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8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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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真要想喝团茶,还是可以喝得到,但就跟大部分新人和客人一样,熊本还不愿如此张扬。
“太后若是真心。”就看见章惇皱了半天眉头,然后转向韩冈:“玉昆,你怎么看?”
“所以来请教诸位的意见。”韩冈又一次一推了之。
这是在唱哪一出?对唱吗?
熊本心下不屑,嘴角也拉了下来。两名宰相一搭一唱,如此默契,两府之中,还有别人说话的份吗?
自从章惇担任宰相之后,韩冈从未与他争权过。
尽管朝堂上大多数朝臣都心知肚明,韩冈他是以十年二十年为期,去培养气学的弟子。他的门生迟早会蜂拥于朝堂之上。
但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有几个会去在意?
真到那时候,章惇不是回到泉州做太守,就是在平章的位置上没精力管事了。让韩冈去掌控朝堂又如何?
而现在,有韩冈的配合,章惇只要注意不去侵犯他的那点自耕田,便可以放心的去操弄朝堂大政,其余辅臣,也只能避退三舍。
熊本放下杯子,这茶喝得殊无滋味。
张璪之前本是知枢密院事,早前断断续续病了一年,照常例该自请离职养病,太后念着旧日之德,一直留他在西府之中。韩冈、章惇对此都表示了赞同。
现在张璪已经是枢密使,寻常做的事,就是附和章惇与韩冈。
干脆让章惇、韩冈兼领枢密使得了,熊本不论是在政事堂还是转到枢密院后,都一直觉得很憋气。
政事堂中,两位宰相都是战功煊赫,所以在军事上的发言权,决不在熊本之下。而且因为两人是宰相的缘故,声音甚至会更大一点。
熊本无意去比较谁的功绩更高,只在意是不是有人侵犯自己的职权。
天子大婚一事,本就没有西府说话的份。除非自己是做过宰相,又去做枢密使——如文彦博那般——才有发话的权力。自己一个晋身不过两年的知枢密院事,既没有根基,也没有底气去在这件事上插话。
“其实这件事,两位相公一言可决。”
熊本就坐在邓润甫对面,东府的这位参知政事脸色不太好,听他说出来的话,似乎也不怎么痛快。
“天子素来体弱,是否能够大婚,韩相公说一句,可比任何人都管用。”
不要宰辅们合力,只要韩冈说一句不合适,将天子大婚的时间拖到十七岁也没有关系。这是谁都知道的。
而章惇作为首相,只要在朝中无太大争议的情况下,将天子的婚期向后拖延一段时间,这同样不是什么难题。
“我等行事,事关家国天下。韩冈与医道上薄有威名,但天子大婚之事,岂能一身专决?更何况,天子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随时可以大婚。”韩冈扭转身子,盯着浑身不自在的邓润甫,“我可以明确的对温伯你说,韩冈过去没有过用虚名谋取私利,今后也一样如此。”
邓润甫自觉失言,不敢与韩冈相争论。
其他人则各自做壁上观,章惇作为首相只能站出来,
“我看还是早一点好。”章惇沉声道,“朝廷好不容易才安生几年,没必要弄得鸡飞狗跳,多少人家难得安宁。”
天子十七大婚和天子十四大婚,哪个选择会让天子婚后亲政的呼声更高,当然是不用多想的。
而对于所有在做的宰执们来说,眼下的权力结构,没有改变的必要。
不论是邓润甫还是熊本,都不觉得自己能通过宫中的变动,抢下章惇或是韩冈的位置,一旦章、韩有失,得意的只会是京城外的那一干人。
“当如相公之言。”
张璪首先表示赞同。他的利益与太后紧密相连,又是章惇、韩冈的盟友,西府在他的领导下,大事小事都跟政事堂一个鼻孔出气。
“孝宽亦觉此事当尽快措办好。”曾孝宽随即附议。
“伯通?”章惇看向熊本。
熊本道:“儿女婚姻,自是父母定夺。既然太后有言,我等自当依从。”
韩冈点头:“韩冈之意亦如此。”
“太后的想法还没确定吧。”邓润甫道。
“不论太后心意如何,天子还是早些大婚为上。不过……”章惇对韩冈道,“玉昆。若太后心意不定,还望玉昆你能陈说利害,尽量说服太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下哪一户人家结亲不是如此?
天子大婚,同样也要按规矩行事。父母之命总不能少。强逼太后让天子大婚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几位宰执也都希望这是太后真心如此做想。
韩冈点头,“理当如此。”
韩冈做出了保证,邓润甫再无他话,点头同意。
宰辅们达成了协议,便各自散去。
章惇和韩冈留在了最后。
“如何?”
章惇端起茶杯,悠悠的喝了口冷茶。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韩冈道。
以韩冈的为人,太后说要措办天子大婚,他怎么可能不问清楚?
要是为太后解忧,帮她说不好说的话,韩冈回头直接就安排人去办了,也就私下里跟章惇通个气,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召集一众宰辅。
当然是试探。
“不过熊本心怀犹疑。至于邓温伯……”
“温伯那边不用担心。吕吉甫上来后容不了他。”
“那就当真没问题了。”
“那么,接下来……”
“就要看看哪家的女儿合适了。”
第33章 为日觅月议乾坤(二)()
一条条由琥珀缀连而成的长链,组成了一道蜜色的珠帘。
帘幕深垂,将厅室一分为二。
外间别无他人,只有淡淡的乳香弥散在室中,几位高鼻深目的胡姬沉默的守在门前。
而帘幕之后,则是另外一幅景象。
房间中,没有高过三尺的器物。六七人或坐或卧,靠坐在软榻上,地上铺着来自西域的厚重毛毡,占去了房中大半地面。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只波斯名匠手制的金杯,杯中殷红如血,那是最为上等的葡萄酒。手边一只金盘,盛着椰枣、葡萄干之类的零食。
房内完全是模仿了大食的风格来装饰,也许与真正的大食风格还有些差别,但足够糊弄大宋的子民了。
这是大赛马场中专属于冠军马会的休息室,也只有马会成员才能踏足内间。
对于室中众人来说,门外千万观众的呼声已无法让他们的血液沸腾。
冠军的头衔没人会拒绝,这攸关他们的脸面。但他们来大赛马场,与其说是看比赛,还不如说是大赛马场给了他们一个相互交流的场所。
“天子要纳后了?”
赵世将手一抖,金杯中的葡萄酒泼洒了出来。红色的酒浆顿时染红了地毡。
地毡上的殷红仿佛鲜血,赵世恩看得心里都滴血。
这样一丈宽两丈长的巨型羊毛地毡,只能由船走海路运来,其价堪比等重的黄金。一路上风高浪急,都被小心的呵护着。但这一杯酒之后,清洗不净,就只能值白银的价了。
可赵世将都没在意,房中的其他几人也都连看都没看一眼,一齐在问,“太后打算给天子筹办婚事?”
赵世恩是赵世将的叔伯兄弟,更是现任的舒国公。作为秦康惠王这一脉的嫡长,他有着比赵世将更高的爵位。
但京城人都知道,无事称呼赵世恩舒国公,他肯定要发火。赵世恩想要的是楚国公,秦康惠王德芳的奉祀嫡脉,连个大国国公都没有,当然憋屈。可谁能去跟王安石争?
而在赵世将面前,赵世恩也摆不了谱。
第一个挂下脸来参与到赌马中的宗室,赵世将刚开始时没少受人白眼。赵世恩也能仗着身份,将赵世将冷嘲热讽一番。
只是随着赛马总社的地位越来越高,影响力越来越大,赵世将的身家越来越丰厚,他资助过的太祖后裔越来越多,赵世恩已经连摆谱的资格都没有了。
即使他费劲了周折跻身冠军马会之中,可一位新人如何在首任会长面前妄自尊大?
见几位冠军马会的成员一起发问,赵世恩忙道,“只是听到这么说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按年纪也差不多了。”
“太后会答应吗?”
“本就是保慈宫那边传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赵世将难以想象太后会主动提天子大婚的事,本以为会由下面的臣子千请万催,小皇帝才能再近女色,但他转眼便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这肯定是说给东边那位听的。韩相公、章相公自不会点头,既然如此,太后当然会做大方一点。”
“我觉得也是。”赵世恩配合着点头。
“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一个胖大的男子从外间掀帘入内,“老会长,国公爷,你们这回可是都猜错了。”
赵世将看见他就一皱眉,向家的姻亲,姓陈名薮,最擅吃喝,人称老饕,与现任会首关系亲密,可不得赵世将所喜。
“陈老饕,你去马棚可去得够久的。”
“顺便与人多说了几句。”
陈薮大模大样的在赵世将身边坐下,拿了颗椰枣丢进嘴里,一幅等着人来问的表情。
赵世将偏偏不问,“说起来你的那匹摸不着,怎么想起来起这么怪的名字。”
“好名字都给抢光了。要是超光、乌云还留着,我会起这名字?!”陈薮愤愤然的抱怨了两句,语气一转,“不过这名字也不差。我那是黑驹,全身黑,晚上去马棚,不打灯别想摸得着。”
坐在角落里的一人发话道,“陈老饕,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政事堂那边已经说了,要给天子选一个德言容功皆备的勋贵之后。”
“什么时候的事?”赵世将追问。
“昨天太后召见了韩相公,今天早间两府就坐一起说话,之后韩相公又进宫入禀太后。给官家找个皇后主持中馈,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赵世恩也迷糊起来:“难道太后当真想让天子亲政?”
陈薮摇头:“肯定不会,太后不做章献,两府肯定要闹翻天。”
赵世恩再问:“难道要让皇帝等到二十四岁不成?”
又有一人道:“只怕会更长。有仁宗的时候,真宗皇帝已经四十多了,有当今的时候,熙宗皇帝才多少岁?”
赵世恩道:“这是说官家要到三十多岁之后才能亲政?”
章献皇后比真宗还年长一岁,享寿六十有六,所以才让仁宗只等到了二十四。而当今的向太后虽同样比先帝年长,但当今天子赵煦出生的时候,先帝熙宗离三十还差一点。而且向太后的身体情况一直很好,让天子等到三十岁,当真不是问题。
那人摇头:“那也不一定。以当今的身子骨,可不一定能千秋万岁。”
“少说两句,这话也能乱说的?!”赵世将呵斥了一声。
“我知道,不是看这边没外人吗。”
冠军马会中说出来的犯忌讳的话,不知有多少。谁也不担心会泄露出去。光是以他们聚众结社一事,只要抓上其中一个必然会带起所有人,哪一个都不是简单角色,案子放到御案上,太后都要头疼不已。
当然犯忌也分三六九等,说皇帝活不长,可就是最重的一级。说话的被提醒了,想想心里也发毛,嘴硬了一句,却也不敢再提。
赵世恩道:“不是有说法,太后和几位相公都希望天子早日留下后嗣吗?”
“让天子做太上皇?这是谣传!”
陈薮冷笑:“可不一定是谣传,如今章韩二位可不比霍光稍差。至于太后,难道还不如……”
“真的不要命了!?”赵世将怒道:“说天子倒罢了,太后和相公可是能乱说的?”
室中稍稍沉寂了一下,片刻之后,一个声音才响起,“不知会选哪家的女儿。”
“不是说四德兼备的勋贵之后吗?”
“勋贵也分三六九等,至少不会是向高二家的。”
“也许会是向家的亲戚。这两日可以看看我们的那位新会长是什么反应。”
“如果选了向家的亲戚,还是打算给天子亲政。如若不是,太后上仙之前,天子是没机会了。”
“都少说几句吧。”赵世将沉声,打断了厅中的议论,“这一次水太浑,当真给选上了皇后也难说是件好事。”
“可真要找勋贵,脱不了是两家总社中人。”
“过两日,我会遣人去韩相公那边打听一下。”赵世将道,“会长那里也要问问,早点定下来,免得乱了人心。”
“会长回去了。”站在窗口的一人回过头来,“大概是听到消息了,回去见向宁海了。”
“不论是宁海军节度使,还是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