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6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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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一贯又是最为现实的一批人。
终于要开始了。
站定在文德殿外,韩冈收回了飞出去的思绪。虽然还有朝会,但流程早已确定,朝会一结束,可就要等着开场了。
而开场之后,这一场大戏,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韩冈从未觉得自己会输。
……………………
章惇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场面。
虽然经过吕嘉问和李定的努力,拥有投票权的重臣们绝大多数皆已明确的表态。但南北之争的暗流,却不知何时在朝堂上蔓延开来。
或许这就是韩冈为何如此平静的原因。
朝堂之中,章惇自问没有人比他了解韩冈,韩冈的平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胸有成竹,更是因为他已经做好的决定。
看来要分道扬镳了。
章惇不无感慨。
在同心协力了十余年之后,韩冈终于要与一直若即若离的新党划清界限,打算用地域之争来争取自己的支持者。
范纯仁的及时出现,让韩冈的谋划看起来已经成功了。只是侍制中的北人,还不足以让韩冈能够确定无疑的入选。
这样当真好吗?
章惇摇摇头,以地域划分众人,按韩冈的心胸,不该如此。而且文彦博、富弼那批人的胃口不是那么容易填满的。
或许富弼、文彦博他们并不是一定要让韩冈进入两府,而是要在太后面前将南北之争给明白的展示出来。
一旦太后看清楚了南方人已经占据了朝堂,非其同道便难以在两府立足,就是积功最多,才干亦强的韩冈也比不上那几位,那么接下来,自新党大兴之后,一直被压制的北人,就有了出头的机会。至于韩冈之后到底能不能进入两府,恐怕并不在他们关心的行列中。
以韩冈的才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除非……章惇目光森冷如冰,这又是韩冈为了他那个目标,而使用出的手段。
……………………
钧容直正演奏着朝会上的韶乐。
王中正跟随在牵着小皇帝的向太后的身后,走上了台陛。
立于帘后,居高临下的王中正能很清楚殿中的一切动静。
下面的朝臣们,很明显的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眼下正在进行的朝会上。
朝会之后,便是东京城中数千官员翘首以待的选举。最终得以参与选举之中的二十七名侍制,他们将会选出三名枢密副使的候选者。
而王中正心中有着一丝不安,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随着时间日久,这样推举就会成为朝堂上的惯例,天子只能选定朝臣们推举上来的大臣,不像过去有着绝对的取舍权。
而且推举一事也不会局限在两府宰臣身上,日后肯定还会扩大。说不定日后连选拔两制、侍制,罢免宰辅等官,也要通过重臣们的同意。届时罢免一名宰辅,又需要多少人来进行选举?
而且随着廷推制度的发展,党争会日趋激烈化。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得到的位置,就会向何处何人负责,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向天子负责。
那时候,就是标准的垂衣裳而天下治。
只要各个位置上,都放上贤能的官员,那么天子什么事都不需要去费心,做个太平天子就好。
或许天子从此以后就是摆设了。
王中正的心中挣扎着,到底是要做个忠臣向太后说明,还是干脆保持沉默,反正不论说什么,只要是攻击韩冈,太后都不会听。
就在王中正挣扎的时候,朝会开始了,又结束了。
正常情况下,王中正应该扶着太后起身、退朝,接下来就是崇政殿中议事。但现在不同,太后心血来潮,说是要在文德殿中决定一切,并允许侍制以下的官员能够旁观。
嗡嗡的议论声响了起来,与方才的寂静截然有别。
太热闹的也不好,王中正想着,这对韩冈可不是好消息。
……………………
吕嘉问自信满满,李定也似乎是胸有成竹。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容易看出这一点。
韩冈必败。吕嘉问对此充满了信心。
他已经确定过了每一张选票的去向,除了范纯仁之外,其他人都不会选择韩冈。
纵然韩冈名垂当世,但区区二十七张选票中,他拿不到其他人。这些选票,被三人瓜分,包括沈括在内,已经没有其他人涉足的空间了。
韩冈能争入前三名吗?
吕嘉问想放声大笑,只是眼角余光处人影一闪,一人站了出来。
‘沈括?!’
第七章 烟霞随步正登览(五)()
王安石正准备安排将选票发下去。
他已经就任平章军国重事,故而主持殿上推举一事,他便责无旁贷。
由于推举在朝堂上别无先例,能够借鉴的就只有两大联赛的会首选举。
为了避免在选举时,先表态的选举人影响他人的判断,所以都是填写选票,而且不能是匿名,必须写上自己的姓名。选票就是类似于章疏的折子。如果换一个文字方式,再加上理由,几乎就跟举荐的奏章差不多了。
不过在王安石的心中,再如何与举荐相像,也改变不了这是一场从无先例,模仿民间赌赛的会社来决定宰辅人选的闹剧。不论新党中最为核心的几位都因这一事而兴奋不已,四处奔走,可王安石看来,依然还是闹剧。
只是他无法反对。
变法是王安石一生的主张,他总不可能说一句祖宗之法不可变,来反对韩冈的提议。即便有办法将韩冈的提议驳回了,最后太后肯定还要征求韩冈的意见,总不能自己跳出来推荐宰辅?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依从韩冈。
而且就是王安石,也不想开罪满朝重臣。那些都是朝廷中的中坚,集合起来的力量都要。但要指望他现在的表情能够缓和一点,也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当王安石站在文德殿上,只打算早一点结束推举,各归各位。可惜他的愿望,刚一开始,就被人打破了。尤其是站出来的还是他最为厌恶的几人中的一个,这让王安石心情更加恶劣,甚至叫出了声来。
“沈括?!”
王安石的声音饱含着怒气和憎恶,沈括闻声,身子就是一颤,脸色也霎时变白,不过他还是坚持着站到了大殿中央。
“臣……”
“沈卿若有事需奏禀,且待推举后再说不迟!”
听太后的口气,明显的也不喜欢沈括。沈括刚一开口说话,就立刻打断了,将他的嘴给堵上。
沈括脸色发白,差点都没能站稳脚。
他背叛韩冈,在朝堂上早已不是秘密。
韩冈为了推荐他,与吕嘉问和李定等新党核心交恶。甚至有传言说,王安石和章惇这段时间以来之所以渐与韩冈疏远,以至于在这一次的推举中,都没有保持中立,也是因为韩冈看重沈括,打压吕嘉问和李定的缘故。
但一听说能够有机会进入两府,立刻就将韩冈丢到脑后,转头去奉承新党了。
很多人乐得看韩冈的笑话,可最为信重韩冈的太后似乎就不那么高兴了。
“若是他事,臣当然可以推举之后再说,但唯有这一件,却不能!”沈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分坚定,“臣沈括敢问陛下,叛臣安可为宰辅?!”
帘后没了声音,王安石脸上的怒容也不见了,代而起之的是深深的疑惑。而吕嘉问、李定等人,也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不过他们接下来都不是看沈括,而是去看韩冈。
可惜在韩冈的脸上,人们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
这是沈括的独断?还是韩冈的谋划?
事前没人会认为韩冈会用这等绝户计。
虽然泼对手一声脏水,是解决政敌最简单的办法。这也是官场上最最常见的手段。但因为韩冈要推重气学,对自己的名声看得比官位更重。就算是吕嘉问、李定等人,也从来没有想过韩冈会指使沈括赶在推举之前,拿着叛逆的嫌疑,将最有威胁的对手给拉下来。
尽管互为政敌,吕嘉问、李定他们还是相信韩冈的人品,不至于如此下作。
“臣沈括奉旨审问赵颢、蔡确谋逆一案。”
沈括再次开口,双眼明亮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
“近日搜检从犯刑恕、蔡京等人家中所藏信件,其中多有辞理诡谲,惹人疑窦之处。涉及官员,京内京外数以百十计。”
沈括的声调没有什么变化,但殿中似乎一下冷了许多。
百十计!
这个含糊的数字,让吕嘉问的心沉了下去,如果不是韩冈主使,沈括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分明是要兴大狱的打算。
“臣得陛下诏书,凡事涉叛逆之人,皆可下开封府诘问。”
沈括的声音大了起来。
他的话,让人无言以对。这是诏书上的必然要写的,但诏书背后没有写明的用心,却是当时主持平叛的一众宰辅都打算息事宁人。
当初宰辅们能够同意将这桩案子下放到开封府,一个是因为沈括本身性格有问题,软懦畏怯,另一个,就是沈括背后的韩冈,从一开始就表明态度,坚决反对深究大逆案,连同曾布、薛向这样的主犯都要饶了性命。
这两个原因,使得朝堂上人人安心,不会因为递上宰辅家门中的一张名帖,或是与叛逆党羽的一份书信,而被抓进狱中去拷问。
可是没人能想到沈括会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究竟是谁站在他的背后?
“卿家查到了什么?”
虽然对沈括没有什么好感,但沈括正在审查的案子,却一直挂在向太后的心上。
韩冈和宰辅们一直都在劝说向太后不要再穷究,她也的确听进去了,可是沈括现在在殿上一提,被压下去的想法,便又给翻了上来。
沈括从袖中取出了一份奏章,双手举到了头上,“今日乃是推举宰辅之日,可以参选者为两制以上官,拥有推举资格者乃是侍制以上官。但其中吕嘉问、曾孝宽、蒲宗孟、黄履等人,与刑恕、蔡京等蔡确党羽相往来,其嫌疑不可不查。若推举之后查出这一干人事涉大逆,却有被选入了两府,必会贻笑朝野、外邦。”
沈括没有说该怎么办,但每一个人都知道沈括的想法。
有嫌疑的人,既没有选举权,也没有被选举权,去掉了这一批人,不论是沈括、还是韩冈,都不用在担心名次的问题。
…………………………
张璪心中正在啧啧称叹。
这一场推举还真是惊喜多多。
该狠的时候就狠下来,这沈括糊涂多年,这一回倒算是变聪明了。最终的决定权在太后手中,让太后心里舒服了,说不定转头就能进两府了。
另外,如果沈括是听从了韩冈的吩咐来打击对手,可见韩冈已经没有了与吕嘉问、李定等人正面交手的信心,而不得不使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换而言之,韩冈在太后面前提议时,他本身也不过是想找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推掉太后打算给他的两府人事的推荐权。
若沈括不是听从韩冈的指派,而是自把自为,那情况就更有趣了。
韩冈可就是要面对朝臣的攻劾和鄙视,他的名声也将在朝堂上会一落千丈。
如此一来,气学还能够走多久?
…………………………
没有李定!
章惇偏过头去看御史中丞,不是怀疑李定暗通沈括,甚至韩冈,而是感慨御史中丞这个位置。
看起来沈括也是在担心御史中丞手中握着他的把柄。若给李定在殿上翻出来,沈括的脸就难看了。以李定手中掌握的资源,只要他想准备上一两手,来保证他能够顺利通过选举,也就是一句话的问题。
而沈括暂时不提李定,就等于是拿着对方的把柄,与李定互相威胁,最后一同保持沉默。
如果从沈括的才智上来看,他这么做不足为奇。可是沈括在政治上从来都没有做出过正确的选择。每次想要改换门庭,都会遇上最坏的结果,从来没有说他能够做对一处选择。
是韩冈吗?
章惇原本坚定的信心,变得犹疑不定起来。
…………………………
李定虽然不敢直接抛出沈括背后的把柄,但他那边也的确给抓住了一个关键。
“开封府说京内京外的有叛逆嫌疑的官员百十人之多,不论此事真假,沈括赶在推举之前上奏此事,其目的不问可知。”
只要不是曝光沈括的把柄,李定就没有太多的顾忌,照样可以指斥沈括有私心。
“臣沈括颟顸愚鲁,又于国无功,不敢与诸贤相提并论。宰辅之任,臣沈括力不能及。”
沈括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