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4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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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做了和尚,“只要他献上岁币,就让他做高丽王。不要多,二三十万贯就可以了。”
高丽王室能在海贸中收到的税也就这么多,耶律乙辛一口就要包圆了。
“尚父还打算留着高丽?”张孝杰轻声问着。
“先留着吧,前ri不是说过吗,他们还有用!”
灭亡高丽、控制海上商路的想法,耶律乙辛的确有,可他清楚现在做不到。海贸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手的,而且辽国船只去宋国的港口只会被当成敌寇,换成是高丽船只就会好些。
等再过两年准备妥当,差不多就到时机了。耶律乙辛默默的想着。
“竟然是高丽!”
接到了河北的通报,韩冈都不禁吃了一惊。
不仅是他,他的幕僚们也都惊讶莫名。他们都以为耶律乙辛现在最该做的事是稳定国内,保住他摇摇yu坠的地位。想不到他会以攻为守,选择继续侵略他国。
“那位尚父殿下,终究还是进取的xing格啊。”韩冈有些遗憾。
如果耶律乙辛能像西夏梁氏那般,败了一次就回国杀上一回,两次折腾下来,辽国就跟西夏一样完蛋了。可惜的是,耶律乙辛打着找补的念头,想从高丽把亏掉的本钱给赚回来。
黄裳疑惑道:“高丽小而贫,纵使攻下来,又能有多少好处?!何况眼下又是最坏的时机。”
“大宋和倭国之间的贸易完全是由高丽商人控制,其中的利润,每年当在百万贯以上。还有高丽的人口,多达数百万之众,对辽国来说也是一个大补剂。不过”
“不过什么?”黄裳追问。
“高丽北方多山,契丹骑兵难有施展的余地。”韩冈对半岛上的地理印象很淡薄,不过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
章楶点头表示赞同:“枢密说得是。要不是有河山之险在,只凭高丽人的本事,隋炀如何会三征而不得?辽国也早就把高丽给灭了。”
韩冈轻咳了一声:“高句丽和高丽不是一家,只是王氏攀附。”
除非汉唐是一家,高句丽灭亡多年后才建立起来的高丽,连国姓都不一样,如何能混为一谈?
章楶摇摇头:“此辈皆是蛮夷,攀附本是常理。不过我中国也不需要为其修谱牒,他乱认祖宗,又与我何干?”
“说的也是。”韩冈笑着说道。
高丽的问题迟早要解决的,名称和传承什么的也不用太在意了,他也并不打算把问题留给后世。
半岛南方的土地至少能安置几百万人口,占领下来后,对推动海洋产业的发展也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在韩冈的计划中,那是必不可少的一片土地。只是他没想到耶律乙辛下手会那么快,这边才结束,那边就开始动手了。抢生意抢到自家头上来了。
算是意外之喜吧。韩冈心中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恼。虽然这个结果很可能与他跟张孝杰说的话脱不开干系。
“既然辽国正用心高丽,想必萧十三不敢有所异动。”黄裳欣慰的对韩冈道,“枢密的计划现在是更加圆满了。”
“只算是运气。”
一切都是因势利导。征伐高丽是意外,但耶律乙辛无力旁顾则是早已确定的事实。
要不是确认这一点,韩冈怎么会放任折家出兵复仇?
北面的邻国比过往的任何时候都更要渴求和平。
此外,麟府军针对的黑山党项和阻卜部,对契丹人来说,本也是需要提防的对象。
折克行虽然过了界,但在辽人而言,一个是无力反击,不得不镇之以静,另一个则是死的都是心怀异心的墙头草,无伤西京道根本。纵然免不了要有反应,可绝不会再起大军。区区外交照会,正好可以证明辽人外强中干的底细。
而一切正如事前所料,依然坐镇西京道的萧十三加强了边境上的防备,却没有更多的反应。而是采取了先礼后兵的态度,谨慎节制之处,完全颠覆了宋人过去对辽国固有的印象。
“他们的粮食不够吃了。”韩冈很确定。
萧十三提供不了足够的粮草来集结大军,更不可能组织起人力来打草谷。六月的牧草虽丰美,可出征的战马可不能只吃草。天平完全的倒向了韩冈这一边。
黄裳点头道:“肯定是不够了。那么大的一仗打下来,哪边都需要口粮啊。”
章楶看着韩冈和黄裳两人,忍不住暗暗担心,提醒道:“只不过这一回枢密你放纵折家越界,恰巧碰上了辽人攻高丽,或许京中会有人以为抓到了枢密你的把柄。”
“交通辽国吗?证据呢?”韩冈呵呵笑道:“他们若是找辽人作证,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枢密,可千万要小心,真要有心于此,什么样的证据都是能找得到的。”章楶很清楚,构陷二字有多好写。三人成虎这句成语的出处又是哪一桩。
“不妨事的。”韩冈有心理准备,这些年同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领头跟自己过不去的是王安石,韩冈还是比较相信他岳父的人品。不过他不会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人品上,纵然是王安石。
‘我可是专家啊。’他低声道。
第37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06)()
“辽国此时绝不可能攻打高丽。”
“这必是谎报误传。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无论宋辽都是元气大伤,哪里还有可能再动刀兵?”
“辽人虽凶蛮,却也不是傻子。耶律乙辛更是狡诈狠愎。怎么会不顾国力耗竭,而强取高丽?即便要出兵,也该选择在冬ri。至少能让战马好生的休养一番才是。”
“此外从辽人入寇高丽,再到派出求援使节渡海而来,就算高丽君臣能当机立断,当ri便发信,可从边境传信到开城需要时间,渡海西来同样需要时间,加起来好歹也要十天半个月。可从登州的奏报中,从辽人开始渡江,到使节抵达,这个时间甚至不及五ri!”
“这番道理稍作思量,便能想得通透。”
故而就在两天前,王安石、韩绛、蔡确、张璪、曾布,还包括章惇、薛向,一众宰辅都信誓旦旦,于殿庭上严辞驳斥了所谓高丽使节带来的紧急军情。
最关键的,还是因为没有国书。那位‘高丽国使’声称是海上遇上风暴给弄丢了。这简直是笑话了。没有国书为凭,怎么证明身份?那一干诈称国使来骗取回赐,让大宋君臣不胜其烦的回鹘商人,他们好歹也会伪造一份国书出来,才敢叩关东来。整件事疑团重重,就是登州知州,也都没敢把话说死,发来的奏报也仅仅是说其是自称国使。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仅仅两天之后,从河北传来了消息,辽军已经度过了鸭绿江,正大举南下。
与此同时,由于一开始就有的疑虑,登州知州暗中遣人对‘高丽国使’的随从进行了盘问,只用了两天便查出其竟是一名高丽行商。
这一事实,把登州知州给吓得魂飞胆丧。来自登州的第二份奏报,满篇都是请罪和自辩的文字。不过也说明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名高丽商人平ri往来于东京道和高丽之间,很巧合的发现多达数万的辽军正向鸭绿江畔集结,准备过江南下。所以他一边通知国内,一边就渡海至登州,伪称国使,向大宋求援,而且为了能打动朝廷,还故意说尚在鸭绿江北岸的辽军已经渡江了。
崇政殿上,气氛凝重仿佛冻结成冰。
任谁都以为辽国会消停一阵,孰料转头就去攻打高丽。这件事倒也罢了,但宰辅们的脸丢大了。前一ri的报纸上已经刊载了,宰辅们的话也登了上去。心胸再宽广,也禁不住才两天便被事实打了脸,而且是公诸于众。不止一人恙怒于心,只是不便发作。
御史中丞李清臣在列,三司使吕嘉问同样在殿中,翰林院中的学士们,中书门下的舍人们,包括苏颂,皆在崇政殿中。确切的说,是在朝的两制以上官——所有的重臣都被紧急召入崇政殿,共商高丽之事。
但在公布了这两封紧急奏报后,殿上便再无一人吭声。看着被啪啪打肿了脸,说不出话来的两府诸公,没人敢多话。
“不意竟是弦高一流的人物。忠信之国,故有忠信之民。”蔡确呵呵干笑,打破了沉默。只是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两面称臣的藩国,哪有半点节cāo可言?忠信二字,更是不用提的。保不准那个商人的背后,就是高丽国中哪家有势力的王公,后顾无忧,正好可以搏一个封妻荫子。
“此人事后自当封赏。只是辽人为何去攻打高丽?”
刚刚经过一场得不偿失的战争,耶律乙辛至少要几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整合人心,哪里有闲空去攻打高丽国?难道他们不怕大宋抄他们的后路?
就算现在事实就在眼前,也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匪夷所思。之前宰辅们的判断在道理上并没有错,有问题的是有悖常理的辽国。
“当是辽人有恃无恐。”李清臣挺直了腰,板起的棺材脸全然不见被欧阳修、韩维同声称赞的文采风流,“有韩冈为之说,不yu国家生乱,就必须开疆拓土。”
韩冈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至今也没人能想明白。乍听起来仿佛是恐吓。可是辽军攻高丽的消息确认后,却像是鼓动辽国对周边邻国下手的味道。
终于说出来了。
早就有传言说,韩冈通过萧十三与耶律乙辛达成了默契,让折克行可以肆无忌惮的追杀黑山党项。蔡确知道,这一流言正是从御史台中传出来的。
苏颂的视线飞快的扫过几名同僚,最后定在王安石的脸上。
女婿被御史中丞弹劾,而且是私通敌国,以这个罪名阻其入京,王安石事前可曾想过。
可惜王安石的脸一如既往的黑,外人看不出他内心深处的变化。但向皇后的心情却显而易见的变得极坏,“李清臣你是想说韩枢密通辽?!韩枢密指挥大军,杀得辽人成千上万,这叫通辽,那要杀多少贼人才是不通辽?你给吾找一个来!”
尖利的声音几乎能将屋瓦给震下来,可李清臣夷然不惧,“殿下,私通外国,并非有害于中国。但问题是在于一个‘私’字上。与辽人往来,岂能不予朝廷知晓?且大宋与高丽通好,乃是天子定下的方略,韩冈如今却唆使辽人攻打高丽,有违圣意。”
没人会说韩冈有异心。谁那么说可就是太蠢了。以言辞打动敌国,这是纵横家的本事。张仪通六国吗?苏秦通秦人吗?韩冈杀了辽贼成千上万,谁敢说他通辽卖国?构陷功臣哪能这般肆无忌惮,御史台中也没人会这般蠢。
现在李清臣指责韩冈,也只是说他越权了。就像范仲淹当年私下里给元昊去信劝降,又烧了西夏国书,无论是否初心如何,结果如何,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件事传出去,或许民间会觉得这是韩冈的本事,能祸水东引,堪比苏张。可真要以朝纲追究,这便是无法容忍的过错。
如此一来,韩冈通辽的罪名这一回可就坐实了。唆使也好,暗示也好,让敌国去攻打盟国,怎么都不可能轻轻放过。那不再是韩冈回不回来的问题了,一旦坐实了罪名,枢密副使便做不得了。便是看在他历历战功的份上,也少不了一个出知大名府,或出知河南府。让韩冈在外路的京府坐上几年的冷板凳再说。
好几些人正幸灾乐祸的瞅着王安石。既然这位王平章坚持把自家女婿堵在京外,也就没什么人会为韩冈叫屈。ri后韩冈回来要报复只会先跟他岳父过不去,不会有太多jing力来顾及他人。
苏颂冷冷的说道:“只恨寇准、富弼无此罪,以至朝廷一年要给付五十万银绢。”
李清臣哼了一声:“此言差矣!与辽交通,恰如与虎谋皮。就像好人家的子弟被诱进赌场,一开始总会赢,可一旦沉迷进去,便再无翻身之ri,直至赔光家业。不说唇亡齿寒,当高丽得知辽人侵攻是为皇宋辅臣指使,ri后岂会再亲附中国?韩冈此举,实是得不偿失。”
苏颂一皱眉头,正要说话。张璪已站出来缓和气氛,拉着李清臣问道:“不知以中丞之意,韩冈当作如何处置?”
李清臣当即回复:“有范文正故事在,何须劳心多想!”
一直都没开口的章惇神sèyin郁,李清臣话里话外都把韩冈当成了罪臣。
但要说韩冈通辽,可从头到尾都没有确实的证据。谁抓到他的把柄了?只是从韩冈敢放纵折克行一事上推断出来了,因为高丽被入侵又好像得到了验证。
但这毕竟不是证据,定不了罪。难道要让辽人作证不成?或者说,从韩冈身边的人下手,让他们出来作证?
韩冈面会张孝杰的时候,章楶全程在场,章惇可