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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0部分

宰执天下-第1630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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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就算宰辅们帮着小皇帝遮掩下去,可谁也不知道小皇帝会不会日后觉得知道内情的宰辅们不是那么的保险,然后再来一次杀人灭口,将知情人彻底清除干净。

    韩绛早一步回到殿中。

    一群宫人极难得的被两班宰辅们包围在外殿正中央。

    纵然人数比两边的相公、参政、枢密们多上几倍,但被他们一围,跪在地上都发起抖来。

    蔡确出班,站在人群侧前,

    “今已查证,上皇大行乃是意外。尔等虽无不赦之罪,但疏忽失察之过,却不能轻饶。”

    意外!

    宋用臣听到这里,绷紧的腰背就一软,差点就瘫倒在地上。身边的刘惟简也是一阵摇晃,悬在脑门上的大锤终于没落下来,让两人彻底没了力气。

    有意外,就必须要有人负责。既然说殿中众人无不赦之罪,那么要负责的就不在他们中间。

    一同死掉的三人也不可能,在殿上的太上皇后和宰辅跟不可能,那么剩下的,还会是谁?

    虽没有直接点出来,但已经足够说明一起了。

    证实了猜测,宋用臣还是有些不敢全然放心。用眼角瞟着王安石。

    在这殿上,对小皇帝最为忠心的,只会是王安石和韩冈,而且真要是小皇帝做出来的事,他们两位都不脱不开干系。

    不过韩冈肯定要差上一筹。方才韩冈审问宫人的时候,不可能没发现小皇帝对他心中有芥蒂。

    可王安石现在只是沉着脸,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

    他对官家的忠心,看来也是看在上皇的份上。

    而且能够对宫人公开宣言,可见向皇后已经被说服了。

    终究不是亲生的。

    宋用臣心想,这一下心头大石终于能放下了。

    现在都在这里如此坦然的说明真相,之后也肯定会向朝臣公开。否则岂不是朝臣地位都不如他们这些天子家奴了?

    但宋用臣随即发现自己猜错了,公开真相的时间,不是之后,而是现在。

    蔡确报了长长一串名字,全都是当朝的金紫重臣,要即刻通知他们入宫。

    宋用臣脸贴着地,一个一个记下来。

    若太上皇正常因病驾崩,现在宫里面就会是忙忙碌碌。

    收殓上皇遗蜕,更换陈设,布置梓宫。由首相韩绛出任山陵使,主持一应仪式,蔡确辅佐。并遣使告哀辽国。大赦天下。还要派人去通知在京寺观,为上皇敲钟祈福。

    这些事朝廷早就有准备了,只要一声令下,宫里宫外立刻就能行动起来。但现在却是召唤在京重臣共议。

    连夜招重臣入宫,这么做,难道是顺势要废了官家,重立天子?

    想到这里,宋用臣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多想,与刘惟简、石得一一起领了旨,连忙出去,分头安排人去通知所有在京的重臣们连夜入宫。

    王中正随后也领了旨意,去请天子赵煦。

    安排下其余人等,皇后入内守着她丈夫尸身,宰辅们也都在外间坐了下来。

    虽然入宫的时间并不长,才过去了一个时辰还不到,但自王安石以下,两府宰执一个个都是身心皆疲,在座位上呆然坐着。

    “玉昆。”章惇偏过头,低声问韩冈,“这样真的好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韩冈反问。

    章惇怔了半日,说不出话来。

    行废立之事,要下决心不是那么容易,而且赵煦被废之后,若是活着,谁也不敢保证日后不会卷土重来。若是死了,他们这群宰辅在青史上也别想留下什么好名声。

    为伊尹之事,放太甲于桐宫。但赵煦不是太甲那样耽于嬉乐的皇帝,而是好心办了错事。才六岁的小孩子,仁孝聪慧,又有多少地方需要反省和悔改的?

    最后只能叹气:“这等事,东京城一个冬天都出不了几起,偏偏落到了福宁殿里。”

    就算完全是意外,赵煦都要背上一辈子的罪。好端端的聪慧天子,长达之后,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韩冈没指望过赵煦这个学生能为气学张目,也从未期待能教出一个言听计从的皇帝。

    福宁殿中的变故的确让人感慨,但感慨之后,他剩下的念头,就是该如何利用这个机会了。

    韩冈望着门外的黑暗,就等着他们来了。

第48章 梦尽乾坤覆残杯(六)() 
夜入三更,苏轼早已入睡。

    今日火情惊动了整座京城,苏轼难得的没有去饮宴玩乐,早早的回家陪伴妻儿。

    城中因火情而喧闹沸腾,不过苏轼家宅里却平平静静。

    只是到了中夜时分,却从大门处传来了敲门声,甚至不能说是敲门,而是砸门。

    哐哐哐的如同在擂鼓,将大门捶得摇摇欲倒。

    中书舍人的宅邸并不大,三进的院子,前门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后院。

    苏轼在睡梦中惊醒,心脏猛地一抽。

    隔着床外的帐子,依然粗暴响亮的声音,让他感觉仿佛回到湖州任上,被解送入京的时候。那时奉旨拿人的御史台,也是这般毫无礼数。

    敲门声很快就停了,苏轼知道,有人开门去问了。

    “舍人,是什么事?”

    身边的侍妾也醒了,坐了起身,手压着被褥掩着胸口,紧张的问着。

    苏轼勉强笑道:“不知是谁,还真是扰人清静。”

    微颤的双手,暴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朝云,舍人醒了吗?”门外传来了妻子王闰之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

    苏轼提声问着外面。侍寝的朝云已经下了床,探手将八步床外面的帐帘挂了起来。

    没了遮挡,门外的声音这下清楚得多了,“说是上皇大行,请官人速速入宫。”

    苏轼顿时松了口气。

    皇帝驾崩是大事,但瘫在床上一年多的太上皇死了,对朝堂和国家,早就没有什么影响了。而且他心中还有隐隐的快意。被抓进台狱之中几个月,怎么可能没有怨言?

    不过他很快又紧张起来。他这个中书舍人是两制官没错,但有关天家的诏书制敇,都是内制的翰林学士的工作,与外制中书舍人没有关系。这样的传召完全不合情理。

    心中疑云大起,但苏轼也不敢拖延,起身穿了衣袍,出去领了口谕,方知是太上皇后招在京所有侍制以上官入宫。至于其余细节,传诏的内侍却一个字不肯多说。

    两制官虽然并称,但阶级差得很远。这是天子私人和中书僚属的区别。翰林学士能力压诸阁学士,而中书舍人很多还不到侍制一级,与学士的中间还隔了一个直学士。

    不过两制官时常并称,因为都有起草诏令的任务,一旦挂了知制诰,中书舍人的地位便连带着给提高了。招侍制以上官入宫,翰林学士侧身其间是理所当然,中书舍人也勉勉强强成了其中的一员。

    知道事不关己,只不过是个添头,就如卖酒送的蚕豆,苏轼安心之余又有几分失落。却也不敢有半点耽搁,随即匆匆出门。

    带着两名亲随,骑马转入御街,就看见一队队人马都在往皇城赶去,打起的灯笼连成一条条光流,仿佛是上朝时一般。

    但再仔细看,队列中的官员,都是朝会上排在他上首的金紫重臣,至少都是侍制以上。人看着多如过江之鲫,也只是因为皆为高官显贵,随行的亲随为数众多的缘故。

    汇入人流之中,苏轼脸上重又多了几分凝重。

    方才听到消息时没仔细想,但现在看到之后,则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正常情况下,有宰辅在,只要等到明天上朝就可以了,连夜招其余重臣入宫的情况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

    难道说有什么变故?还是说太上皇驾崩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苏轼向着东面犹然熊熊燃烧的石炭场望去,漫天红光,正映入眼中。也许这场火,跟太上皇的驾崩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苏轼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在某种程度上切合了事实,直到进入皇城,他还在想着幕后黑手,一直到他站在福宁殿中。

    除了沈括,所有在京的侍制云集在福宁殿中。便是刚刚被沈括顶替的李肃之,也是才回到开封府衙收拾家当,就被召入宫中。

    对于这一次非比寻常的召唤,一应重臣们各有各的猜测,但蔡确简单直接的开场白,却是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想到的。

    “上皇大行,非因病症,而是事故。”

    是事故,不是被谋害,却也不是正常病死。

    重臣们一下都没了动静,屏息静声的聆听着蔡确代表太上皇后与两府宰执,对上皇驾崩整件事的陈述。

    片刻之后,蔡确结束了他的通报,但殿上依然寂寥无声。

    蔡确所通报的内情,惊到了所有人。

    既不是二大王卷土重来,也不是太后又在闹事,更不是太上皇后突然看丈夫不顺眼。

    而是天子弑父。

    若说成年的皇子急着登基,做出了逆人伦的恶行,这事倒不是很难理解,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多的是。可皇帝才六岁,重臣们再有想象力,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但从蔡确的话中可以了解到,赵煦所做的,只是让人移动了一下暖炉,又让人密封帐幕,以免外界烟尘让重病的太上皇呛到。如果太上皇不是因此而亡,传到后世,肯定又是一则帝王幼时便知孝道的美谈了,这样想来,不是说不通。

    炭气致人于死地的事故,虽然不常见,但在列的重臣差不多都做了二三十年的官,没亲眼见过也听说过一点。只是没想到用水洗过,还是能毒死人。

    “此事诚千古以来未曾有过,我等几番议论,觉得如何处置都不妥当。现如今只能集思广益,以求顺天应人。诸位可以畅所直言,勿须避讳。”

    一时间没人开口。

    只要还是一级压一级的官僚社会,下层的官僚就很难当着上官的面说出真心话来。上官说一句请大家畅所直言,可若是有人当真了,下场通常不会很好。

    御史台之所以能指斥宰辅,也是因为他们从编制上直接对天子负责的缘故。而现在太上皇后不发话,只有蔡确作为代表出面请求直言,这样的情况诡异的过了头,让所有人都警惕心大起。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可是确凿无疑?”

    李肃之心情正不好,反正就要出外了,直接提意见不合适,出头确认一下真伪,他也不怕什么。

    蔡确叹道:“若非已经确认,我等又岂敢妄污天子?实在是不得已。”

    “如何确认的,又是本于何法?”

    “整件事的确出人意料,但除了这个原因以外,没有别的解释了。”韩冈出面代蔡确说道:“上皇久病,但另外三人却皆康健。若说暴疾疫症,不可能只发生在床帐中,福宁殿中其他人却一点事没有。若说饮食有异,上皇与帐中其余三人并非同饮同食,甚至三人都不一样。但偏偏三人死后与上皇的状况一般无二,唇颊皆红如生,正符合炭毒而亡的症状。上皇的遗蜕不能亵渎,不过其余三人就在偏殿,待会儿诸位可自去查验。”

    韩冈的辩白之词,听在苏轼的耳中,却是他背后的太上皇后急着想自证清白。这话说得像是公堂上被告自陈无罪一般。也难怪太上皇后不说话,她现在主管宫中,太上皇有事,世人第一个会想到她。

    只听得李肃之又追问道:“烟炭之气有毒,此事尽人皆知。但经水洗去了烟灰后,难道还是有毒?”

    韩冈摇头,他现在是绝不会承认他早就清楚所谓烟气之毒的底细,只能含糊回应:“可能只是没有洗脱干净,也可能炭气之中的毒性与烟灰无关,现在只是推测而已。不过再仔细想想,烟毒要真是与烟灰有关,天下文士也没多少人能活着了。”

    文房四宝中的墨块都是用搜集了松枝、柏木之类的烟灰与胶调和之后制成,尝过墨水的人很多,也没听说过有人被毒死。

    “而且世间公认的常理往往有错,螟蛉有子,腐草化萤便是如此。各位回去后,可以依照同样的条件进行实验,以证明真伪与否。”

    韩冈的推测倒是很有几分道理,李肃之点点头,不再多问。

    当然,他不可能就这么释去疑心,整件事实在难以想象。只是问了几句话后,觉得还是见好就收为妙。

    现在情况不正常,宰辅们放弃了掌控朝局的权力,而征求重臣们的意见,过去什么时候见到过?韩琦当年逼曹太后撤帘归政,就是同为宰辅的富弼都没通知一声!事关日后权柄,能多抓一分就是一分,谁会嫌手中权多?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

    李肃之退下来后目不斜视,但他知道,周围同僚的想法基本上都会跟自己差不多,都是疑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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