏平章有事相招,具体何事,实是不得而知。”

    “将作听说过议会吗?”

    “听过。”杨汲心中一跳,“难道今天就要商议此事?”

    韩忠彦不置可否。

    所谓议会,肯定是韩冈的新玩具。

    苏、章两人,定然是早就知道了韩冈想要做什么,也都同意了,故而才有了苏颂的邀请。而宰执中,曾孝宽、李承之两人,多半也提前一步得到通报。

    到了今天早间,皇城中的各个衙门,才开始流传相关的消息——这自然是政事堂那边散布出来的。与韩冈关系稍远的宰辅,还有绝大部分议政重臣,包括他韩忠彦,都是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消息。

    估计在放衙前,大部分有职司在京师的朝臣,也都会有所耳闻。大概要到晚间,天子和一部分宗室,才能知道了韩冈在州县设立议会的打算。

    那时候,反对声才会剧烈起来,毕竟那是要割天家的肉。只不过,若是在议政重臣,再反对也来不及了。

    韩忠彦对韩冈的这件新玩具却很有兴趣。

    如果韩冈要行废立之事,韩忠彦最多也只是会不参与,甚至视情况,投效天子。

    但议会就不一样了。

    “将作对议会怎么看?”韩忠彦问道。

    杨汲摇头,“在下只知议会二字,细节不得而知。”

    他即使有意见,也不会在韩忠彦面前说出来。

    韩忠彦也知道杨汲会有的想法,不以为意,反而又说道:“我倒是觉得玉昆此举,深得圣人之意。”

    杨汲闻言,心中惊疑。

    韩忠彦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圣人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几位宰相现在做的事,往轻里说也是目无君上。

    即便圣人之言本就是各家有各家的解释,可除了他们的党羽,谁会为他们的行为去找理由?

    杨汲心中纷乱如麻,一时间都忘了要说话。他注视着韩忠彦,就看见这位权相之子正回过头来,笑容中不知蕴含了多少深意。

    杨汲心中一动,韩忠彦在诸议政中一直四边不靠,以他的家世,只要不去贴近天子,政事堂也不会刻意对付他,故此入朝后就一直留居朝堂。

    现在韩忠彦看起来有了亲附韩冈的想法,自己若能与他配合,在韩冈那里,就能平添几分助力,也能更得几分看重。

    韩冈喜生事,下面的人若是跟不上,很可能就会被他给放弃。杨汲为了紧追韩冈的脚步,可是累得不轻。

    飞快的在脑中盘算了一下,杨汲小心翼翼的说道:“在下虽只知议会二字,然自廷议推断,当是将廷议之法用于州县之中。”

    几句话只从传言中引申出来,而韩冈前两日曾经有意无意说了两句含义颇深的话,杨汲在确认之前,则半点口风也不敢露给韩忠彦。

    “廷议是两府至侍从官皆可与会,难道州县中的议会是衙门里的官人们与会吗?”

    当然不是,杨汲好歹也知道一点细节,但他还摸不准韩忠彦的脉,不敢多说:“或会依情势稍做删改。”

    “看来潜古知道的的确是不多。”韩忠彦似乎没追根究底的打算,“据我所知,韩玉昆是打算抬举他的那些举人和秀才。县中议会,但凡本县秀才都有投票权,但只有举人能被选举。州中议会,只有进士和诸科出身,可以被选举,而投票权,则在本州举子手中。虽然议员的权责尚不明,但韩玉昆已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杨汲也不由点头。

    如今的秀才,没有诸科、进士之分,数学、生物、地理都在考试范围之内。即使是准备考进士科,举试的时候,也会考一下有关自然科学的基本常识。

    只是韩冈为气学张目,也就只能到这一步,到了进士和诸科的礼部试时,一切都泾渭分明,日后的前途也有了高下之分。

    一榜进士,至少也是一任百里侯,而非进士的亲民官在朝中则是凤毛麟角。诸科出身,除非有把握在诸科试上得到前三名,拿到进士出身或同进士出身的资格,否则在官场上,天然的就要低人一等。

    进士出身肯定是要做官的,但对于诸科出身,却不一定了。若是有了议会,如果是世家出身,考一个诸科出身,然后弄一个州议员的身份,就能在家里面对,那可比在进士底下低几十年头要强得多。

    韩忠彦的样子不像是伪装,杨汲也不再隐瞒,韩冈之前的几句话也没有多少不能对外人道的地方,“在下不敢隐瞒,韩相公曾与汲言道,诸科乃用事之才,若进士不处实务,不经历练,坐而论道,往往偏驳,实不如诸科。”

    如果没有跟今日的传言联系起来,这不过是常见的抱怨。即使出自宰相之口,也只让杨汲以为韩冈打算对进士科考试内容下手了。

    但现在与议会之事相参照,便可知韩冈的确是打算让诸科出身的士子走议会的道路。朝廷每年能够拿出来的官阙数量有限,安排不了太多诸科中第的士子,只能从不入流品的职位起步,即使让他们做了官,也赢不过进士,如何比得上州县中的议员——从议政重臣来看,韩冈打算安排给议员的权力绝不会太小。

    韩忠彦点头,有了杨汲的透露,就更能确认韩冈的打算。

    对紧张得盯着自己的杨汲,他坦然道:“此法有利于士人,有补于朝廷,我自当全力赞辅几位相公做成此事。”

    一个稍大一点的家族,以举族之力供一个举人还是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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