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68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十年之内走进朝堂。
选人、京官阶级的官员,其实也能充任各房检正,但那就不能叫做检正公事,而只能称为习学公事。
只是更加让韩冈感到无奈的是,他手上连充当习学公事的合格人才也几乎没有。
不过韩冈也不是太过担心。
既然他已经成为了参知政事,很快就会有人来投靠了。
吕惠卿、章惇、曾布,将蔡确、吕嘉问、李定、曾孝宽、李承之也算进来,这一干人,都可以算是新党的核心成员,或曾经是。
但他们没有一个是王安石的学生。曾布跟王安石的关系近一点,因为王安国的夫人就是曾布的妹妹。而吕惠卿、章惇、李承之等人,都是他准备变法之后,由朋友推荐到他手边的。
尤其是蔡确,当年韩冈第一次上京拜见王安石的时候,蔡确还没见过王安石,等韩冈第二次上京,蔡确才有机会跻身到王安石的身边。
而王安石当年在金陵教授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在治平、熙宁年间考中进士,如今最多也只有十余年的资历,想要进入朝堂高层,至少再有十年时间——他们中大部分人的进步速度,甚至远远比不上蔡京。
既然新党都是如此,韩冈也不会强求提拔起来的助手都是气学的成员。
反正只要认真做事,韩冈也不在乎他们到底是哪一派的出身。
“大参。”
配属给韩冈的堂后官在厅外通报了一声,就领着两名吏员进了公厅。
后面两人的手上,又是高高一摞需要处理和批阅的公文。
韩冈放下了手上的卷宗。他在处理私活上,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也难怪这位堂后官会过来提醒。
虽然韩冈也不是没有在处理着政务,但案头上的宗卷不见减少多少,
与天下所有的衙门一样,中书门下内的官员数量并不多,为数更多的是听候差遣的堂吏。
六百余名堂吏,由中书各房的堂后官管理。堂后官们的直接上司,是提点五房公事。堂后官和提点往往是吏员出身,正好与士大夫担任的中书五房检正公事相对应。
大宋四百军州,能够入流的吏员,平均每年只有二三十人。而中书门下的这些堂后官,就占去了吏员晋升官员的大部分份额。出身于吏员的行列,很多都是几代传承,就是韩冈也必须依赖他们来处理手上的公务。
但凡吏员要想对付新上任的官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公务全都堆上来,不论是积年的案子,还是新出的案子,都混在一起呈上来。先一棒子将人给打晕。让其望而生畏之后,吏员们就能上下其手了。总之就是下马威。
只是能够走进政事堂的都是从三万官僚、两千进士之中搏杀上来的英杰,早见惯了人事。或许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中书堂吏想要欺瞒、整治宰辅们,有没有胆子另说,成功率就低得可怜。
所以论起手脚干净,遵纪守法,中书堂吏跟其他衙门的胥吏没什么区别,但比起谨言慎行,中书门下的胥吏们却是其他衙门所比不上的。
韩冈也是初来乍到,尽管公务多得让他一时间差点手忙脚乱,但他并没有感受到吏员们的恶意。而且这些公文,也会先经过各房的检正官。
各房都要处理各自的一摊事务,也要对各项公事给出自己的意见,并不是按照发来的原样,全都堆在宰相和参知政事的案头。
刚刚送来的这些公事,不怎么重要的,直接就可以从韩冈手上打发出去。绝大多数的公文,韩冈只消看两眼,画上一圈或一勾就可以丢到一边。
这就跟韩冈接见官僚的情况相似。每天被引入政事堂中拜谒宰相、参政的官员,数以百十计。宰辅们平均接见每个人要是超过五分钟,今天就别做事了。所以基本上都是说上两句就送客。
不论那些官员为了拜见宰执,事前准备得多充分,也不论那些奏章在书写时,耗费了多少精神,几易其稿,在宰辅们这里,很多时候,都是不值得多看一眼,多问一句。
但有些重要的奏章,可就需要写上处理意见,然后进呈给太后。方才韩冈刚刚仔细看过的一份奏折,说沂州雪灾,冻伤人畜无数,急需朝廷赈济。韩冈写明了可以交由京东东路转运使来处置,但沂州必须及时上报伤亡情况,并在回忆了京东东路漕司和沂州的库存之后,又建议太后下拨两百本度牒,给予沂州使用。
而最为紧要的公事,则必须在东府所有宰执的手中走上一边,集中所有人的意见然后呈交上去——韩冈现在正在看的一封就是,事关黄河堤防,再小都是大事。
都提举河防工役的程昉上表奏闻,黄河下游内黄段北堤今冬整修时出现大面积的坍塌,可能之前修筑时偷工减料的结果,急待朝廷处置。
韩绛和张璪都表示由都水监派人去查看究竟,到底是过去修筑时的遗患,还是这一回整修不力造成的损坏。韩冈想了一想,提起笔,建议太后派人去现场体量——在这里,他与韩绛、张璪有着相同的意见——只是没提议派哪里的人。
韩冈一份份的公文、章疏看过去,不知时间流逝,有些昏天黑地的感觉。
其实他若要偷懒,也有的是办法。
简单的随手批阅,困难的就要带回去找幕僚一起处理。若是困难又紧急的公务,就要看情况,或是拉着几位同僚一起商议,或是干脆以奏论不明为由打发回去,让人重写。
否则以韩绛的精力,哪里能处理得了这么多公事?只是为了尽快上手现在的位置,韩冈才会不厌其烦的悉心检视奏章。
韩冈好歹是从一县之地爬上来的,县中、州中、京府中的位置都做过,路中监司更是转运使、安抚使、制置使的名号都挂过,那时候处理的公务,与现在比起来,不过是数量多寡,以及范围大小的问题。
但韩冈将桌案上的公事处理了一多半之后,韩冈的堂后官又进来通知他了,“大参,时间差不多了,相公和张参政都要往前面去了。”
自然,这位堂后官的身后还是有着两名捧着公文、奏章的胥吏,进来将这些公文放下,然后拿走了韩冈已经处理好的那部分。
看了看桌案上又堆起来了的公文,韩冈抬眼看着厅外,对面院墙在太阳下的影子,已经向着东北方,被拉得老长。
“都这时候了。”
韩冈长身而起,虽然手边的公文很重要,而且若不能及时处理,等他回来,说不定连桌子都看不见了,但他现在要处理的事情更为重要。
——作为统掌天下权柄的宰辅,中书门下的宰相和参知政事们,手中最需要处理的公务,主要还是人事。除了一些公事需要相互通个气,更重要的是有些职位,需要他们共同拟定就任人选。
不过当他走出门前,顺势回望了一眼,韩冈顿时无比怀念起他当初在同群牧使和判太常寺时的清闲了。那时候,他每天最多也只需要花上一盏茶的时间来处理公事!
韩绛和张璪都比韩冈早到一步,早早的就来到了宰辅共同议事的后厅。而检正中书五房的张安国也在其中。韩冈进门后,看见两人先至,便告了个罪,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玉昆昨日只是过了庭参,今天才算是初次处置堂中公事,可还习惯了?”
“还早。前些日子实在太清闲了,得过些天才能习惯下来。还得请子华相公和邃明兄多担待一阵了。”
韩绛的问话倚老卖老,韩冈也不介意。欠了一份人情是小事,关键是辈份和年纪差太远。说了又问:“今天有那几处需要除人?”
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四)()
“这一回需要堂除的不算多,就两只手。”张璪笑说着。
张安国则拿起手上的资料回答韩冈问题,“开封的中牟知县,京西的襄州知州,两浙路的明州知州、杭州通判……”
韩冈用心听着。张安国念出来的这些官阙,与他收到目录没有什么差别。
在决定选人等级文官的流内铨门外,有所谓阙亭。但凡州郡申报衙署中有官阙,流内铨便会张榜公布,这是避免奸猾部吏倒卖官阙。而宰辅们手中的官阙名录,记录着阙额。每天都会发送到各位宰辅的手中,待他们进行安排,也就是所谓的堂除。
堂除,就是需要经过政事堂直接授予的职位。如果只是知州、知县,照常理是应该交给审官东院来拟定人选。可是自开国时起,比较重要的知州、通判、知县的职位,便被政事堂直接控制,究竟安排谁去就任,全得要当时的宰辅来发落。
随着时间的过去,堂除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每一任宰相,都会自觉或不自觉的去干涉审官东院——或其前身审官院——的工作。当这些干涉成功后,往往就会成为定制,从此这个职位便成了政事堂的所有物——而以政事堂与审官东院的上下级关系,宰辅想要伸手,鲜有不能成功的例子。
现如今平均每天,都要有五到十个州县亲民官,或路中监司属官,或在京百司主官,需要宰辅们来决定。
韩冈昨天用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将堂除的范围背了下来。大概几乎所有的望县,上州以上,全都是堂除的范围。
而宰辅们的手上,还有一份眼下在都中候阙的官员名单。
只是他们并不需要按照候阙的官员名单来安排,那些正在任上、有后台的官员往往不满任便能迁转,而没有后台的官员,在京城中待两三个月等官阙都是常事。
一般来说,当宰辅们将这些官阙派定之后,每隔五日就会要进呈给天子过目。
“玉昆……可有心仪的人选?”
待张安国念完,张璪问着韩冈。
韩冈轻呷了口茶汤,道:“韩冈初入中书门下,朝中贤士仅知一二。过去也只在关西、岭外、京西、河东等处任职过,对本路的官吏贤与不肖有所了解,州县繁剧清省与否略有心得,可其他地方就不怎么熟悉了。”
张璪闻言,与韩绛对视了一眼,脸上稍稍有了些许笑意。
他们不怕韩冈提条件,就怕韩冈不提。以他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什么位置都要抢,那可就让人头疼了。王安石能以一新进的参知政事,逼得政事堂其余宰辅无处立足,正是因为当时赵顼全心全意的信任。
“除了京西,无不是边境要地,亟需身兼文武的贤能治理州郡。”张璪顾谓韩绛,笑叹道:“除了玉昆,还真想不到有谁能衡量此等贤才。”
韩绛则苦笑着摇摇头,颇是无奈,“……玉昆在京西主持工役,从南到北都走遍了,说起当地人情地理,我等是比不上玉昆。”
张璪笑容不改,“子华相公说得是,的确不如玉昆。”
韩冈点点头,笑道:“子华相公、邃明兄谬赞了。其他去处,可就要劳烦两位。”
就韩冈所知,这一年多来,堂除的候选名单,大半都是由蔡确、曾布先行拟定,再与韩绛、张璪商议,并进呈给向太后。不过据说向太后有打算改变这一点,在宫中也有些流言传出来,或许这也是蔡确决定叛乱的主因……至少是之一。
如今蔡确、曾布败事,张璪肯定想趁此良机,扩张自己的权力范围。灵寿韩家累世簪缨,韩绛也有的是亲朋好友和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以及他们的子弟需要安排。
韩冈要与他们相争,不会急在此时。正如韩冈对韩绛所说,他对朝中官员的了解太少,就任的地域也不算多,对遍及天南地北的职位,很难挑选出合适的人选。万一任人不当,韩冈必须要付连带责任。韩冈可不想隔三差五便被罚铜,钱是小事,但太丢脸,也会损伤个人的威信。
在韩冈看来,与其只能在大饼上舔一舔,还不如先切上一块独占下来,小归小,却是能够稳稳的吃进肚子里去的,谁也争抢不得。
几位宰辅的对话,张安国权当没听到。
正常宰辅权力分账,不会如此赤裸裸,一般也就是在人事安排上,通过对一处处官阙进行不断的提议、争论、妥协,最后划定各自的权利范围——是默认,而不会明示。
而韩冈直接将话给挑明了,的确省了不少时间和误会,不过也太直白了一点,仿佛武夫的脾气。韩绛这样的老派人明显的不习惯,倒是张璪,反应过来后,还不忘讨价还价一番。
韩冈通过廷推进入中书门下,在太后的支持下显得气势汹汹。现在韩冈只要求几处边角地——京西也就是个添头——其实是退让。他的要求,跟他得到的票数比例相当,差不多四分之一。
韩绛的性格厚重,韩冈也是给韩绛多一点尊重,这是他应得的回报。之前政事堂中的政务,多决于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