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宰执天下 >

第1687部分

宰执天下-第1687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府告病在家了。”章辟光回道。

    李达的脚步总算是慢了一慢,惊讶道:“昨天还好好儿的啊!发了什么急症?!”

    章辟光叹了一口气,“是急症,病的夫人。”

    “仁和县君病了?”

    “病!的!夫!人!”

    章辟光一字一顿,让李达终于恍然,不是夫人病了,而是夫人病。少了一个‘是’字,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沈括当然会病。河北的李承之,进了贡院。李常又接了河北漕司的任。再过几天,南京的孙觉、齐州的范纯仁,全都要离京。沈括想要进枢密院,从哪里找票来?

    他丢下新党帮了韩冈,以为能得到韩冈的帮助进入西府。可韩冈做了参知政事后,转头就将他丢到一边。不仅仅是沈括,韩冈可是将所有支持者都丢到了一边去,属于旧党的支持者一个都没留下——当然,以刑恕之死作为回报,对那些旧党已经足够了。

    或许这就是韩冈的行事作风,肯定会给予回报,但不一定会是最想要的。

    李达一边想着,一边笑着说道:“圣人有言,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这沈大府也有三畏,畏光、畏风、畏见人!”

    “……其实还有第四畏?”章辟光故作小声的说着。

    “什么?”

    “兼畏夫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丝毫不介意身后一众官吏的存在。

    沈括在府中没有什么权威,在朝堂上也被视为反复小人,而章辟光却是因为早年要求二王出宫而开罪了太皇太后,在太后面前留下名字的,该奉承谁,在开封府中熬了多年的吏员们比谁都门清。

    “不过沈知府进西府,想也不可能。”李达又说道。

    “何也?”

    “其他相公只要听太后的吩咐就够了,沈知府可还要再请示了仁和县君才敢去做。”

    “说的也是。”章辟光连连点头,“要是大府做了枢密副使。太后说要向东,县君说要向西,那可如何是好?”

    “那只能降黄巢了!”

    唐中书令王铎惧内,曾受命领军抵御黄巢。其出兵后,只带姬妾随军。其妻闻之大怒,紧追而来。听到这个消息,王铎慌忙召集幕僚,‘黄巢自南来,夫人从北至,旦夕情味,何以安处?’幕僚回答,‘不如降黄巢。’

    这是个流传很广的笑话。而当今的权知开封府沈括沈大府,若比起惧内来,却是半点不让先贤。

    因此阴森恐怖的黑牢中,便又再一次响起一阵快活的哄笑声。

    终于走到了牢狱的最深处,章辟光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刑恕的牢房就在这里。

    守在牢房前的狱卒上来行了礼,将门打开后便退到了一边。

    “少卿,请。”章辟光伸手指向门中。

    李达点了点头,并不辞让,举步跨进了牢门。

    一走进牢房,李达举止神情立刻就变得沉稳起来。

    一个笑眯眯的爱开玩笑的官员,变成了淮南路上让贼子夜不能寐的李二郎。

    跟随入内的章辟光,也收敛了笑意,打量着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

    惟有眉心聚拢起来的皱纹,微微泛着暗红色,仿佛第三只眼睛,难怪会被称为李二郎。

    在淮南东路提点刑狱衙门中的三年,李达接连清理了一百一十七桩积案,平反了十七桩冤狱,由此名震淮东,这是他能在四十岁的时候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主因之一——另一个,就是在大理寺盘踞了三十年的正卿崔台符、少卿韩晋卿这对老冤家,他们两人的恩恩怨怨终于宣告终结,在一个月之内先后致仕,据称是领会上意,不得不退,这样才空出了两个重要的位置。

    李达围着地上的刑恕尸身慢慢的转了一圈,又上前从头到脚细细的查验了一遍。

    手指甲很干净,整个人也没有多少死前挣扎的痕迹,喉间的绳索痕迹十分清晰,在脑后分八字,痕迹并不相交,看起来的确像是自缢的样子,但也只是看起来像。

    李达直起腰,抬头看了看房梁,又看了看刑恕的身高,张开手掌在绳索上比划了一下。

    刑恕的身高加上绳索的长度与房梁的高度比起来,至少差了两尺,普通的牢房应该就没办法了,但这座牢房里,却突兀的放了一张凳子,正常的牢房中可没这种东西。

    而且凳子只是一桩,还有几处无法掩盖的漏洞,让李达觉得极为刺眼。

    这是谁做的?

    李达直起腰,不满的向后面看了一眼。

    这活儿做得太糙了,开封府狱吏就这水平?

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13)() 
不过李达随即又轻声叹了口气。

    这又如何?

    换作是大理寺的狱吏,的确决不会将刑恕的尸骸弄到这般破绽处处,便是衙门里的老斫轮,也应该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只怕是眼前的这位章辟光章府判,害怕人多嘴杂,泄露真相,没有安排一名老手来布置,只敢驱用亲信。殊不知这样做,反而是欲盖弥彰。

    只是如今最炽手可热的韩参政,可是亲口认定了这具尸体是源自于自缢!

    ‘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缢死’,才一天的功夫,就从朝堂传到了京城中。

    可见是多么迫不及待。

    李达好不容易才做到了大理寺少卿,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费什么力气去证明他是被人先弄晕,然后才挂在房梁上的?

    而且事涉大逆,作为逆贼同党的刑恕,死得也不冤。

    无论新旧两党,现在都是有志一同,尽快将这一桩牵连太多的案子给压下去。

    刑恕之死虽是蹊跷,但新党也不敢闹起来。蔡确不知与多少人有关联,此外还有曾布、薛向,若这边从刑恕身上开了头,之后就就别想结尾了。

    真要是将真相捅出去,开罪的不只是一个韩参政。

    作为法官,李达知道自己的职责是查明案件真相,将罪犯绳之于法,让受冤者得到昭雪。但身为朝臣,李达更明白,到了他这个等级,政治因素却已经是许多案子的唯一考量。

    转了两圈,李达就结束了自己的检验工作,对章辟光道,“果然是自缢。”

    章辟光点头叹道,“刑恕此贼行大逆不道之事,自绝于二圣与朝廷,本当明正典刑,千刀万剐以抵其罪,如今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倒是太便宜他了。”

    李达道:“说的是啊,的确是太便宜他了。”停了一下,又问,“……当时的狱卒呢?”

    跟在后面的典狱立刻道:“就在外面关着。他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也没必要太苛刻。犯了大逆之罪,这些贼子哪一个不是惶惶不可终日?畏惧朝廷天威,选择自尽也是常有的事。”

    章辟光也道:“人要想死,实是防不胜防,真要咬了舌头,撞了墙,怎么救?”

    典狱连点头:“下官这就让人将他放出来。”

    这间牢房就不必李达再多费唇舌,再细加检验,开具的依然还是自缢的结论。

    从牢房中出来时,李达瞥眼看见了外面的一群狱吏中个头最高的一个,五大三粗,手上裹着细麻布,“手怎么了?”

    狱吏没提防,被李达吓得一个激灵:“禀……禀官人,是……小人是之前修家里屋顶给界刀伤了。”

    李达笑得和蔼可亲:“早些去搽点药,狱中阴冷还好,若是热了起来,伤处容易烂掉。”

    狱吏愣愣的看着李达,一幅没听明白的样子。

    “明白了吗?”李达笑着问。

    “明……明白……”狱吏点点头,又摇摇头。

    章辟光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转头喝问典狱:“可是明白了?”

    典狱心领神会:“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李达点头,转身向外。

    早点烂掉,烂光了就没了物证。

    不过刑恕死了,短时间内,韩冈就不可能杀蔡京。否则就太过明目张胆,而且也会让沈括、章辟光陷入被动。

    可若是拖延时日,保不准会有什么变化。

    李达真不知道韩冈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在他的心里,蔡京的威胁,还比不上刑恕?

    当然,这不是李达能够考虑的事,他只要办好自己该办的,然后在韩冈那边留下份人情就好了。

    ……………………

    刑恕被大理寺确认是自缢而亡。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些人最后的一点不安,也终于放了下来。

    几名骑手连夜从新郑门出了京城,然后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京内京外稍大一点的动静,现如今都在皇城司的监视下,那几位骑手的离开,也没能瞒过王厚的耳目。

    次日一早,宣德门前,韩冈笑着对苏颂道,“西京的那几位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玉昆。”苏颂瞥了眼韩冈,“你之前好像也这么说过。”

    “前几天睡觉,他们还得学司马十二,用个圆木做枕头,现在可以用个软和点的了。”

    苏颂微微一笑,神色变得深沉起来:“司马君实啊……不知道《资治通鉴》什么时候能修好?”

    “天知道。”

    韩冈摇摇头,以司马光的写作速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这部史家名著。

    “《本草纲目》呢?”

    “……天知道。”韩冈又摇头,哈哈笑了两声:“太史公修《史记》,用时十三载。班固修《汉书》,二十年未成。本朝司马十二用了十多年也没将《资治通鉴》写好,所以我们也不必着急。”

    “薛文惠修《五代史》,用时一年半。”

    “可能与《史记》《汉书》放在一个书架上吗?”韩冈笑问道。

    开国初年,薛居正受命修《五代史》,只用了不到两年就完成了。这个速度,不仅让后世史家诟病不已,就是同一时代的士人,也多有不满。所以才有了欧阳修的新五代史。

    苏颂反问:“历朝历代,又有哪部史书能与《史记》、《汉书》并列?”

    “若论文教,本朝不让汉唐。这修史比不上,有伤盛德啊。”

    苏颂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韩冈一眼:“玉昆……你想要把谁打发去修史?”

    韩冈微微眯起了眼睛:“出外监盐茶酒税,居京中编纂类书,子容兄会怎么选?”

    ……………………

    留在大城市中做官妓,还是去边州嫁给卒伍?

    韩冈还记得王韶曾经这样问过自己。

    一直以来,韩冈都对官妓制度极为反感,自纳了周南之后,更是绝足欢场,从不参加召官妓过来佐酒的聚会。

    当初,他曾经与王韶、王厚议论过将犯人妻女收入教坊这样的处罚,实在是有违圣门大义。

    儒门讲究气节,却将女子失节作为处罚。

    韩冈当时都说,将她们们远嫁戍卒也行,一辈子都只能打光棍的士兵很多。

    当时王韶问了韩冈两个问题:

    第一,有人愿意嫁吗?对绝大多数官妓来说,去边疆过一辈子比死都可怕,何况还是嫁给卒伍,王韶让韩冈去教坊问问有几个愿意嫁给赤佬,而且是不知多少岁的赤佬。

    第二,万一那个戍卒积功得官该怎么办?

    在韩冈来看,前一件事,那是针对已经习惯了浮华的官妓,犯人的亲眷在还没有沦落时,至少其中大部分还不至于愿意将自己的姓名列入贱籍,要后悔,也是嫁过去后才会后悔。

    后一件,就是想得太多,难道说一个罪犯的亲眷,还能唆使得动丈夫犯法?若是怕她做了官夫人,朝廷不好安排,直接让士兵娶妻后离开军队屯垦边疆就行了。

    接下来王韶怎么说的,韩冈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没有说服王韶,而王韶也没能说服自己。另外还有讨论的起因——当时讨论的,其实是一桩本家户绝、只有出嫁女的遗产继承案。

    出嫁的女儿,就不算这家的人,只要不是株连姻亲,便不会受到牵累。但未出嫁的在室女就不一样了,一并要受牵连,往往没入教坊。虽说可以不死,但由此沦入贱业,也不比丢掉性命好多少。

    不过相对的,在继承权上,在室女就比出嫁女要大得多。若有兄弟,在室女至少能拥有三分之一的继承权,无兄弟就能继承全部家产。另外归宗女——也就是丧夫或是离异后回家的女儿——也拥有与在室女相类似的继承权,但继承权要稍低一等。

    而出嫁女,即便是没有其他儿女继承门户的情况,也只能拿到家产的一部分,一般只有三分之一,其余没入官中,而且还有上限,不得超过两千贯,‘给出嫁诸女并至二千贯止’,除非遗产很多,超过两万贯,这才会请天子决定增加多少:‘若及二万贯以上,临时具数奏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