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7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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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兄如父,韩琦不在了,韩忠彦可不会让自家的弟弟变成只知败家的纨绔子弟。教训起来,绝对狠得下手。
“嘉哥儿自小聪慧懂事,不至如此。”韩正彦劝了一下,又道,“不过雍国长公主那边还得派人去问个好。这情分越多越好,嘉哥儿要与长公主成婚,过上一辈子,总不能与那王诜与大长公主一般,成了冤家对头,弄得家中不靖。”
“四时八节,何曾失过礼?五哥也常写信……”
“这不是好事嘛。”韩正彦立刻叫了起来。
“可他信上说的什么啊?是硫酸浇糖霜,弄出一堆黑沫子来?还是用胆矾水给铁器上了铜色?拿着刀去给蛙啊、蛇啊开膛破肚,我都不好说了,血淋淋的东西,记下来让娇生惯养的小娘子看?!”
“这个……”韩正彦也不免张口结舌,这个了半天,终于道:“比诗词好,不是吗?”
韩忠彦哼了一声,却又没有反驳的话。已经订了亲的未婚夫妻,相互通信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日常使人登门问个好、送些礼物,更是再普通不过的交往。可是这些事,就要做得发乎情止乎礼,若是在信中写下一些挑逗性很强的诗赋,不会被罪,却也免不了一个轻佻之名。
先帝留下的第三女,如今的雍国长公主,早在几年前,便与韩琦的五子嘉彦议了亲。而韩琦在最近一次郊祀后,更被追晋魏王。虽说身为韩琦长子的韩忠彦,不仅仅即将成为皇亲国戚,还不断受到了亡父带来的荫庇,但他在意的事依然遥遥悬于天际。
其实当初与韩家议亲的时候,两边的年纪都还小,照常例,不到十四五,朝廷压根就不会为公主开始选婿。这般早早的定下亲事,一方面是当年太后初秉政,行事偏向新党,让西京难看,需要安抚元老重臣,另一方面,在韩忠彦看来,也有借助相州韩氏的余威,来压制把持朝堂的一众宰辅。
只是这么些年了,韩琦留下的余威越来也不管用。在相州,朝廷给足了韩家颜面,大宋开国百余年,何曾听说过堂兄弟来回在家乡担任知州,这可不是府州,或是南方的羁縻州,是河北重镇相州,是殷墟所在、京保铁路经过的相州。可是在朝廷上,最有希望的韩忠彦,一直被拒之门外,距离两府之位,也是有着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等交割之后,我就要去京城了,五哥在乡里,十三你平日里,还要多关照一下。”
“家中兄弟,何出此言?”韩正彦摇头,又道:“还望哥哥能在京城中心想事成。”
“唉……”韩忠彦颓然长叹,哪有这么简单。
韩忠彦有天家姻亲的身份,可毕竟还是隔了一层,加之有韩琦遗爱,正常来说,朝廷不会对其关上两府的大门。
只是韩冈和章惇的默契,是有志于两府的其他臣子的灾难。
但两位党魁并不排斥引入新人,进入议政重臣的行列,这一回廷推,总票数比第一次廷推多了五成,这不仅仅是因为侍从官以上的重臣,减少离京人数的缘故,也因为存放熙宗皇帝诏令、墨宝的显谟阁已经修好,光是议政重臣的数量,就比原来增加了三分之一。
韩冈秉政多年,当初他在廷议上做出的承诺,一个个的付诸现实。
韩冈完成了他的承诺,国库充盈,民生安定,朝堂安稳,国势日盛,对外又将有灭国之功,韩冈少不了一个运筹千里、决胜庙堂的评价。如此贤相,民心士心都不缺。
最重要的是,太后依然对他言听计从,这样一来,还能指望他过两年便被赶下台去?为其他人留下朝中的空缺?
从京师出发,向四方而去的道路,更是越发的畅通起来。韩正彦清早从京师出发,当天落日前就过了河,第二天还不到中午便抵达相州州城。这不是拿着金牌的急脚递,而是拖家带口近百人的大队人马。这事要放在十年前,谁敢相信?谁会相信?
这是韩冈带来的变化,亘古以来不曾听闻,如此功业,又得太后信赖,年纪更是让人绝望,韩忠彦真的觉得自己其实不用再费心了。
只不过,尽管一切都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有着浓浓的不甘心。
韩忠彦陡然间安静了下来,韩正彦看着他,一切明了于心。
“其实还有一件事,方才没说。”韩正彦说道。
韩忠彦回过神来:“还有什么事?”
韩正彦低下声来,神神秘秘:“我出来的时候,正听闻政事堂和枢密院在计划要对京泗铁路进行压力测试。”
韩忠彦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他完全不明白,什么叫做压力测试。离开京师这些年,难道就这么落伍了,连说的话都听不懂了。
“就是尽可能的给京泗铁路加担子,往他们身上压石头,将铁路上的人都累着,看看他们能撑多久。所以叫做压力测试。”
“怎么个测试法?”韩忠彦没问为什么,两府如此做的用意一眼就能看清。
“据说是将二十个指挥的禁军连马带装具一起送上车。一路运到泗州,下车休息一晚之后,再从泗州坐车回来,用时不能超过十天。”韩正彦停了一下,补充道,“这是我临出门时听说的。”
十天之内,将二十个指挥的禁军往近千里外地方,运送一个来回。
这是闲得没事干了吗?还是突然之间,脑袋被火辣辣的太阳给晒坏了吗?
韩忠彦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了解韩冈和章惇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么多人的运输,地方上要鸡飞狗跳,京师也会人心惶惶,好用的钱粮更会是难以计数,
虽然说轨道修建的第一目的,就是为了抗衡辽国,让官军不至于在自家的土地上千里奔波,从而耗去了所有的气力。
可这个实验,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了。
这等于就是练兵,防止事到临头,所有人都没有经验来处置急务,但这样做的话,因此而带来的损失,将是难以计数。
“太后答应了?”
“不知道,想来应该不会拒绝。不是吗?”韩正彦冷笑着,“他们总有办法说服太后的。”
第21章 欲寻佳木归圣众(15)()
“怎么尽是些赤佬?”
“南面出大事了?”
“大概是去大理吧?到了长江再转水路很快就能入川了。”
“大理国不是赢了吗?”
“谁知道是真是假?”
自从京泗铁路通车开始,东京车站的站台便总是熙熙攘攘。
作为已经往返京师与泗州十余次的商人,彭义已经习惯了人来人往、嘈杂喧嚣的车站。
但今日的混乱局面,也是他所没有见识过的。
刚刚验过票,走进站台,他就发现站台上的旅客们正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大声小声的议论着。
向站台的另一个方向望过去,与这边有着一道木栅栏相隔,便是议论的缘由,也是混乱的来源。
同样是水泥铺砌的地面,高大的棚架也同样将站台遮掩。
但棚架下方,站台之上,不是带着大包小包的商贩、旅人,而是一名名身披军袍,头顶铁盔的士卒、将校。
一列马车停在站台边,这群军汉正排着队,从车门上鱼贯而入。
士兵们的腰上挎着刀剑,背上背着的行囊,有的人的行囊上,还能看见几双新扎的草鞋。大大小小的旗帜,旗面被紧紧地扎了起来,旁边放着战鼓,弓刀、盔甲也都捆扎好,一起送进了车厢中。
彭义甚至能看见那一处的站台上,在一张张涂了沥青的油布之下,被包裹得看不出外外形的物体,被人小心翼翼搬了进去。但只要是东京人,又有哪个认不出来?
“那是火炮吧?”
“是虎蹲炮!”
“这么多,肯定是上四军的。”
一个普通的京营步军指挥,如果已经换装,那么就能拥有五门虎蹲炮。但若是上四军,那就是十二门。任何一个指挥辖下,不论马军还是步军,都会配备连驾驭骡马的马弁在内,整整一个都的炮兵。
看到月台上,整整齐齐七八排九十列的虎蹲炮,稍有些见识,都知道这必是上四军出动了。
“是神卫军。”
彭义自家出身就是军营,长兄还在军中吃官饷,虽说只是普通的虎翼军出身,但分辨一支军队到底是什么根脚,不需要看第二眼。何况,他已从别的渠道得知,这一次出动的是神卫军的四个指挥——分别出自左右两厢。
“这位兄弟,都没看到指挥旗,你怎么看出来的。”
彭义回头,几张凑到眼皮前的大脸让他不由得向后一仰。
这年月,就数皇城根下的百姓,最喜欢议论军政,若是有些干货在手,一开口就能引来一群人。京师的茶馆酒楼,之所以多如牛毛,也正是因为京师的百姓太喜欢摆龙门阵了。
彭义随口的一句神卫军,立刻就让周围的人觉得这是一个懂行的。
面对几对闪闪发光眼睛,彭义保持着京城人的习惯,能炫耀的时候绝不卖关子:“昨天在冠军马会的宴上那边听说的。”
立刻,周围人投过来的眼神就不同了。
冠军马会中的马主,哪一个不是有几十上百万贯的身家,穷一点的郡王都养不起一匹冠军马,到现在为止,马主也就那么二三十人,人人都是手眼通天。眼前的这一位,肯定是没资格做马主,但能参加冠军马会的宴席,肯定也是有些身份或是关系的。
只不过,都是见多识广的东京人氏,拉虎皮做大旗的骗子也见得多了,彭义张口就是冠军马会,改变的眼神,倒有一半往看到骗子的方向变去。
“这位官人既然能去西十字大街去赴宴,肯定是知道的,”说话的人忽视了彭义身上的并不华丽的布衣,改了称呼:“枢密院到底在做什么?好端端的,作甚弄得人心惶惶?”
另一人插嘴:“不止是枢密院,还有政事堂。”
“自然有政事堂。没韩相公点头,枢密院敢调京营的人马?”
“有了两府,肯定要禀明太后了。太后两府下令,调兵南下,可是南方有变?”
几个人七嘴八舌,等着彭义的回答。
“诸位啊,南方太太平平,一点乱子都没有,就别胡思乱想了。小弟也是凑巧听到了,这事本也没什么好瞒着人,过几日京城也就能得到消息了。”彭义慢悠悠的说着,“太后和几位相公呢,是打算趁纲粮已清,新米未收的空闲时间,试一试这条铁路到底能运送多少大军。日后要打辽人呢,在国中肯定都是在铁路上走,十几万大军,到底怎么走,不是说一句立刻就能拔腿上路的。人吃马嚼,总得有个章程来。所以啊……”
“所以什么?!”
“所以就要先多历练历练,免得事到临头,弄得手忙脚乱。据说,”彭义双眼闪烁,“这一回至少二十个指挥,一万人南下,到了泗州后,再坐车回来。十天之内,要走个来回。”
……………………
“幸好之前,否则还不知会被言官怎么弹劾。”
韩冈笑叹着气。民间的流言,他已经从冯从义的口中了解到了三五分。
都已经有人在说,朝中出了奸臣,要削减京师的守军,好趁机作乱。
传言就是如此无稽,韩冈也是无奈。
“也幸好这一次没有当真调动上万人出京。也许数字只有两三倍的差距,但千与万,给人的感觉毕竟不同。”
尽管韩冈的确像来一次像样的压力测试,试试看以京泗铁路现有的运营水平,到底能做到哪一步——铁路贯通只是意味着具备了硬件而已,而日常运行则是软件,缺乏足够的运营能力,便是有了铁路,也会造成巨大的浪费——运力,以及利润。
不过他还是不可能仓促之间进行如此规模的军事调动,而且神机营正有一半在外,只是为了皇城中的人心安定,他就不可能将护卫皇城的主力,再分出很大一部分南下。
神机营只剩五个指挥留守宫禁,当然不能动,最多也只能动用上四军。
在整军计划中,上四军都是要成为真正能上战场的强军。天武军,日夜在皇城值守。捧日军,天子、太后若有行动,都要护翼左右。而龙卫、神卫两军,调动稍微容易一些,所以率先进行整备。其中龙卫军是马军,而神卫军是步军,所以最终还是选定了神卫军南下。
“但乱子还是免不了。哥哥你立身之地难以自清,不免启人疑窦。”
韩冈道:“更戍法是祖宗良法,京营若是不堪战,如何镇服地方?太祖太宗的时候,禁军调动频频,也不见有人胆敢作乱。”
冯从义道:“可官家和太后,毕竟比不了太祖、太宗。”
“所以也只是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