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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2部分

宰执天下-第1632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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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翻本不翻本,九哥你都少不了被九嫂夜里罚顶夜壶。”

    “扯你娘的淡,我成九什么时候怕过那婆娘了?都是让她的!”

    “前天躲到李三哥家里也是让她?”

    “当然。”看着张胜似笑非笑的表情,成九脸皮红了一下,用力咳了两声,愤愤然说道:“上回曹太皇上仙,就逼得改时间。这一回又是百日。哈哈,都别玩了!”

    蹴鞠联赛的赛季如今都是跨年,尤其是腊月正月的时候,季后赛以及正旦大比,已是与鞭炮、桃符一样,成了东京城中过年少不了的风景线。之所以从年底结束变成现在这般,就是当年慈圣光献曹皇后上仙,依天子例天下禁乐百日,顺便把京城的两大联赛也禁了。

    皇帝要恪行孝道,这顶大帽子压下来,没人敢触霉头,两大总社的会首们一个比一个乖觉,老老实实守了百日的丧,才重新开始比赛。赛马还好说,少比赛几场不影响结果,但蹴鞠联赛赛制摆在那里,一轮轮的比下来,再赶时间也不可能将三个月的空缺给补上,只能顺延下来,不跨年的联赛变成跨年的。

    而这一回,又是三个月拖下来,还不知之后的赛程会怎么改。总是拿中奖后的奖金做零花钱的成九哪里能不抱怨,他还有每个月从蹴鞠总会拿到手的一笔月例收入呢。。

    “华阴侯身边的赵虞侯前天都说了,两家联赛肯定要暂停。上皇驾崩这么大的事,能不停办吗?九哥你偏不信。”

    “谁说不信的,不就是报个万一的念想吗?”

    “九哥,小心后面!”

    正偏过头跟成九说话的张胜突然一声大叫。

    成九立刻向路边闪开,回头看过去,有四五人骑在马上,正好就在身后。

    只不过他们虽骑着马,速度却不快,隔着也还有三四丈,实在不用大惊小怪。

    “咋呼个什么?没撞到,倒你被吓到了。”成九反过来抱怨张胜。

    张胜呵呵笑,扯着成九让路。

    几人中间的那个领头的骑手,冲着张胜、成九点点头,似是感谢他让开路,看起来和气得很。

    张胜松了一口气:“这是哪家衙内,这么好脾气?”

    “马不行,肯定不是大户。”成九摇头。

    领头的骑手像是个有身份的,但要是奢遮一点的大官,喝道的隔着老远就会叫得比老鸹叫还吵。

    而且几个人骑得都是四尺五不到一点的河西马。如果在十年前,绝大多数的马军指挥使还没这么好的坐骑。但现如今,没匹近五尺的大食马,这还叫京里的衙内吗?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幸好不是。”张胜叹道。

    要真是高门子弟,撞了也就撞了。人活着赔点汤药费,人死了给点烧埋钱,也就这点赔偿了。

    天下官官相护,将事情瞒下来的还是占大多数,会被捅出去的都是因为自家的老子或是叔伯开罪了人。

    “对了,前日小弟去喝酒的时候,听了宣翼军的李都头说了,火器局年后就要挑人去操练火炮,在京各军,但凡禁军,愿意转去神机军的都可以去报名。”

    “这事俺也听说了。”成九点点头,不过他一贯的好逸恶劳,不想去掺和,“一日双操,十天才能歇一天,你吃得消?”

    “俸料钱给得多就行。而且这还是新军额,做得好了升得也容易。九哥你不是说要还账吗?日后花用也多,总得多赚点。”

    “让俺再想想。”成九犹豫着,去了就有钱,说不定还有权,只是那份辛苦让人吃不消,“让俺再想想。”

    张胜不催他,反而掀开了斗笠,望着天空:“雪停了。”

    “雪停了。”

    韩冈出来时天上还有些米粒般的细雪,不过现在终于是停了,天空灰不灰白不白,也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下起来。

    烧了三天的石炭场大火,昨天就熄灭了。

    不过并不是人力,新任权知开封府沈括指挥京城军民做的,仅仅是防止火势蔓延,真正灭去大火的,还是从前天夜里开始下起的大雪。

    飞雪到了火场上,顿时就化为了雨水。水火相激,立时便是烟雾弥漫,火势反而更甚,给救火的工作带来的了不小的干扰。从前天夜里开始,到现在近两天的时间,东门外都是迷雾锁城。

    但终究是水克火,雪下的多了,水就积起来了。慢慢地就将火势压下,然后一点点的熄灭了。

    雪是灰色的,落到地上很快就堆积起来。空气中的烟味,被洗去了不少,只是萦绕在鼻端的淡淡味道还提醒人们,前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场火灾中,直接因火灾而丧生的军民超过两百,受伤的更是数倍于此。

    也就在这几天里,京城乱象频生,开封府抓住的盗贼有百十个,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当场处决的贼人,也有那么十几名。

    同时为防止火势蔓延,石炭场周围被拆掉的屋舍大大小小有上千间,因此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有四五千之多,沈括为收拾残局,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这一场大火,留给世人最深刻的记忆,不是这几百死者,数千灾民,而是另外一人。

    起火前的太上皇,起火后的熙宗皇帝。

    一场大火,将离着火场三重城墙的太上皇给顺道带走了,不能不说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有人在庙号谥号中找寻那微言大义,整日琢磨着宰辅们到底是什么打算。有人则干脆认定了有阴谋,背地里痛斥宰辅不能匡扶社稷。

    但更多的士子想要问,今年是不是还照常开科取士。大部分人对赵顼大行的原因并没有太多的非议。

    因炭气满门死绝的传闻并非是市井传说,而是年年都有的常例,百来人中总有一两个知道的。何况这一回还有更多的人因浓重的烟雾而发病,其中急症不治的也超过一百人了。赵顼在其中,不算特别,只是事后的影响力有别于普通人,不仅是驾崩,还连带着将天子的形象给拉下来一大截。

    这些是韩冈能够预料得到的,只是没想到东京军民会这么快就接受下来。

    不过这些暂时也不管他的事了,到了目的地,韩冈翻身下马。

    司阍出来迎接,韩冈将缰绳递过去:“岳父今天好点了吗?”

    “相公已经好多了。”

    王安石自离开宫中之后,便因伤感而卧床不起,并请颇重,韩冈心中担忧,这两天都登门探问。

    他与司阍一问一答,没有问上几句,王旁就已经赶出来迎接了。

    看到韩冈身边就几个人护卫,王旁顿时变了脸,“玉昆,怎么就带这点人?”

    “现在是无官一身轻。要那么多人作甚?”

    赵煦犯下大错,有心也罢,无心也罢,以赵煦的年纪,王安石和韩冈作为天子的老师,都不能辞其咎,必须要对此负责。

    韩冈由此引罪,上表辞了所有差遣、并请降本官、散官、爵禄等一应名位,就是资政殿学士这样的贴职都放弃了。

    虽然向太后还没批下来,但韩冈已经不去宫中,连紫章服、金鱼袋也都不再穿了。

    王安石和程颢也跟韩冈一样,都上表辞去了经筵官为首的一应官职,放弃了差事。

    所有经筵讲官,无不如此。一日之间,原本阵容强大的天子教育团队,现在只剩个牌子了。

    韩冈这两日出外,都是不穿公服,不举旗牌,轻车简从。身边跟三五个伴当,骑着的河西马,走在街上一点也不起眼。真要说起来,在京城占了几条街的那些自号大侠的泼皮头子,排场还更大一点。

    “玉昆你路上还方便?”

    “走小路,人不多,车马也不多。不过路上也不见多少积雪,沈存中在这个位置上,可算是适任了。”

    “只要不要耽搁桥道顿递使差事就好。”

    韩冈笑道:“以沈存中的才干,还不至于这点事就手忙脚乱。”

    正常天子大行,梓宫奉入山陵之前,必须先要整修官道。桥道顿递使一职就是开封知府推卸不掉的责任。沈括为了表现自己的才干,也没有推脱,现在是脚不沾地,但终究是游刃有余。

    “今天还有别人来?”韩冈边走边问。

    “章子厚来了,父亲正在里面见他。”

    韩冈在内院前停步,只看见章惇正从里面迈步出来,看见韩冈,眼神倏然转利。

    这是几日来韩冈第一次见到章惇,与王厚同迎了上去,见了礼,章惇便告辞先行,经过韩冈身边时,丢下话来,

    语气冷且硬:“玉昆,待会儿我有话问你。”

    这叫什么兴师问罪?

    韩冈暗叹,也该有这一出。

第一章 一年穷处已残冬(中)() 
上个月的表现实在不怎么样,对不起各位朋友。新的一月,新的一卷,打算努力一点了。下面还有两章,可以明天早上看。顺便求一下本月的保底月票。

    约定了见面的时间,章惇便先走一步。王厚向韩冈告罪了一声,改送章惇出去。韩冈则径直入内探视王安石。

    书房内有着浓重的药味,王安石正皱着眉头的喝着黑乎乎的药汤。

    今天的王安石虽说已经能够起身见客,但从气色上看,与前两天没有什么改变,脸上的皱纹也似乎比往日更深刻了几分。

    不过看见韩冈,他却露出了许久未见的轻松笑意:“玉昆,坐。”

    韩冈行了礼,依言落座,“岳父今天感觉如何?还有像昨天那般气闷了?”

    王安石呵呵笑着,捶了捶膝盖,“年岁大了,哪里没有毛病?不过是胸口憋闷了点,你们就是爱瞎担心。”

    “这件事,小婿还是听御医的。该吃药得吃药,该扎针得扎针。岳父你说了不算。”

    王安石摇头叹了口气,“玉昆你啊,还真是”不过说了半句,却又莫名的跳开了话题,转问道:“外面的雪停了没有?”

    “刚刚停。”透过格栅细密的玻璃窗,韩冈看了眼外面灰色的天空,“可能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下一场雪,可能就是元佑元年了。”

    王安石又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么快就到元佑元年了,感觉才定的年号。”他看看韩冈,自嘲的笑道,“年纪大了,叹气的时候就多了。”

    “是岳父为了国事思虑太多了,心里放不下。”

    “是放不下。”王安石哼了一声:“有玉昆你一份功劳。”

    王安石这话里话外显得积怨不浅,韩冈苦笑起来:“岳父说的小婿可万万当不起。”

    “你还当不起?”王安石摇摇头,不禁又叹,“谁能全然看得开,放得下?真要有人能做到,那可要成圣成佛了。”

    王安石叹气时疲态毕露。惨淡的日光透窗照进来,映在蜡黄的脸上,老人斑也越发的明显。看得出来,王安石的身体状况正日渐恶化,现在就算让他回任平章、宰相,恐怕也没那个能力了。

    自从王雱去世之后,韩冈就感觉他老得特别快。加上赵顼、赵煦两父子接连出了意外,这对将毕生功业的未来寄托在赵煦身上的王安石来说,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真要论年纪,才六十出头的王安石,远比不上韩冈当初出任京西时在洛阳见过的几位元老。富弼、文彦博都是年逾古稀而精力不衰,王安石可是差得远了。

    韩冈也明白他的情况。之前卸去了平章之位,心中还有一个念想,一心想要教出一个明君来。可课程才开始,‘明君’的未来就不复存在了。灰心丧意之下,这一回退下来后,可能不会再复出了。

    韩冈不是王安石,从来没有想过要‘致君尧舜上’。他会去做太子师和帝师,也只是想借资善堂和经筵这两个平台,来增加气学的知名度,对教出一个明君可没有什么想法。甚至可以说,越是明君越是麻烦。

    发源自西方的科学,由于教权和王权经常性的对立,敌人主要是禁锢人心的宗教,许多时候还能受到世俗政权的保护。但韩冈现在推广气学,探究自然的行为,最大的敌人则是将皇权建立在绝地天通上的天子。祭天祀地,册封天下神明,言行举止能影响灾害,这种给自己套上无数神秘光环的统治者,就是自然科学的死敌。

    只不过他的想法,可不是能说出来宽慰人的。

    “圣人要能放得下,何须奔走列国,立道统于世?佛祖也不用传教授徒了。谁都有放不下的事。太上忘情,谁是太上?”

    王安石盯着韩冈看了一阵:“玉昆,你是斗嘴成了习惯?”

    韩冈猛然醒悟,现在可不是在跟王安石辩经,不由得苦笑起来:“好像真是习惯了。”

    韩冈认得干脆,王安石都不知该说什么。他有时会想,自家是不是没积德,招个女婿都不省心。

    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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