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5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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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无故怎么进门?”
“哪里找不到人带进去。”章援是个胆子大的,不愿意放过这么有趣的机会。
宰辅家的子弟,要想与人结交,那还不是一句话?要往厚生司一游,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为他们领路。
章持左思右想,却还是不敢应承下来,“还是不要了,给爹爹知道了不得了。”
“没胆子的。”
章援还想再撺掇,咚咚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飞快的到了近前。
章援章持看过去,是章惇放在枢密院的亲信这时跑了回来。军旅出身的汉子,曾经做过章惇的亲兵护卫,身高体壮,孔武有力,小跑起来的声势,就想大象在走路,让人担心会不会将地板给踩塌了。
不过脚步声到了章惇的书房前面,便一下就变小了,那亲信压低了嗓门在外通了明,便被招了进去。
只过了几息时间,书房中便一声充满愤怒的暴喝:“王徽全家没一个跑出来的?怎么废物成这样!?”
一听到父亲的咆哮,章援和章持立刻远远地躲开了。
下面肯定就是军机,自己若是私下里偷听,将消息传到外面去,不是一顿打能解决得了的。
章惇不知道外面两个儿子鬼鬼祟祟,就是知道,现在也无心理会。
最新的高丽战报传到了,开京破城,王徽全家给抄了个干干净净,高丽王室估计也就跑出了一点杂鱼出来。说不定此时辽国已经彻底占据了高丽全境,周边的小岛能有几个保住那还真是一个问题。
不是说这样的情况没有预计到,本来也没有对高丽王室寄望太多。只是辽军在这场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还是让人十分吃惊。
在此前宋辽之战中,不论是在哪一条战线,辽军的表现都显得十分拙劣,远不是宋人记忆中那种纵横如飞、无可匹敌的强军。最后签订的和约,让人不禁怀疑起辽国的实力来。
但高丽好歹也是海东大国,南北千里,辽国攻高丽,不及五旬而举之,而且还是在战败之后不久便出兵作战,辽国深厚的底蕴,从中可见一斑。就是以大宋的富庶,现在也无力再发起一场战争。之前的战事,已经将国库中的一点储备都消耗殆尽了。
日后当真要攻打辽国,绝不是一时一日,一两场大战就能解决得了的。绵延数载的战火烽烟,也不知大宋能不能支撑得下去。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预定的计划,是占据高丽的一座地势绝佳的外岛,但现在朝廷的水师过去后,那座岛屿究竟还在不在高丽人的手中,现在还真不好说。
金悌和杨从先走了没多久,加上到了登州后,还要准备两日,现在派快马去追,还是能来得及。
看着当值的薛向贴在军情奏报上的意见,章惇考虑了一阵,最后下了决定。
事关军机,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章惇匆匆写了几行字,将自己的意见说明了,然后递给这名亲信:“去回复薛枢密,我的意见也一样。人不必召回,但消息今天夜里就给金悌、杨从先发出去,让他们去高丽后一切小心,不要给贸贸然往陷阱中跳。”
亲信唱了个喏,小跑着离开了。
章惇皱眉又考虑一阵,终究还是放了开来。
杨从先要是这一关都过不了,就代表他根本没有能力将未来的大宋水师给支撑起来,死了也不可惜。如果他能撑过这一关,并且有出色的表现,到时候再重用他,也没人能说不是。
不过杨从先一走,南海上的水军就少了个能派得上用场的得力人手,之后有什么需要,就得另外找人来主持。广州水师下面的确有几个合用的人手,但杨从先是广东路钤辖,却不是从下面的军中弄个人上来就能顶替的,官阶差太远了。只能从外调任。
只是已经喂饱的狗和新来的饿狗,胃口上的差距,可能是天差地远。酿酒卖酒的事不可能不受到干扰。章家在交州的酒坊,每年卖出去的私酿成千上万,收入的确是不少,甚至不比白糖差,但所担的风险也不小,留在手中,钱赚得越来越烫手。
韩家就不掺和私酿酒水的事,他家酿酒只是为了蒸晒出酒精,用来制药和香精,赚到的钱只会更多。只可惜,从章惇这边却不容易学得来。
私酿的事,章惇很快就不再去想了。御史台刚刚给打发掉,家里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不是那么急,还是公事要紧。
章惇很快就又写了一封短笺,装入信封,用蜡封好,招了一名平日跟随左右的亲随来,“送去韩宣徽府上,说是紧急军情。”
第43章 修陈固列秋不远(九)()
保底第一更
“官人,这算不算自污?”
吃过饭,韩冈一家人依着惯例,坐在一起说着ri常的闲话。
冯从义早就出去了,依照韩冈的吩咐去呼朋唤友。ri常起居的内厅中,只有自家人在一起。
听到王旖的问题,正在做针线活的周南、素心和云娘的手都停了,抬头看韩冈。家里的主人突然说不要做宰相了,做妻妾的不可能不关心。
韩冈想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吧,ri后天子的确是不用担心了,为夫也不用愁有人还能用这个理由来跟我过不去。”
王翦领军出外前要求田问舍,这就是自污。近一点的郭逵,以贪好财货著称,相比起清贞自守的狄青,可是要让人放心多了。
这是武将,而文臣自污,也有萧何的例子。
黥布叛乱,汉高祖领军在外征讨,萧何留守长安。刘邦多次遣使回京探问萧何近况,都是回报道,‘为上在军,抚勉百姓,悉所有佐军,如陈豨时。’萧何如此尽职尽责,刘邦却一次次派人回问,最终有一个幕僚点破了其中的缘由:‘上所谓数问君,畏君倾动关中’,并说萧何‘君灭族不久矣’。
萧何一听立刻改了做事的方针,依照幕僚的建议,多方侵占民田以自污。以至于刘邦回京后,数千百姓当道递上诉状,控诉萧何的罪行。但刘邦对此的反应却是‘上乃大悦’。
臣子之所以要自污,就是要释君王之疑。臣子手中的权力越大,名望越高,就越会招来君王的猜忌,深怕长此以往将无法控制这位臣子。
韩冈的名望、功劳、能力还有年纪,早就引起了皇帝的猜忌之心,只是他一直设法让自己无法替代,并牢牢抓住了赵顼的弱点,让自己留在了京城,可即便如此,还是难以获得与功劳相匹配的地位。现在因为种种缘由,进出西府,太上皇后又信赖有加,但等到ri后天子亲政,免不了要旧话重提。绝不会继续重用韩冈。
而今ri韩冈立下的这个赌约,等于是将刻意制造了一个把柄交了出去,若ri后韩冈不应赌约,名声一毁,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确有些相似。
但这并非韩冈的初衷,只能算是附带的效果。
他是要靠杀气腾腾的举动,震慑一干群小,从不是想要用‘自污’的方式来堵住对手的攻击,那样完全不合他的xing格。不过若是让人这样想也不错,这样的自污,总比硬是泼自己一身脏水要好。
韩冈要宣扬其学,就必须拥有一个好名声,不仅是在民间,在士林和官场也得如此,光靠种痘法是不够的。
韩冈过往的表现,能救时事、不好权位,都可算是好名声,如果想要在保持这个名声上进行自污,本来就是有极大的难度。现在跟蔡京打了一个赌,倒是全给解决了。
只是没想到,亲近如王旖,却还是认为自己是自污。
不同人的眼中,对韩冈赌约的看法是不一样的。越是了解韩冈,越是不会认为他是因一时之气而跟蔡京打赌。而从一般的情理来想,除了自污,也没有太多的可能xing了。
韩冈想想,觉得可能是自己在家里表现得太和气了,对儿女又宠纵,就是明知道自己在朝堂上的表现,也没有那个切身体会。
有时候,家人反而不如对手和同僚更加了解自己。韩冈可以确定,至少蔡确和章惇都不会这样认为。曾布、薛向也不会觉得他韩冈会是个愿意委曲求全的人。
只是听到韩冈如此承认,王旖就展颜笑道,“官人这样也好,riricāo心,最后还要给官家猜忌,这又是何苦。当初爹爹做宰相的时候,娘天天都在叹气,都是在说这个官儿有什么好做的,每每被人骂。最后还是在金陵做官时最是舒心。”
“姐姐说得是。现在官人能经常依时回家,比过去忙忙碌碌的时候要好多了。”
“官人若是做了宰相,就又要理政,又要治学,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了。官人现在这样最好,没必要那么辛苦。”
“嗯,三哥哥之前在河东那么久,该休息休息了。”
妻妾们一个个过来安慰韩冈,难得丈夫在外面有些不顺心,当然要好生的抚慰一下。
温香软玉环绕,韩冈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其实也不赖。
本想提早享受一下夜sè,一名侍女突然拿着一封短笺过来,交给韩冈,“宣徽。这是章枢密府上刚刚送来的,韩管家让奴婢把这信送进来。还说人就在外院候着,正等宣徽的回覆。”
“章子厚送来的?”
韩冈皱着眉看了下这封信的正反面,不得不起身,跟妻妾们说了一下,去了外院的书房。
就着书房的灯火,韩冈拆开章惇的亲笔短信,扫了两眼就看完了。提拔就写了一个回帖,对章家的亲信道:“去回复枢密,就说韩冈无异议,承情了。”
一个说的是最新的军情,高丽王都陷落,国王王徽一家都落到了辽人的手中,高丽的形势正往最坏的情况下变化。看章惇信笺上所写的时间,这是二十天前发生的事,在失去了王都之后,现在的局面只会更坏。杨从先和金悌这一次去高丽,所要冒得风险也是直线上升。
不过章惇也说了他的意见,韩冈也不觉得要反对。本来也是在预计之中——尽管是最坏的一种可能——不能因为这个变化,就改变预定的计划。大宋需要高丽牵制辽国,也需要有胆略的武将统领水师,杨从先到底能不能脱颖而出,就看他这一回的表现。
而章惇在短信中说得另一件是就隐晦了一点,说的是枢密院都承旨一职的新人选。
枢密院都承旨,是枢密院属官之首,掌承接、传宣机要密命,通领枢密院庶务。皇帝御便殿,或是遇上外国使者上殿,要在旁侍立。检阅、考试禁卫军技艺,也是在皇帝身边负责汇报、承旨。同时更是拥有人事大权,枢密院中的主事以下吏员,他们考核、升迁和黜责,都在枢密院都承旨的权利范围。
此外,群牧使一般也是枢密院都承旨来兼任。当年韩冈在群牧司任同群牧使的时候,兼任群牧使的韩缜正坐在枢密院都承旨的位置上。
这个职位,可以说是位高权重,政事堂中与其相对的职位,是中书五房检正公事。
两个位置,一东一西,总管两府内外庶务和低层人事。其重要xing自不必说,都是要侍制以上官才有资格去做。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通向宰执之路的重要关口。就任此职,前面的道路就会陡然开阔,甚至是一路畅通。权知开封府、御史中丞、翰林学士、三司使,都是类似的职位。
不过枢密院都承旨的情况近年来有些例外。赵顼喜欢任用亲信,他曾任用属于国戚的李评为都承旨,这是真宗将承旨改为都承旨以来,武官第一次领有此职。李评之后,又复为文臣。但元丰三年,赵顼再次提拔了从横班中提拔了一名武官张诚一为都承旨,而这项任命一直延续至今。
之前因为对辽的战事,需要枢密院保持稳定,所以没动张诚一的位子,但现在可以腾出手来了,都是文官的枢密使们,哪个也不想看到一名武夫占据如此重要的职位。
朝堂上的好位置就那么多,武夫多占一个,文官就要少一个,这么能行?正好坐在殿上的又不是那个强势的赵顼,只是妇人孺子而已。
章惇突兀的提到这件事,其用意没明说,但韩冈心照不宣。他帮着解决了章惇的大麻烦,章惇那边理所当然的要给予回报。
不过拿这个位置出来做回报,韩冈就有些头疼了。
沈括估计是不可能了。虽然在军事上,他很有些见地。但章惇从来不待见沈括,提他的名字,只会给自己苦脸看。沈括的资历足够,现在就是被提拔进西府都不足为奇,用他为枢密院都承旨,也是有些委屈了。
而且章惇在信中还提到了西事。多多少少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想要用权发遣甘凉路经略使游师雄。
但游师雄的问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